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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天街·还珠

半个时辰之后,水府外的马车已经备好,所有的下人都战战兢兢地缩站在长廊上,看着水沐清面色平静地将眉玺送出府。一路走来,两个人皆默不作声,只任绵延无境的枯色灯火守在夜风中忽明忽灭。梅花残,夜未央。

“大少爷!”一声痛心疾首的呼喊,立于朱漆大门前的戚总管终于忍不住跑出来阻拦,“休妻本为水家大事,如今二小姐和三少爷都不在,还请大少爷三思啊!”

水沐清淡淡地瞥他一眼,语气似有不悦:“本少爷休妻,难道还需旁人来评个不是?”

“老奴斗胆,自古休妻皆需循个明章成律,少夫人究竟何处有错?”戚总管背已佝偻却声声激切,“全府上下有目共睹,少夫人贤良淑德——”

“是了,她错就错在——她太贤良淑德,安分守己。”水沐清笑着打断他的话,眉目轻狂,近乎无礼,“可本少爷偏就钟情于狐媚女子,像蓝茗画那样的,这样的答案——你可满意?”

眉玺的身子蓦地一颤。这个男子,竟是到最后还要护她清誉啊……

“大少爷——”

“行了行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水沐清不耐烦地挥挥袖子,冷肃的面色很好地掩去了眉间的愀然,“本少爷心意已决,这就送杜姑娘回娘家,你们都回去歇息吧。”好一声生分的“杜姑娘”,便已斩断了所有欲说还休的情念。

“您老多保重了。”眉玺客气地朝戚总管笑笑,正要朝前迈出一步时,却不妨脚下一道矮槛,便直接绊了上去——“啊呀。”她一个趔趄就要摔倒,所幸被身边的人及时拉住——

“你——”水沐清眸中掠过一抹异色,心头升起强烈的不安,却在下一瞬强迫自己忽略,“怎么?一想到回娘家就这么开心?”他僵硬地勾起唇角,同时不着痕迹地松开自己的手。

眉玺面色微赧,巧巧地应了他的话。心下却不甚悲楚。这么快就要看不见他的脸了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甚至是他轻笔勾勒的一抹笑容……都是她细细抚摸过的啊!呵呵,她果然是个不配拥有奢念的人吧?以至于连老天都不肯给她贪心的余地……

妃夷姐姐,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那么你赢了。

东风唯亲鉴,南山何其远?呵呵是啊,做妹妹的不仅输给了东风,更输给了那道永远跨不过的沟渠——便是她体内的寒毒。难怪八年前“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当上邪的血骨融入无欺体内时,也是你回天乏术之时。”

从前她不解,两者本为同根生,上邪的血骨怎么可能融入无欺体内?却是到如今才知晓这残酷的同类互食之道!少了银蛇暂缓寒毒,她杜眉玺根本形同废人!看不见,听不清,甚至到最后连指尖的触碰都感觉不到……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待在他身边?

所以宁愿编织一个华美的谎言换来一封泪字休书,哪怕——老死不相往来。

直至望着那道绯色的背影步步小心地登上马车,就快没入车帘时,水沐清终于忍不住喊出声:“眉——杜姑娘,我有一事困扰至今,可否向你讨个答案?”

眉玺的背影微微一顿。

水沐清便接着道:“两年前,你曾送了一只暖炉于我,助我一路行程顺利,后来又让我打碎了它……可我,至今未能明白那最后的玄机。”他垂下眸子。

眉玺闻言轻笑起来,“我早便忘了,你又何必要记得?”

