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们已经没有能吃的了。”
郑伯牙对着蜷缩在床上的父亲，无奈的看了一眼。伯牙或许早已经习惯了这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了，谁又会太在意肚子的感受。
“知道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透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奈。就算有愧疚，那又能怎么样呢？又能给他什么呢？
这就是一对父子！一对相濡以沫18年的父子！
战争，持续了30年的战争，把本该有的一切都掠去了。
掠去的只是财物吗？只是那本该父慈子孝的平淡生活吗？还是那看似珍贵却一文不值的生命吗？
不，就连那本该有的人性也全部抹杀了。
三天后，伯牙的父亲死了。不是饿死的。是自杀。也许是因为不忍病痛的折磨，但我想更多的是不想拖累已经在床前照顾了3年的伯牙。
几个相邻闻讯后赶来，把尸体埋在了不远处的小山坡上。
跪在父亲坟前的伯牙没有流一滴眼泪。麻木了，早就麻木了，家人的陆续离去让这个18岁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失去了痛感，眼泪？那不值钱的眼泪或许早已经流干了吧。
“爸，你想妈了吧？没事，她就在你边上，你们一起作伴，在下面也不会孤单了。”
伯牙站起了身子，望着满山的坟头。一片死寂。荒草枯枝，一切都是那么应景。甚至是初升的太阳，都好像落日般凄凉。
回到家中，不，不能称之为家。就姑且叫它屋子吧。叫它屋子是因为还有四面高矮不一的泥墙，还有桌子，还有床，还有那只能遮光不能挡雨的屋顶。
伯牙从床上拿了父亲留下的还算能穿的衣服，拿了几个方才邻居给的两个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杂面馒头，用布包了起来跨在肩上。毫无留恋的走出了门。
门没有锁，锁与不锁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吧。
还没走几步，就被几个突然来到的郑国士兵抓了起来。
“想跑？往哪里跑？”
带头的士兵冲伯牙吼着。凶神恶煞的看着伯牙好像能把他吃了。
“官爷，这是干嘛？我可没有犯什么错啊？”
“你没错，只能怪你时运不好。将军有令，凡年满16者一律要去前线服役。”
“可，我哥，还有父亲已经服过兵役了，按律法我是家中独子，可不用服役的。”
伯牙不想死，不是怕死，是不想为那无谓的战争去死。他知道被抓去后，没有训练，没有铠甲，只是给你一把不知是否残缺的武器，让你上战场，不是让你去立功杀敌，
只是想你为后面的正规部队去铺路。铺一条用尸体砌成的路。就算能活着回到军营，也只是勉强能有一顿饱饭。这次不死，下一次，再下一次，，.。还是会死。
“你今年多大？”
“18了。”伯牙低着头，或许是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已年满18，按律算作新户。每户都要出人。你独身一人，不抓你抓谁？”
抓了30年，这些脑满肠肥的士兵总能找到新的理由。新的让你去送死的理由。
伯牙没有做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算了，反正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临死前能在兵营吃顿饱的，就算死了也是为国杀敌。
为国杀敌？真不知道谁才是敌！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不说话了？带走。”
伯牙一路被带回了军营，和几个别处搜罗来的壮丁一起关在了壮丁营里。
“娃娃，你今年多大了？”
一位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老者打破了沉寂拍了拍伯牙的肩膀问道。
“我吗？今年十八了。”
“哦。都十八了，和我儿子一样大。”
连年的战乱饥荒让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看上去只像十五六岁模样。骨瘦如材的蹲在那里像极了一直猴子，只是少了根尾巴而已。
“老人家，您儿子呢？”
“哎~~~死了，”
“也是战死的？”
“对，死的时候和你一般大。”
老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忧伤，或许也和伯牙一样，习惯了吧。
“吵什么吵，都老实点，明天还要打仗，你们还有闲工夫聊天。”
伯牙和老人的聊天被帐篷外看守的士兵打断。
“就算是要杀头也要给口饭吃吧。”
“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总要给口水喝吧”
屋里的其他几个人朝士兵吵叫着，或许他们真的是饿了，也大概都知道，明天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看守的士兵也知道这个事实。竟大发善心的往屋里丢了几个馒头两个水囊。
刚落到地上，还不等伯牙起身就被那几人疯抢而去。像疯狗一般啃食着。水从嘴角滴落顺着下巴流向脖子夹杂着泥垢，陪着身上发出的恶臭着实让人恶心。
“老人家，吃我的吧。”
伯牙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个挺硬的馒头递给老人。
“真是个好孩子，谢谢了。”
老人家接过馒头和伯牙一起小心翼翼啃了起来。生怕被抢了去。
吃这吃这，有人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滴在馒头上。大家都知道那人为何而哭。看着手中剩下没吃完馒头，都低下头来。不做声。静的仿佛都能听见泪水滴在馒头上的声音。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静。站了起来
“我们还是想办法逃吧。”声音小的近乎听不见。
“逃？往哪逃，抓住了还不是一样死？”
“那怎么办？就等明天去送死？”
“打赢了就不用死了。”
“怎么可能打得赢？”
“那你说怎么办？”
几个人在那议论着，都想着怎么才能不死，扎成一堆，声音很小生怕屋外的士兵听见。
“别想了，就算逃出去，不被抓回来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要饿死？”
老人这话一语道破。众人也似乎都懂。只能认命的一语不发。
“是福是祸，自有天定，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认命吧。”
“老人家说的对，大家都各安天命吧。天也不早了，有功夫在这瞎扯，不如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上了战场也能跑的快点。”
“对，都睡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