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鹂这就要领着众人前去合、欢阁找青语。看盘子和阮阮的表现,显然也不是两个丫头串通一气装出来的。
眼看着是人命关天的要紧事,麦朵朵又觉得自己幽居后院,错过了前院太多风雨波澜,不想再被人倒打一耙,于是硬撑着也要跟去。
“姐姐的腿是不打算要了!?”素月皱眉拦住,“素月去就好了,姐姐在这里待着!”
麦朵朵不是信不过素月,只是以她的智商和情商,绝对斗不过这次有意要陷害她的人,她不能再留机会给别人,不能任凭有心人在背后捅刀子。
“你扶我去,别说那么多了。”
最后一个出门的郁苏月知道素月这番是犟不过麦朵朵的,听到这话之后,她折返回来,默不作声地就要扶着麦朵朵起身。
“苏月姐姐!”素月气得跳脚,可是郁苏月只多看了她两眼,摇摇头示意她别闹,仍旧一言不发。
早上这事,麦朵朵也猜不到郁苏月是如何想的,得此机会了,便赶紧问上一问,“你也觉得这毒是我放的?”
郁苏月果断摇头,“我自知另有其人,但现下没有证据,不可胡说。只是你忽然将青语拖下水,又无意发现了这样大的一个秘密,多生了许多事端。”
这下轮到麦朵朵无言以对了。她强忍着痛站了起来,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慌不择言,但她此前怎么也猜不到原来青语昨天去买的竟然是堕、胎药。
行动不便的麦朵朵赶到三楼时,面如土色的夜莺正在驱赶闲杂人等。她的面色差得可怕,可气势仍旧一如既往。
盘子、阮阮、麦芽这几个丫头都被夜莺叫去给青语帮忙,
“都散了!养着你们是让你们来看戏的吗!”
隐约间,麦朵朵感觉夜莺似乎有些护短的意味,可是又不便多言。
郁苏月预备送麦朵朵去落葵阁,可是麦朵朵却停在了芸香阁门口。
芸香阁的门半开着,三人都看得到尚雀独坐房中的落寞背影。
平日里,尚雀就是个人如其名的存在,叽叽喳喳地总有说不完的逗趣故事,不说话时不是描面就是吊嗓子,怎么也不该是招人烦的对象,怎么就会有人下了这样的狠手。
麦朵朵摸不清绿鹂的道行,不知道究竟是她藏得太深,还是此事的确与她无关。若排除了青语的可能性,就只剩下郁苏月跟林悦晴了。
前者无论是为人还是品性,麦朵朵都实打实地信得过,可是后者呢?麦朵朵确乎不喜欢她那帮腔的模样,可是她害尚雀的原因是什么呢?
麦朵朵正欲去伸手敲门,郁苏月却快速用身体挡住,悄声道,“走吧,现下她怕是谁都信不过了。”
“她会不会想不开?”经历过铃铛的消逝之后,麦朵朵对生命脆弱程度的理解又加深一层,她多怕现在失去了谋生手段的尚雀会寻短见。
被麦朵朵这么一说,郁苏月也有些担忧,三人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忽然间,麦朵朵打了个喷嚏,而听到门外动静的尚雀微微偏了头,用眼角余光兜住了三人的身影。
“你们进来罢。”屋里传出沙哑如八十岁老妪的声音,三人都震惊一刻,而后才诧异地发现说话之人就是尚雀!
满怀着疑惑和好奇,二人扶着麦朵朵半跳着进了屋。
“你……”麦朵朵看着眼圈仍旧泛红的尚雀,欲言又止。
“如今这样,倒不如说是哑了。”说完,尚雀擦了眼泪,不看众人,定定对着窗外。
这份凝重心思也不难理解,与其让别人来笑话自己,倒不如清净一些,只剩同情叹息。
“你不怀疑我吗?”对于尚雀开诚布公的做法,麦朵朵心中感动,于是更好奇她的见解。
尚雀低眼看地,笑容苦涩,“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须这样大费周章来设计我?即便我死了,你也捞不着半点好处,当真说不通。”
听尚雀的说法,再结合起郁苏月刚才的意思,似乎她们对这个事情心中都已经有谱。
“苏月,你跟我说实话吧。”麦朵朵将手压在郁苏月的膝盖上,“告诉我,是谁。”
郁苏月略略挑眉,“你还未明?”
麦朵朵眨眨眼,再看看尚雀,她似乎也在惊讶麦朵朵的后知后觉。
她们二人见麦朵朵还是一副无法确定的神情,终于勉为其难地给了提示,“如今最安逸的,还有谁?”