说罢车帘拉下,遮住了她最后的神情。车轮辘辘,在苍茫的雪地碾出灰蓝色的印迹。陌上青树终是敌不过雪色,萎靡地耷拉着枝叶,原来诗里的春天也不过是道虚应的景儿……

“我早便忘了,你又何必要记得?”身后,水沐清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蓦然心中一痛,竟是“哈哈”大笑而起,“是啊,你都忘了予我的恩,我又何必,还要记得你的好……何必……还要记得……哈哈哈……”

他仰天笑得开怀,长发没了束缚肆意张扬,仿佛所有的情字也在那瞬超脱。从前他自恃聪明,竟是在此刻才恍然了悟——原来,她就是故意要让他忘个彻底啊!故意让他打碎暖炉毁去残迹,便可以,一并忘了她曾经施与的情意……

眉玺,你真是个……大度的女子。大度到冷漠,冷漠到残忍。

“珍重。夫……君。”绿帘双叠的织纺马车内,眉玺悲哀地阖上眼睛,指尖掐进手心里竟不觉得疼,“一日为夫,终生不忘。何况三年……纵然永隔,今后定还是改不了这个唤法的吧……”

正悲从中来时,马车忽然重重地摇晃一下,“哐——”车轮声戛然而止。入耳一声闷哼,是车夫被踹倒在地的声音……紧接着车轮声又起,却分明易了方向。

马车内的眉玺不慌不惧,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南何,别不做声,我现在还听得见。”

随后车帘被掀起,坐进来的人果真是南何,“哼,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现在的德性,跟怨妇似的。”她鄙夷地撇撇嘴,“说走就走,还真是有骨气嘛。不怕没了水家的庇护,那鬼东西又寻你麻烦?”

眉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将侧脸枕在南何肩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必日后她会很乐意欣赏我生不如死的模样。”

是呵!从头至尾妃夷姐姐都只是想报复她,想看她痛苦,想看她绝望——尽管她们本是骨肉至亲。但,有些爱是与生俱来的,如同有些恨——妃夷姐姐恨她,恨她入骨。所以费尽心思让她爱上水沐清,并在刻骨铭心的相爱之后不得不承受相望天涯的痛苦……

可是妃夷姐姐,你究竟又是何苦?明明也是那样深那样切地爱着那个男子啊,明明,从来就不曾搁浅过对他的思念……

“想哭就哭吧。”南何别过脸淡声道。

“呵呵,南何你道,我们该去哪边隐居好呢?”眉玺却是笑得媚如春水。

“哭出声来也没关系。”

“嗳,我想找一个开满梅花的地方,可好?”眉玺越发笑得欢快。

“他已经……听不见了。”

“……”眉玺死死地咬紧下唇,先是竭力隐忍着的破碎的哽咽,直至疲惫的眼眶早已盛不下泪水的重量,便再也忍不住抱着南何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两个多月之后,春满人间,苏州城内霪雨绵绵。红墙绿瓦围的是豪宅阔苑,几颦翠叶压着新枝,颤巍巍打落了一地杏花。水府书斋内,雕螭香案端书香盈袖,案前有一杏袍男子抵额小憩。他的眼帘下留着一方黯淡的青影,显然是许久未曾好好歇息过。

不知何时,半敞的房门边有道人影挡去了光线,“您的茶。”

来人不行礼,不事主,却只有这三个字,轻轻巧意。

水沐清眼睫一颤,蓦然睁眼时,一只白底青花瓷杯已经隔空飞来,气势凌厉,但——没有杀意。宽袖一抬,他已稳稳接住茶杯,笑意漫上眼角,客客气气,“何方高人?”

“先喝茶。”声音里透出几许曼妙的笑意,音线媚如斯,乍听会以为是哪家的闺女来寻郎——偏却是个男人。且是个……脂粉味儿满身的“娇”男人。

是他!知晓了对方身份,水沐清爽快地将茶一饮而尽,“好茶。”他朗声笑赞。

“你是否太过相信你头上的玉簪了?”男人斜靠着门棂,手指漫不经心地缠绕起自己的长发,“不怕我下的毒是连它也试不出来的?”

水沐清眸中神色微冷,笑意却是不变,“你似乎很了解我?”竟连他头上的玉簪能试毒也知道!实然,水家子孙皆有灵玉随身——他自己随的是青黄玉,专试毒。二妹沁泠随的是墨玉,专通兽语。而三弟源沂随的是紫玉,专应魔性。

男人不以为然地笑笑,“别太自信,七年前‘龙醉引’和‘凤舞萱’两者相融滋生出的毒性可不就没试出来?”将对方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看在眼里,他又笑,却没有轻蔑之意,“你从前就很理智,理智到……有那么点绝情。你曾说……男儿当以家业前途为重,儿女情长才是其次。不是吗?”他喃喃的语气像在自说自话。

水沐清的眼睛眯狭起来,“江湖上皆传上古倾昙的主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原以为只是浮夸之言,今日一听才知果然不虚。”衣袂盈风鼓胀起来,他的真气已在掌心凝结,“阁下今日亲自登门不会只是想跟水某叙旧来的罢?”

