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一行九人到了“山北小学”，由于来得早，考试时间还未到，七个女老师围着火炉烤火。
吴越坐在椅子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看。
我说：“瞧那小子装模作样的，其实一个字也不认识。”
吴越配合着我，把那书颠倒着看了几次，发牢骚：“就是啊，这本书上怎么一个拼音也没有？”
考务办公室顿时又一片笑声。
监了一上午堂，好无聊啊！因为下午还要监，所以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山北小学”出了几个领导和老师作陪。
吃饭时，我斜对面坐了一个女孩子，如一池春水的样子，于是暗暗猜想，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呢？那么安静，又那么快乐，让人觉得充满希望。
开始上菜了，要知道我是绝不吃肉的。小时候，姥姥家杀了一头猪，正逢过年，我就天天赖在姥姥家吃肉，一天三顿地吃，吃了足足有一个星期。从此，见了肉就恶心。
可偏偏上了一盘红烧肉，那么大的肉片子。看着大家用筷子夹着放到嘴里，我脸上不由得显现出恐惧的表情。
那女孩见我一动不动，便用眼神示意我吃点，我摇了摇头，表示不吃。她呵呵地笑着自己吃，我脸上的表情越发恐惧起来。
她便笑着问我：“看什么？”
“太恐怖了！”我咬着牙说。
“真受不了你！”她笑着继续吃。
吴越脸皮厚，又离她近，便问人家叫什么？
她说：“我叫木雪。”
“木雪啊，把你手机号告诉我吧！”
“吴越，你一个结了婚的人，要人家小女孩儿手机号干什么？”我说。
“没事儿啊！你如果要的话，我也告诉你。”木雪还真的就告诉了吴越。
我也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吃过饭，出来。吴越捅了捅我，说：“这个女孩儿怎么样？”
“不错呀！”
“看哥们对你多好，把手机号都给你要下来了。”
白天剩下的时光，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而夜很快来了。
我几乎是有点情不自禁地拨通了她的电话：“喂，是我。”
“我知道！”
“我想见你！”
“我也想！”
“你在学校吗？我过去好不好？”
“不要，还是我去那儿！”
“这样吧！你走，我也走，我们路上见！”
山南小学和山北小学就是隔了两条街，并不远，依旧下着雪。不久，我就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她。
一时间，我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嗨，我叫方子衿！”
“我知道，早就知道了！”
“是吗？”
“嗯！经常听人说起。”
“哦！我竟然还这样出名？”
“当然了，臭名远扬呢！”
“呵呵！”
我和她一起走在雪地里，仿佛我在向整个世界炫耀我的幸福。
“记得，在学校时，舍友们最喜欢谈的话题就是将来会找一个怎样的男朋友。可是，我从来没有介入过大家的讨论。我相信一见钟情。而今天，验证了我的想法。”
“为什么会一眼看上我呢？”我有一点点得意。
“因为我觉得你有一点与众不同，还有当我们吃肉时，你脸上的表情很可爱，再有，就是一种感觉，一种急于想要走进你的世界里的感觉。”
后来，雪下得很大了，地上又积了厚厚的一层。我和她在校园里玩耍，踩出一行又一行乱乱的脚印，办公室的窗户发出温暖的光晕，那些从天而降的雪花如同美丽的天使。我用脚刻意想去踩出美丽的图案，而她在雪中舞蹈，后来居然笑着摔在地上，那天真的样子像极了“绕床弄青梅”的小女子模样。我也不禁笑起来，然后去扶她。
回到办公室，我们互相拍打去对方身上的雪。
“那么，从今天起，你是我男朋友了？”
“你说呢？”
“嗯！”
说完，我久久地望着她。
她的眼睛隐约地滚动着什么，但是微笑着看我：“我喜欢你这种方式的表白。”
夜，又深了。我送她回去！一直送她到校门口。我想看着她走进去，她推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你也快回去吧！路上慢点儿！”于是，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走了一段路忍不住转身，她正站在那儿看我，仿佛在等我回头呢。看到时，她欢乐地朝我挥挥手。
我朝她喊：“快回去，这么一大美女在外面招摇，不安全！”
看到她进去，我这才放心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那时，我心里一直吟诵着雪莱的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三年后！
“喂！子衿，什么时候来看你的干女儿呀？”小北在电话的那头朝我喊。
“没脸去，怕干女儿跟我要干娘呀！”
“那还不抓紧时间？不要以后有了孩子，直接叫我们女儿阿姨啊？”
“哪可能有那么迟呀？快了！快了！”
小北和楠楠的女儿两岁了，三口之家过得平安而满足。他们正在努力地攒钱买房子，小北说这些身外之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生的相约相守，一生的不离不弃。
小北还给我带来了微阅的消息，他的女儿也有两岁多了，老婆依旧在经营着那个饰品店。微阅本人已升任了电脑公司的业务经理，他们一家都毫不怀疑，日子会一天比一天更加幸福。
