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景然心里一惊,早就知道她的超凡脱俗,只是没有想到她在兵法行军打仗上都如此精通,当下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看向倾城,发现她也正在看他,静静地,隐含无声的宽慰。
他心里不禁一痛,他什么都没有说,倾城只需要一个眼神便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想,她大概也知道自己一旦说出这番作战之法,便再也没有出宫的可能了!这样一个善于兵法的人,庄司澈又岂会那么轻易的放虎归山。难怪三百里月国土地,都换不来庄司澈的一句放人。若得燕倾城,不说三百里,恐怕一个国家都戳手可得。
庄司澈细眯双眸,显出睥睨之态,他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直直的看向倾城,她总是让自己惊喜不断啊,他今天之所以暗自施压逼她说出这番话,自有他的打算,如今想到她今后可能随时面对的危险,心里不知为何竟然痛了一下。
“公主高才!”一直未开口的齐硕眼神如猎鹰般盯着倾城,忽然淡声问道,“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公主赐教!”
倾城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无法抑制的从内心泛起莫测感,迎向齐硕,心里加了两分沉重,喃喃道,“王爷高看倾城了。”
齐硕邪魅一笑,问道,“行军打仗,两军对垒,敌方诡计多端,公主可有办法一一化解?”他说这话,实有试探倾城,刁难之意,但见倾城却是毫无为难之举,不禁皱起了眉头。
倾城见此,心里一阵痛快,浅浅的笑融开,倾城豁然吟笑出声,半是戏谑半是真,“王爷若是私下问我,倾城定会告于你一人知晓,如此公诸于世,倒是可惜了!”
齐硕一震,双眸锁住倾城,邪魅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公主请说!”
倾城神态微妙,轻语道,“敌人离我很近却很镇静的,是依恃它有险要的条件;敌人离我很远而前来挑战的,是企图诱我前往;敌人舍险而居平易之地,一定有它的好处或企图。前方许多树木摇动,那是敌人偷袭来了;草丛中到处设置伪装、障碍,那是企图迷惑我;鸟儿惊飞而起,下面必有伏兵;野兽惊骇逃窜,那是大军掩袭过来了;前方尘埃飞扬得高而尖,那是敌人的战车来了;尘埃飞扬得低而广,那是敌人的步卒来了;尘埃零散而丝丝缕缕的,那是有人在打柴;尘埃飞扬得少且往来不定,那是察看地形,准备立营的敌军。敌人使者言辞谦下而部队却加紧备战的,是企图向我进攻;敌人使者言辞强硬而先头部队又向前逼进的,那是在准备撤退;战车先出据军营侧翼的,那是在布阵;没有陷入困屈之境却来请和的,是另有奸谋。”
倾城说到这里故意一顿,看向庄司澈,只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眸光深沉炙热,似乎含着一层道不清的迷雾,倾城心里一阵烦躁,双眉紧锁,直到看到庄司澈眼里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窘迫,心里一阵羞恼,暗恨不已。
倾城不禁平复下心情,继续道,“敌人往来奔跑而展开兵车的,是在紧急集合以布阵决战;敌人似进非进,进一进,退一退,是企图诱我前往;敌兵倚着兵器而站立,是饥饿的表现;取水的敌军汲水后先自饮,说明敌军都很干渴;敌军见到明显的利益也不前往争取,那是太劳顿了。群鸟聚集敌营上方,敌营必已空虚;敌军夜有呼叫声,是因为军心慌恐;敌军纷乱无序,是敌将没有威严;敌旌旗乱动,是敌营阵已乱;敌军吏忿怒,是太烦倦了;敌人以粮喂马,杀牲口吃,军中没有悬着的汲水器,决心不返营舍的,那是处于穷途末路的敌人;敌将慢声乏气地与人缓缓交谈,是将领已失去众士之心;再三实行悬赏的,是已处于窘迫之境,恐士众叛离;再三实行处罚的,是陷于困弊之境,希图以罚立威;敌将先对士卒暴虐,后又畏惧士卒叛离的,那是愚蠢到极点的蠢将;带来礼品谈判的,是想休兵息战;敌人怒而来,却久不交战又不撤离,必须仔细审察,摸清它的真实意图。”
倾城缓缓说完,宣德殿里安静的没有半点人声,沉闷的让人有一种窒息感。
众人面面相耽,看向燕倾城,眼中没了以往的不屑鄙夷,多了一抹敬重,甚至是疑惑,她如此精通兵法,当初又怎会眼睁睁看着燕国被晋国所灭呢?
燕倾城将众人的疑惑看在眼里,轻轻一笑,《孙子兵法》是何等精妙的兵书,就凭其中小小的一段,拿来放在两军对战中,定能每战必胜。想起败亡的燕国,想来也是劫数,心里一改适才的轻松,变得沉重起来。
齐硕看着倾城,双眸发出野兽一般的光芒,一番高谈,不禁令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刮目相看,只是单纯的欣赏,无关****,但心里隐藏的嗜血火苗正在渐渐的蹿升,他想疯狂地掠夺她,对她,他势在必得。
齐硕的眸光,被一旁的连景然无意看到,不禁暗吃一惊,因为深知齐硕的阴狠手段,对倾城的安危也渐感担心起来。
庄司澈看到齐硕和连景然看向倾城的眼光,忽然渐感不悦,径自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缓缓步下台阶,一把搂过倾城,将她的脸庞埋在他的胸膛上,成功的阻挡住众人的视线,朝臣一惊,哪里见过皇上如此失常过,一时间都不敢再发出声响。
齐硕邪魅一笑,微敛的眼睑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转为深沉的眸光,看起来毫无所动。
连景然眸光一紧,修长的手在袖间紧握,淡淡扫过庄司澈,语调平静无波,“皇上不肯放人?”虽是疑问,还不如说是陈述来得恰当些。
庄司澈感觉怀中的女子挣扎着动了一下,猜想她大概是觉得憋闷,一时透不过气,嘴角不禁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扣住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松了一些。
连景然见庄司澈淡笑不语,心中已有答案,不禁静静的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神情依然如往常般清雅温润,仿佛事先的话语皆是一场浮梦般,一闪即逝。
庄司澈见此莞尔一笑,浅声道,“两国使臣不远万里来到晋国,以示秦晋之好,稍后朕将和满朝文武在天阙殿摆酒设宴为两位饯行!”话语隐含送客之意。
“谢过晋皇!”
“谢过晋皇。”
连景然和齐硕,一个神情淡然,一个神情含笑,笑的平静无波!笑的意味深长!
天阙殿设宴,庄司澈命人将她送回宸宫,大概不想让两国使臣再见到她。
倾城随前面的小太监缓缓走在宽大的宫路上,心情渐感浮躁,见宸宫隐约可见,便挥退了带路的小太监,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着,有些心不在焉。
行到一个拐角处时,有一双手臂蓦然伸了过来,将她牢牢扣在怀中,身形疾步快闪,她下意识的想要惊呼救命,嘴巴被人捂住的同时,她听到一道清雅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