看来林悦晴果真是嫌疑最大之人,而眼下郁苏月和尚雀百般肯定却又不能捅破,只可能是因为找不到证据了。
沉默中,麦朵朵心生一计。论心计争斗,麦朵朵当真不敢兀自逞能,可套话找证据的手段她了解得太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麦朵朵支使素月去将门合上,悄悄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了其他三人听。
尚雀先是一惊,本来要嫌这计划晦气,可终究在麦朵朵和素月的两张巧嘴劝说下点了头答应。
“可是,如今上哪寻轻功了得之人?”郁苏月心思缜密,一个细节也没有漏想。
麦朵朵暗自得意地摸出自己用红线挂在脖子上的暗哨,“这你就不懂担心了,我正好认识这样一位高手。”
旁边的素月连忙撞了撞郁苏月的柔肩,“早前姐姐们的约定可还算数?若还算数,那苏月姐姐就该赠云央姐姐一枚簪子了!”
“你这个死丫头!”麦朵朵满面通红。
*
陶府大院里。
陶晋泽在书房列了张单子,吩咐了小厮按照单上所记一一找齐,然后麻利地给沁梨坊中的云央姑娘送去。
小厮领了命出门,可刚跨了槛就被候在门外多时的袁芝灵吓了一大跳。
“少夫人!”
“这又是要去沁梨坊呢?”袁芝灵面无表情,可声调却极尽嘲讽。
听到门口动静,陶晋泽搁笔走出。
见到小厮还弓着背愣在原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快去吧。”
得了胆子的小厮这才敢低着头迈步继续走,可是袁芝灵却迈前一步,一声喝令,“站住!”
捏着单子的小厮只好又停下来。
“福旺你只管去做你的事。”陶晋泽横出来挡住袁芝灵,声音又冷漠得让人生畏,目光里冰雪皑皑,冷冷直视近在咫尺的这个女人。
“这家中好的东西都一应给了她,那我呢?我呢?在官人心中,芝灵就是一道摆设吗?”
袁芝灵又气愤又委屈,消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陶晋泽不置可否,依旧直勾勾地注视着袁芝灵的眼睛,像是在看一样鄙陋的物件,而并非看自己的结发之妻。
“你用的东西哪样不是极致好的?现在却在家中成日地为琐事吵闹。”
袁芝灵轻蔑一笑,“芝灵身为陶府的少夫人,用府上顶好的东西那是自然,可沁梨坊中的那些都是什么?官人竟要让她们与芝灵平起平坐了?那些不洁女子,就应该同臭粪在一处!”
陶晋泽不再接话,又如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回到了书房当中。
袁芝灵如同失去支撑一般,刚才还傲然挺起的胸膛,一下垮了下来。
嫁来陶家这三年,她的确没有受过什么大的委屈,陶晋泽虽一直都不爱她,可也从来都循规蹈矩,墨守陈规。
由于陶家人并不盼陶晋泽寄望于仕途,因而他便将自己的一腔才智运用在了商道上,承袭了族中的大业,接管贸易往来,由此十分富足,这也正是当年袁芝灵肯嫁的主要原因。
然而,陶晋泽惯来不近美色,对袁芝灵并无多少男欢、女爱的兴趣。即便袁芝灵动过许多脑筋,正道邪道一应试过,可她终究还是未能在为数不多的机会中怀上孩子。
日子久了,陶晋泽就更加不喜欢她,只觉得这女人满心钱财大小事,庸俗得厉害,因此更醉心于家族商道。在陶晋泽眼中,连沁梨坊中的清倌都要比她品性高洁。
这些,袁芝灵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不久前刚接待完母家亲眷,人人听闻她时至今日仍然未有孕信,都颇感惊讶。
要知道,陶晋泽虽家底殷实,可却只娶了她这一房太太,而这高枕无忧的背景下久不得子,放在旁的家中那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可惜袁芝灵依旧不知悔改,仍不觉自身有问题,只恨沁梨坊中的女子太过狐媚。
“官人,你若这般无情,就休怪芝灵无义了!官人所做这一切,芝灵都要说与父亲和舅舅听!”
门外,袁芝灵提高了音量跟陶晋泽叫板。
屋里,陶晋泽再度搁笔,只不过这次他多拿了一张纸出来。
“你去说吧。”
看到纸上赫然写着“休书”二字时,袁芝灵即刻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