三年中，联系最少的要算小天了。偶尔碰到过他几回，他依旧孤单地一个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越走越远。但他无疑是快乐的，虽然那快乐的方式与别人的不一样。我相信，我们的心从未分开过。
小羊和小苏来信说，她们双双考上了研究生，离自己心目中那个辉煌的梦想已越来越近。这是三年来我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
每天和我泡在一起的吴越也开心了许多，他说放了寒假，要带着儿子回老家过年，那个小鬼头已经八岁了，上了二年级，机灵而聪明。我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祝福，春天就要来了，冰封的心也该解冻了。吴越，你一定要幸福啊！我希望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见到你发自内心的微笑。
小学教师的工资也有所提升，同事们都说今年过年一定要多买几件漂亮衣服。
我来到山南小学代的第一批学生已经毕业，现在的学生更是被我宠坏了，调皮、捣蛋，一点也不怕我！我热爱他们中的每一个，无论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在与他们的相处中，谈笑风生中，我变得更加无忧无虑，更加年轻。就像花儿离不开绿叶的衬托和雨露的滋润，我同样离不开学生的伴随，离不开他们的胡闹，离不开他们的赌气神情，离不开他们的欢声笑语和一颗颗水晶般透明的心。在学校里，他们永远占据着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在每一个日子里，他们都是我最大的欢乐。
我想，在我年老后的某一天，一连串的身影，一连串的名字仍会从我眼前闪过，短暂得像一个小小的念头，长久得如同我的生命。
妈妈打电话给我：“子衿，听说了吗？你高中的语文老师连老师结婚了。”
“是吗？真为连老师高兴！”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孩子，”妈妈的声音忽然间小心翼翼起来，“爸妈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带着一个女孩儿回家。”
“嗯！”我心里酸酸的，有点要流泪的样子，“妈，马上放寒假了，明天儿子就给您带回去！”
“好！好！”妈妈在那边哽咽起来，一定是流泪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风不大，温暖怡人，如春天款款而至。木雪随我下了公交车，挽着我的胳膊慢慢地走，一句话也不说。微风掠过我的额头，撩动我散乱的头发，我的眼睛迷离得像随风而化的云。
这条路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走过，十字路口、高中，再往上便是那一座小小的庙宇，忧伤如同一尾小溪缓缓地流淌。三年了，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
我慢慢地走，走在这条去往伤心最近的路上。
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可能都是急于回家吧！
迎面不远处，过来一个女孩儿，那竟是杨阳吗？她看上去似乎更加美丽了，如月下芝兰，风中荷摆！我的心本能地狠狠痛了一下。
回头看了看木雪，我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今天天气真好！”我说。
她揽着我的胳膊，笑笑：“是啊！想想要去见你父母，我真的有点紧张！”
“怕什么，不是有我吗？再说了，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
“去你的，我有那么丑吗？”
近了！近了！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方老师！是你吗？”杨阳停下来，望着我们。
我有点疑惑地望着她：“你是……哦，是杨阳啊！放寒假了吧！”
“嗯！”
“杨阳”我身后有人叫她。
“爸爸，你来了？”杨阳匆匆地看我一眼，跳上了他爸爸的车，离去。
我忽然觉得轻松了，那个无形中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十字架，仿佛一瞬间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木雪，我们结婚吧！”
“嗯！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
“因为我想验证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知道自己见了她还会不会难过？”
“结果呢？”
“结果是，有一点点。但我有了一个新的重要的发现！”
“什么发现？”
“我发现，你才是我今生要等的那个人。”
“刚才就是你和我说过的那个杨阳吗？”
“嗯！”
“子衿，我爱你！”
“我也爱你！”
又起风了，却仿佛吹来了满世界的花香，春天真的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