“谁道不是呢?”男人摇头,声音里的笑意却像是叹息,“我只是,想请你喝杯茶而已。”他突然扬手,还在香案上的茶杯竟刹那飞旋而起,不等水沐清出手相拦便径自破窗而出!

水沐清神色一凛,忽闻背后有风劲烈,本能地移身半步,那飞回来的茶杯便巧巧地从他的耳畔擦边而过,里面盛着满满一杯雨露——分明是在挑衅!

“御回!”水沐清便在瞬间破掌而出,掌劲如铁!顿时便闻“砰”的一声脆响,茶杯受震在半空碎裂开来,青末四溅,杯中所有的雨露迎面泼上了男人一脸。

“你——”水沐清陡然皱起了眉,这个男人——明明内力在自己之上,却不回击,甚至连躲都不躲?究竟是故意,还是……而下一刻,他的眼神便在望见那张褪尽脂粉下的容颜时彻底凝固!

那张脸——那样熟悉的眉目,包括那似怨似嗔的眼神,怎么可能是——“妃……夷?”他浑身大震,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而那震惊又在瞬间转化为不可遏止的愤怒,“你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要易容成她的模样?”妃夷已经离开了啊!可他竟连亡者都不放过?

“雒昙,你忘了。”男人直直望着他,唇角有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苍凉。

水沐清的身体陡然一僵。能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唤着他的字的人……只有妃夷啊!不不——不可能!他吃力地按住额心,脑海里的却只剩了他瘦长的身骨,凸起的喉结以及平坦的胸膛……哈,简直荒唐至极!眼前的“妃夷”——根本就是个男人啊!

“雒昙,这七年来,我不曾忘去过有关你的一切,包括你写的诗,包括你说的话,包括你身上最敏感的地方……统统都,记得清清楚楚。”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容,杜妃夷转眼望向窗外阴霾的天,仿佛那一瞬,所有坚定不催的信念都被这磨心蚀骨的春雨湮没,“我原以为,你也可以做到像我这样,记得我亲手沏的茶……你明明说过,我杜妃夷沏的茶绝世仅有,是任何人也模仿不来的啊……”

她突然仓惶失笑,“看来是我错了,是我将自己幻想得太伟大,是我,将你的爱幻想得太深——”她神情一滞,复又茫然,“或者,你的爱也可以如我那样深,但……不是对我。”转而对上他的眼,她的笑容突发柔媚到不可思议,“雒昙,你已经不爱我了。”

是了,这个男人——这个曾为了自己而悲痛欲绝的男人,如今已心有他属。

“雒昙,你已经,不爱我了啊……”杜妃夷又兀自重复了一遍,仿佛一瞬之间便看破了红尘所有。原来当爱崩落,连同所有的恨在此刻也变得毫无意义,她忽然竟再也恨不起那个女子——她的妹妹,眉玺。

然而对她的恨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是七年前不得不让她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共赴鱼水之欢?或是十六年前看见爹娘瞒着自己悄悄将那个绣囊塞给她,并说要带她去庙会见见那首富水家的两位少爷?还是更早,更早——就在她出世的那年,当全府梅花迎寒而开,被视为大吉之兆,又当那云游四海的瞎眼道士说出那句——“妹妹长大后必将夺走姐姐所爱”……

所以在眉玺刚满周岁时便动了邪念,趁着爹娘离家时想将她投入井里,不料却被方巧路过的戚总管发现救下了她——便也因此恨上了这个敦厚耿直的男人……

而等眉玺慢慢长大,她更惊恐地发现,妹妹的聪明才智根本不输给自己,尤其心算能力极佳!偏又格外乖巧,从不与她争宠,反而更讨大人们的喜欢,于是心中的嫉恨便越发不可收……所以在眉玺五岁那年,就在一家人兴致盎然地去往庙会的路上——自己故意借口带她离开,然后将她推下万丈悬崖,并取走了她身上的绣囊……

外人只道是姐妹俩不幸失散,又岂会料到做姐姐的才是真正的凶手?

