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司澈若不爱燕倾城,那她这个沈贵妃的位子又是从何说起?
沈贵妃总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当下情况危急,还是先想对策要紧。
“你家主子呢?”沈贵妃心急如焚,焦急的看着她。
“主子去了永和宫,要面见庄司澈。”如果庄司澈能够改变主意,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君王无情,皇家的颜面很重要,一旦下了旨,想要再收回亦是比登天还要难,所以她才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有跟随公主一起去永和宫,而是来到了明月宫请沈贵妃帮忙。
“流云,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皇上悔改上面,现在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救你家主子脱困。”事情来得太突然,又加上时间紧促,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联系到主子,目前只能靠她们自己了。
“只要能救公主,奴婢什么都听你的!”流云脱口道。
“好!”沈贵妃忽然问道:“皇上有没有说怎样赐死你家公主?”
流云道,“有匕首、鸠酒、还有白绫,那恶贼让公主选择其一。”
沈贵妃脑中一片凌乱,一边搓着手,一边在屋里踱着步,良久才停下脚步,快速的看了眼流云,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很快的收回视线,叹息一声,显然很踌躇。
流云见了,不禁开口问道:“娘娘不妨直说。”她能从沈贵妃的眼神中感觉到,她似乎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只是却不愿意说出口。是和自己有关?
“流云,我问你!你愿意为你家主子做任何事情吗?”沈贵妃凝视着她,一字一字的问道。
流云怔了一下,似是预感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哀痛,但是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清雅温和,她缓缓笑道:“娘娘,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了,只要公主能好好的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死!”
沈贵妃为流云脸上忽然呈现的无畏,震了一下,她的眼睛里渐渐的蒙上了一层薄雾。
夜,沉郁!
倾城回到冷宫的时候,夜已深沉。刚入院,便看到流云在她还没有造好的藤架下,备了热茶等着她。
流云看到倾城进门,恬淡一笑,容貌如昔。
倾城怔了怔,体会到流云的用心,冰冷的心温暖了一些。这个傻姑娘,知道自己平时最爱喝茶,在这种时刻,备茶等候,似是一场无言的哀悼。
倾城转头看向德公公。
“我注定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阳,公公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和侍婢单独呆一会。”
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德公公,眼神似喜似悲,深的看不到底。
那个刹那,德公公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希望公主不要让老奴为难,一个时辰后,老奴会过来送公主一程。”德公公静默的刹那,带着人缓缓退下。
庭院里,瞬间便只剩下主仆二人。
流云盈盈走过来,扶着倾城坐下。
倾城看着斟茶的流云,神色却是凝重的,看着夜色中的明月,忽然缓缓地问道:“流云,你想家吗?”
“想。”流云怔了怔,神色也黯淡下来,将茶递到倾城手上,低声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家了。”一年多的岁月,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她的家,燕国的宫殿,她都快忘记长什么样子了。
倾城也是怔了怔,失神的呢喃道:“是啊!我们早就没有家了!”说着,睫毛颤动了几下,似是掩饰自己突然出现的脆弱,将茶举至唇边,喝了一口道:“这么好的茶,以后只能带到棺材里去想念了!”
流云红了眼睛,“公主想喝的话,奴婢天天为你泡茶!”
“天天泡,那还不烦死我了!”倾城忽然浅浅的笑道:“傻姑娘,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就离开这里了,等我死了,你就马上去找沈贵妃……”
“公主……”流云忽然跪在地上,伏在倾城的腿上,哭了起来。
倾城也是眼圈一红,温柔的拍着她的肩道:“哭吧,哭吧!这一年多来,你受了很多委屈,是该哭出来,憋在心里总是不好的!”
流云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庞,“公主,让沈贵妃带你离开吧!”
“傻瓜,连你都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可笑。我如果走了,后果的严重性你想过没有,先不说燕京,就说传游之和她孩子的性命,一早就捏在庄司澈的手中,我若逃了,他们母子的性命只怕也就不保了。”倾城神色黯淡下来,“传游之曾经在沙国救我于危难之中,在她遇险的时候,我不能恩将仇报,对她的生死置之不理!”
流云的神色复杂的变幻,终于化作一道清澈的波光,“公主,你这一生都是在为别人谋划,替他人着想,到了今天性命攸关的时刻,一心一意惦念的仍是周边的人,奴婢不喜欢公主这样。”
“我自认为对得起很多人,但是我这一生注定是亏欠你了。”她摸着流云的秀发,苦笑道。
“公主不知道,奴婢这辈子感到最高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认识了公主,并能够在这一年多的时光里,陪伴在公主左右。”要不然,公主在这个皇宫里可真的是举目无亲了。
流云缓缓摇了摇头,站起身子,擦干眼泪,将倾城杯中的茶蓄满,看到倾城喝下,不禁松了一口气,看着倾城,认真的说道:“如果公主能够逃过这一劫,奴婢希望公主能够放下所有,不要再为任何人而活,只为自己谋划。”
倾城静静地看着她,缓缓一笑,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模糊了起来,不由得甩甩脑袋,却不曾想她连流云的样貌都看不清楚了。
倾城模模糊糊中似乎感觉流云哭了,心里一慌,渐渐不安起来,伸手便想抓着流云,阻止她,却不料眼前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流云接着倾城的身体,泪眼婆娑间,就看见身边多了一个人……沈贵妃。
沈贵妃看着主仆二人,心里升起一阵难过,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时间紧迫,快将公主扶到床上。”
流云赶紧擦干眼泪,扶倾城躺在床上。
沈贵妃将她身上的衣物和配饰悉数除下,交给一旁的流云换上。又给倾城穿了一套粗布女装,做完这些,见一旁的流云已经将倾城的衣服穿好。
沈贵妃扛起倾城,最后看了眼流云,眼中漂浮着一层复杂的光。
“你一路好走!”沈贵妃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替倾城谢谢你!”
“不用。”流云眼中还有泪花,忽然骄傲的笑了:“你代替不了公主,这世间谁都不能。”
听到这样的话,沈贵妃不怒反笑,眼中闪耀出欣赏的波光,“你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不妨告诉我!”
“我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公主,你一定要把公主安全送出皇宫!”
流云深深的凝视着沈贵妃,似乎在寻求一个保证。
沈贵妃沉默了一下,坚定如铁的说道:“你放心,我即使不要我这条命,也会达成你所愿!”
流云忽然跪在地上,磕头道:“流云代燕国的所有臣民谢谢娘娘!”
“不用谢,你别忘了,保护燕倾城,本来就是我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