越是动荡不安的世道,越是容易唤醒人们期盼安宁和平的情怀。
这年的上巳节格外热闹,庙会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商品,别致精美,琳琅满目,喜得素月又跳又叫。
麦朵朵和郁苏月相视一笑,都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走在她们后面、隔着一大段距离的林悦晴有些咬牙切齿。她并不瞎,早前也知道麦朵朵生得精致,可竟不知她精细修饰一番后,能美得让毒舌青语都夸上一句。
想起青语适才说的“确有倾城之色”,她心下就十分不服。更别提尚雀说要帮麦朵朵脸上也画一朵花了,要知道原先林悦晴百般央求,好话说尽,尚雀才肯替她在眉心中央画上一朵。
“哼,作得厉害,明明要描眉画眼,却又蒙着面纱,不知道要唬着谁。欲擒故纵的,看着叫人灼目烧心!”
林悦晴独自嘟囔,旁边的丫头也不敢得罪主子,连忙附和,“那是!她们倒是愈发地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区区一个丫头,竟然敢跑得比主子还快……实在无状!”
一双主仆满口鄙视,好不容易见着小桥,并气鼓鼓地换了道,不再跟在大部队后边。
尚雀是和青语一道出门的,不过没走多久,青语便说身子不适。
尚雀知道她也有月余日子没有回过家,想趁机回去看看,于是也不点破,只是理解地笑笑,由她去了。
“雀姑娘,要不要追上苏月姑娘她们去?”懂事的麦芽试探尚雀的意思,尚雀眯了眯眼,继而摇头。
“还是随意逛逛就好,她们那几个要好的,兴许也要说些什么私房话。”
麦芽点点头,却在主子看不见的空隙里悄悄叹着气。外人都道沁梨坊如今是这建康城中最兴旺红火之处,可谁能知,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人心都乱得不像话了,早没了从前的欢乐气。
“姐姐!姐姐!你看这枚步摇可好?”素月蹦蹦跳跳地在一处小摊前停下,扬起笑脸扭头问走在后边的麦朵朵。
麦朵朵正想摆手,郁苏月却先嗤了一声,“这是作甚?嫌弃我平日里做的簪子不好看么?”
没想到郁苏月会这样看她的素月收敛了笑,一本正经地否认,可刘浪却咯咯发笑。
麦朵朵暗暗伸手掐他,他却像是被人挠了痒痒似的,笑得更欢。
“笑笑笑……就知道笑我!”素月嘟囔着嘴,但又怕说话大声会冲着郁苏月,极其不服地微微低头。
郁苏月轻轻拍她的额尖,“寻思着逗你你呢,竟这样认真了。”
听到这话,素月才敢松口气,“姐姐做的簪子美得很,可是姐姐又不赠与旁人,云央姐姐的首饰盒里一样好的都没有,唯有一枚暗了色木簪,连豆娘都不用那样的木簪……”
众人都听得出素月对麦朵朵的爱惜,麦朵朵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此前她盯着自己左看右看,就是因为自己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
既然知晓了,心头免不得就暖和起来,差点要被这温暖湿润了眼睛。
“那你替我挑支步摇吧。”麦朵朵走到素月身旁,挨着她站着,她的头顶还不及自己的肩膀,这样一个半大姑娘,却心思这样细腻,对人这样体贴,叫她怎么不感动。
素月亮闪闪的眼睛里尽是各色的步摇,虽然都是些铜制品,也称不上高贵华美,可在素月看来,只要能从中挑支顶好的给麦朵朵戴上,也总要好过她现在这番清汤挂面的模样。
结果,素月用她少女的眼光给麦朵朵挑了支极为花哨的,郁苏月看着就要发笑,打算看麦朵朵准备怎么接,可是麦朵朵却在那光线闪烁的街道上失了神。
她并非刻意要记起那个人,记起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只是曾几何时,耿恺行也是这样陪着她买下首饰,恍惚间又不记得今夕何夕。
“姐姐可是不喜欢?”素月蹙眉,却也不生气,看了胖子一眼,似是求助。
刘浪绕了郁苏月和麦朵朵身后,也跟着靠近些看那小摊,忽然眼前一亮,看中了一枚不大打眼的木钗步摇。
胖子伸手去拿的时候,郁苏月也注意到了。
说不清是哪种木材做成的钗身,步摇末端是祥云状的盘花,在花样上嵌着淡青色的珠翠花朵,仅有一枚,简单而清丽。花梗下垂着两条细珠串成了缀儿,看似有些灵气。
“落木冷翠钗。”郁苏月忽然兀自地说了几个字,待麦朵朵回过神来细想,方才知道她这是给步摇朱钗起了名儿。
还未等麦朵朵决定,这边三人已经开始摊主还价了,那珠翠成色也不算上等,再结合素月那张巧嘴,因此用适宜的价格就收入了。
刘浪欢悦地说要给麦朵朵戴上,可是麦朵朵面露疲倦之色,微微笑说,“装进盒子里吧,我想下回再戴。”
见她不肯,刘浪自然也不勉强。他看麦朵朵,跟素月看麦朵朵不一样。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已然足够亮眼,再无需旁的东西来累赘这份美了。
结伴四人沿着河边的庙会小摊缓缓前行,几乎是走两步就要停一步。
麦朵朵并无素月那样好的心情,可是难得和郁苏月一起闲晃在街道上,觉得自在而舒服。
一路走来,麦朵朵尽见到头上插着梳子的妇人,一问郁苏月才知道,此间就是流行这样的打扮,简单又有别样的美。
紧跟在后又插不上话的刘浪趁前面三人不注意,偷偷离开了一会儿,过了一阵才回来,幸而没有被她们发现。
郁苏月好不容易见到做糖糕的小商贩,连忙走上前去,“买十块糖糕。”
麦朵朵看了看那些手工做的拉丝糖糕,看着是不错,可是想想都觉得甜腻,这郁苏月竟这样喜欢甜食?
待她买回来说要分给众人,麦朵朵才知道,原来是素月喜好吃糖糕,多的都是给她的,其他三人只各尝一块,甜一甜就够了。
素月吃得分外欢喜,末了还留一块在纸包里不吃。
麦朵朵搂着她,笑话她,“那一块留着过年吃啊?”
素月冲她挤眼笑,“才不是呢!我带给丢丢吃!”
麦朵朵心头又是一阵暖。
还沉浸在小美好中的麦朵朵忽然感觉到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袖,回神一看才发现是郁苏月。
“你瞧。”
顺着她指的方向,麦朵朵见到了青语的背影,她正跨入一间药材店,身边并未跟着丫头。
麦朵朵留意到的,郁苏月也察觉了,“她这是把盘子打发去了哪?”
麦朵朵自然不知道,素月见到二人驻足细看什么,也凑上去,定睛一看,也看见了青语。
“青语姐姐不是同尚雀姐姐一道的么?”
大家纷纷摇头,彼此之间只有疑问,无从寻觅答案。
正当众人聚神猜测时,另一侧有人忽的唤响了麦朵朵的名字。
“云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