却不想,她自己的一生,便也在那一年彻底改变!就在她将眉玺推下悬崖之后——

“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是块习武的好料子。”迷蒙的山雾里,不知是谁的声音传入耳际。

十一岁的杜妃夷循声回首,看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翩翩然立于崖端,看不清她的容颜,阴恻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你是何人?”她不畏不惧,反而端着一骨子的骄傲。

“乙子年、乙子月、乙子日、乙子时。”蒙面女子忽然笑得开怀,但那笑声却如同她纤细无骨的身子般,有一种说不出的鬼魅,“本尊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哈哈……”

杜妃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这才察觉到近在眼前的威胁,这来路不明的女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生辰?

“好娃娃,只要你替本尊保管好它,本尊便可以给你十年倾城绝世的风华,如何?”蒙面女子的笑容幻化成一种诱惑,且这诱惑轻而易举便掳获了她的心,而后便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一本破旧的绿皮簿子递给她,“记住,千万不要看里面的内容,更不要偷学哦。”

……

直至蒙面女子的身形诡异地消失在山雾中,杜妃夷倏地很想好好研究一下手中的神秘,便见簿子封面上写着四个霉青色的篆体:蚕衣神功。

冷笑一声,杜妃夷又毫不迟疑地翻开至下一页。

“哼,你不让本小姐看,本小姐就偏要看!”

“你竟练了蚕衣神功?!”

听着杜妃夷轻描淡写的回忆,水沐清颤抖着问出这么一句。刹那之间,所有矢志不渝的盟约都被颠覆,连同从前那些深埋于心的缅念也在此刻轰然瓦解……

然而他又要如何去相信——妃夷,是眉玺的亲姐姐啊!怎么竟成了一心想要害她的人?

“我当时自恃才高,醉心武学,又岂会料到这蚕衣神功对练功者本身的伤害?”杜妃夷自嘲地勾起唇角,视线却始终落在延廊外的霏色春雨里,不愿与他对视,“八年前,等我练到第九成‘破衣’时才发现,我已经,逐渐脱离了女儿身……”她笑了笑,语气竟是出奇的平静。

水沐清的面色倏地一白,“可是七年前……”

杜妃夷失声笑起,“雒昙啊雒昙,你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抵额叹了口气,那神情却像是惋惜似的,“难道我说到现在你还猜不出——七年前与你一夜欢好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耳朵里“嗡”了一声,紧连着脑海里所有鲜活的画境都在瞬间褪色成浮世空白。水沐清踉跄着又往后退,直至后背抵上了香案,案上瓷瓶的温度一直凉到了骨子里。

“眉玺……是眉玺……”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念出她的名字,刹那间竟恍如隔世那么久。

竟是到此刻才豁然大悟——那夜拥入怀里的女子就是眉玺啊!所以眉玺会未嫁先失身,所以眉玺的胸口会有蛇纹胎记,所以眉玺的身体会那样凉,所以眉玺会在听见“雒昙”这个名字时露出那样惊喜的神情……

然而又是为何——为何她已经认出了自己,却还要编出那样动听的谎言骗自己休她?!

“因为她身上的寒毒已经无药可救。”杜妃夷轻轻一笑,毫无保留地同他道明所有,“是从前的主上植入她体内的,想要借此掌控她。寒毒发作时会彻底丧失五感——所以相比于直接杀了她,我更情愿将她留在身边慢慢折磨她,慢慢地,让她爱上你……”她眯起眼儿笑得极媚,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恍惚,“是我太自信,料定了她绝不可能夺我所爱……我原以为,她愈是一厢情愿便愈是痛不欲生,却没料到,你竟也……”

话锋一转,她忽又笑得释然,“从前有银蛇为她祛寒,可如今上邪已经被无欺食入腹中,缺雄不成双,便也意味着——她已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水沐清神色微茫,片刻后却温柔笑起,“难怪她要骗我……”竟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守着一个五感皆失的废人过一辈子!眉玺,他的眉玺总是善良到让人心疼啊……

