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那儿子也不隐瞒了。”陶晋泽拱手弯腰,行下大礼,“儿子带回来的苏月姑娘已怀了儿子的骨肉,其余三人是她家中姐妹,一路不放心,才陪同前来。”
陶母气得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陶晋泽也不看陶母,继续道,“苏月家虽非大户人家,确乎不能同陶家家业相较,然而她本性善良,待人宽厚有礼,儿子自问,娶了她觉不会有辱家门。”
陶母冷笑,“你自是不会觉得。你要娶亲,谁能拦你,你自行安排便是了。”
说罢,陶母便离了堂,回屋去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似的,传得满府皆知,两位兄长皆已成家立业,搬了出去住,但听闻此事,也略觉这个弟弟做事欠妥,于是各自派人送信,请陶晋泽到府喝茶。
陶晋泽自是哪里都不会去,他只想稳妥地将郁苏月收入名下,保她安全,然后便动身回建康。
而成亲一事自然越快越好。郁苏月知道陶晋泽记挂着云央的安危,自己对成亲的排场什么也并不渴求,他肯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本就很感动,哪还会再奢求其他。
可是尚雀却窝了一肚子火。
“难道她不知道陶公子心系云央吗?”尚雀气得坐都坐不住,跳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陶公子主动提出的吗?”青语调笑着接了花,可倒不似前日那般尖刻,反倒从心底里佩服郁苏月的本事和运气。
尚雀怒目瞪向青语,“你是越来越爱添乱了!”
青语和气地抚抚她的后背,“娶亲的人不是你,嫁来的人也不是你,被爱慕的不是你,爱着陶公子的人更不是你,你有何好气?”
听青语一番劝,尚雀确乎降了火,可还是忍不住叹气,“苏月为了腹中孩子,竟变得这样自私。云央如今下落不明,若她是不幸……那还好些,若要是她幸存下来,得知此事,该作何想?”
青语将手搁在她的肩头,“勿恼勿恼,待他们成亲之后,我们便离开陶府。”
“成亲?!”素月丫头忽然翻身起身,将青语、尚雀吓得一惊。
见到素月终于醒来,尚雀高兴坏了,抱着她又是亲又是看,好不得意。
“云央姐姐呢?为什么苏月姐姐要嫁给陶公子?!”
青语与尚雀面面相觑,看来这丫头醒了多时了。
素月等不来二人的答案,便掀了被子下床,俨然要自己去问个清楚。
“素月你站住。”青语掐住她的肩膀不放,“云央至今还没有消息,我们已经在临安了,这里是陶公子家,此处你又不熟悉,这出去是要去哪?”
素月气汹汹地甩开青语的手,“既然姐姐还未找到,那他们怎的有心情成亲?”
怀胎一事,尚雀和青语一时也想不到好的措辞,都没有回答素月。
忽然间,素月就站在原地哭了起来,“没人会担心姐姐的……陶公子也是个虚伪的,那日明明觉得姐姐去了牢中多半是遭人算计,却不急着救回姐姐,反倒来通知我们……还说姐姐在陶府设宴……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对陶晋泽那日的安排,青语和尚雀倒是没有异议。如若陶晋泽不这样说,怕是众人无法这么迅速且无声息地离开沁梨坊。
早在陶晋泽派人来通知她们时,青语几个就觉察出不对,可谁也没料到云央会被林悦晴那女人这样算计。
“云央姐姐……”素月掩面,嘤嘤哭泣。
*
前几日之事,麦朵朵已经不放在心上,她左思右想,不甘心坐以待毙,于是便央求牧子繁帮她找一样东西。
“欸,我说小娘子,你说的蓝色小花,哪有啊?”牧子繁从未听过名为“幽幽花”的植物,可看麦朵朵那神情又不是在撒谎,于是便细细问开。
“沁梨坊如今被官府收去,应该是空着的,后院里原先种了一盆,不如你派人去看看还有没有?”
“这个倒是问题不大,本少爷这就命人去找,小娘子再给我弹一曲吧?”牧子繁半卧在椅上,显出悠然自得之态。
“嗯。”
指尖落,琴声扬,夏日微风吹动闲庭碎花,一地烂漫,一地繁华。
麦朵朵却在这空灵的琴声中黯然伤神,不知道那个面上挂着月牙青印的女孩是否一切都好。
半日过去,牧子繁派出的家丁终于回来,让麦朵朵喜出望外的是,他们完好地抱回了那一盆幽幽花。
睹物思人,麦朵朵又感怀了片刻,然而考虑到刘浪的生死,麦朵朵便求牧子繁遣退身旁下人。
“小娘子可是准备了情话要说与我听?”
牧子繁不怀好意地凑过来,麦朵朵却不同他嬉闹,只举起幽幽花,神情郑重地说道,“你收留我多日,有事也从不隐瞒我,所以,我也不想将这个秘密独自藏着。”
她将摘下的一朵幽幽花放在牧子繁掌心,“我是一名巫女,虽然本事不强,但身份不假。”
牧子繁并不惊讶,反倒哈哈大笑,“本少爷早就觉得你不同于常人,原来是因为这个。”
麦朵朵不理会他,兀自抽出头上的铜簪,猛地扎破手指。鲜红血液冒出,麦朵朵伸出流着血的手指,想从牧子繁掌心取回幽幽花,可就在她刚碰到花瓣时,牧子繁的手掌突然握紧——将麦朵朵的手稳稳抓牢在掌中。
来不及抽回手,麦朵朵便被幽幽花的强力吸去,她虽还能看见牧子繁,却总觉得眼前蒙了一层大雾,看不清他的面貌。
麦朵朵也不知这幽幽花的效果为何大增,顾不上想原因,赶紧沉下心默念珞遥的名字。
“云央?”虚空之境中终于传来珞遥的声音。
“是我,你在哪里,我有人命关天的事求你帮忙!”麦朵朵急不可耐。
珞遥的声音里透出惊喜,“我还未赶回建康,不过明日就能到了,你在何处?不如我去寻你?”
“我在城西牧家大宅中。”
“好,明日未时我来找你!”
眨眼功夫,虚空之境消失不见,牧子繁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又清晰地呈现在麦朵朵眼前。
麦朵朵略显羞赧,抽回自己的手,却忽然发现指尖伤口不见踪影,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