杜妃夷淡淡地看他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她体内的寒毒无法根除,纵然还有雌雄银蛇相生相克,每月十五仍旧会复发。但倘若——”她的声音低下去,“倘若她有了身孕,寒毒便会自发转移给她的孩子,且代代相承……我的意思,你应明白。”

“多谢相告。”水沐清应声道,话一出口才发觉生分无比,“妃夷!”他忽然追出去,看着那萧瑟的背影在雨中微微一顿,“那日在湖心丢出石子的人其实是你,对不对?”

杜妃夷不置可否地笑笑,“水公子多保重了。”

“妃夷!”水沐清又唤一声,柔声笑起,“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初爱上的女子。”

纵然知晓了一切真相,纵然如今只想一心一意地爱着眉玺,却也并不曾想过要去否认什么——因为当初确实真正爱过她啊!爱她的聪慧,爱她的骄傲,爱她眉间那一点恰到好处的凌厉……

杜妃夷忽然“哈哈”笑起,“水沐清,我杜妃夷根本就是个不值得爱的女人!”眼角滑下滚烫的水渍,却早已分辨不出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七年前,我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已不可能再为人妻,也早已决定抛弃从前的身份只为去上古倾昙当主上,却还要骗你百抬大轿地来娶我,给了我绝世独有的风光……”

雾笼的烟雨中,她的声音越发朦胧得听不真切:“我一门心思要嫁你,当真是因为爱你爱到欲罢不能?哈!别做梦了,我只是想着无论今后你会娶多少位妻妾,我杜妃夷永远都是第一个!哪怕装病诈死,也永远都是,水家的第一位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但——当年的雒昙确实很爱杜妃夷。”水沐清依旧笑得温柔,说出的话亦没有半丝虚妄,“东风唯亲鉴,南山何其远……”

“梅妆浴红泪,染为相思笺。”

含泪的笑意滑出嘴角,似月尾的一斛纤月,雾蒙蒙的白底子飞上玉盘便凝成了霜花。原来冻结的早已不只是思念。赫然便见她衣袂翩翩飞掠而去,携着所有铭刻的誓言也统统消失在这一蓑烟雨里……

水沐清怔怔地立于延廊里,良久,猛然忆起了迫在眉睫的事——眉玺!

“大少爷!”一声疾呼,言忌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大少爷,准备送去柳家当聘礼的那两颗碗大珍珠——忽然间就不见了!真是太邪乎了,明明转身前还在……”

“珍珠?”水沐清心头微漾,掠过一丝莫名的希冀,“何处消失的?快带我去瞧瞧。”

两人走到储物的偏厅,言忌一面端出那只原本盛着珍珠的大檀木盒子,一面还在碎碎念叨着:“真是邪门,这里也没有别的人,这么大的珍珠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从来只听说珍珠会滚,没听说它会长出脚自己跑呀!

水沐清眯起眼睛细细审视着那只檀木盒子,而后凑近了鼻子稍微一闻,“有蛇腥味。”他笃定道,“这里有蛇。”而靠食珍珠来维生的蛇类——除了上邪和无欺一族,还会有谁?

眸中精光微凝,他已有了主意,“言忌,去把全府所有的珍珠都拿到这里来。”接触到言忌不明所以的视线,他笑得颇有些高深莫测,“我要——守、珠、待、蛇。”

而后捻指在掌心画咒,符文毕,他的眼里浮出幽深的笑意,“南何,委屈你了。”

所幸他曾为她扎下玄阴乌针,一旦触动蛊咒,施蛊者与受蛊者间便会有感应。哪怕隔着万水千山,也定然可以将她寻出来!

“眉玺,眉玺……”水沐清轻轻阖上眼,听着外面的雨声在耳畔逐渐遁隐,糅成她诗意的眉目,温软的声音。唤一声“夫君”,声声慢慢,顾步梭巡,“眉玺,我的妻。”他勾起唇角,两个月来头一次露出这般舒心的笑容,“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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