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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九王之争(下)

北齐来使搅了一局,搞得朝廷里人心浮动。季海没仔细去留心探察,到底齐辉走访了多少官员,总之,这两天跟着皇上视察的官员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里多半都绕着他,看来这趟大金之行他没少出血。季海饮着冰镇酸梅汤,乐呵呵地坐在人堆里听他们胡吹海讲,这些人全是各朝臣府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会聚集在一块聊天喝茶的原因,跟季海一样,都是想从别人嘴里打听消息。皇上看着一天老过一天,立储之事也一天推后一天,不光各位皇子急,各个朝臣也急。有的意志坚定的是铁了心跟着某位王子,自然就按着他们自己的方法去打压其他王子的势力,但更多的是意志不坚定的,今天看这位王子得了势,就顺着这边,明天见那位王子得了势,又顺着那边,一来二去,都快把王子们得罪光了,可惜还是没能看明白老皇上到底什么打算。

各个王府里也都有人在场,属二王府的福爷资格最老,也最不爱说话,总是捡个最角落的墙角一坐,喝茶卷烟,再就是闭目养神,从不参与任何话题,就是有人找他说,也只是笑笑并用手挡了耳朵装耳背。久而久之,也没什么人去碰这颗软钉子,但也都把他当一个很重要的存在,试想二王子会真找一个呆老头当管家吗?况且,该知道的,他没一个不知道的,就在季海刚荣升的那几个月,二王府里就报失了两个家仆,而且还是两个比较可疑的人。该出手时,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可是一点也不会心软。

“季爷,怎么样?这酸梅汤到火候吧?”大王府的颜世钦自从跟她喝了几次花酒后,态度就好多了,起码说话客气了不少。

“非常不错,大热天喝这么一碗比当神仙都爽快!”

“听说季爷前些日子给六爷府上监工,造了个亭子很得几位爷的赞赏?”左相府里的幕僚把话题引向了她。

“呵呵,歪打正着而已!”

“看来这三爷府的人才济济啊!”右相府的人也不示弱。

季海知道,这两位丞相都还没有明确表态向着谁,可都明显偏着二王子,虽然没在面子上表现太多,可背地里的那点事,她还是一清二楚,“说笑了,我们爷爱舞枪弄棒,家里的事管得少,这操持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三爷一向稳重,不爱显山露水,不过偶尔来那么一下子还真是惊人之举啊,大爷跟国舅爷没办成的事,三爷顺手就给成了,厉害!”

季海在心里冷笑,看来他们是想让大王子和三王子之间产生嫌隙,看看一旁脸色已经不大好的颜世钦,哼!那她就反过来利用一下好了,“嗳?话可不敢这么说,我们三爷是戴罪立功。大爷和国舅爷一位是兄长,一位是亲舅舅,私下里,我们爷临行前还去拜访过,两位给了他不少指点,所谓兵者,诡道也,要不是大王子和国舅爷,我们爷怕是也不知道南陈的弱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没有前两位的知己知彼,何来我们三爷的百战百胜?”

颜世钦的脸色转回来不少,看来这话是奏效了,她的意思很明显,三王子的胜利是踩在前者大败的基础上的,状似还像是三爷占了便宜。

见没得逞,几个人大笑作罢,不过心底里也记下了三王府这个年轻的总管。季海喝尽碗里的酸梅汤,硬硬的指甲陷进了肉里。看来,三爷已经在朝廷里竖了不少敌,这些官员们官当久了,早已练就了一身的打压和落井下石的手段。从三王子手上捞不到好处,自然就不能让他登上大宝。

“刚刚谁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一声清越的中低音,惊了满屋子的人。

一身黑色便衣的皇上正拄着龙头拐杖站在大门正中间,精神矍铄,眼睛明亮,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屋子人忙跪了一地。

大王子金谏站在左侧,右侧是二王子金修,后面依次是其余几位王子。

“刚刚谁说的?”坐到了正座上。

季海忙爬了几步,跪到最前面,“奴才季海不知皇上驾临,一时扰了圣驾!”

“季海?哦,朕记得你,不就是在议事厅外,老三舍命救的那个?”

季海心里一颤,皇上这话很难猜出他的用意,“奴才该死,奴才……”

“父王,这不能全怪他,还有儿臣的错。”六王子金虑横空插了一句,“是儿臣逼着他帮我建府,连续几天没休息,把个好好的身板弄坏了。”

“喔?他还帮你建府了?”皇上的乐趣像是转了过去。

“是啊,父王要是有机会,也到儿臣府里看一看,虽然小巧了点,可也是一番风景,这小子下了不少工夫。”

“呵呵,能让老六都觉得雅的东西倒是少见,有空朕还真要去看看。”

季海趴在地上,心慢慢放到了正位。

“都起来吧,这不是在京里,有些规矩就免了。”

都爬了起来,屋里静得像没人一样。

“你刚刚说老三之所以百战百胜,是因为前边的人知己知彼?我倒想听听这个说法。”

季海有些后悔,本来只是不想得罪大王子和国舅,没想到弄到了这个地步,真有些不好收场。

“禀皇上,这都是奴才跟各位管事聊天时的闲话,不能当真作数。”

“朕今天就想听听这些个闲话。”

“是……我家王爷虽英勇善战,勇猛无敌,但始终没有跟南陈真正对过垒,我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也听他说了几句闲话。王爷说,我勇不过大哥,智不过国舅,如今担此重任,唯一能不负众望的只有经验及教训而已,此外又贵在神速,及后方支援,如今能提供我这些的惟大哥与舅舅。听了这番话后,奴才才私自乱猜了一通,没想会让皇上听到。”深深在心里叹息一声,为自己瞎掰的能力叹服。

“嗯,老三,你这么说过?”

三王子金谋从后面站出来,弯身,“儿臣也只是在家里说的闲话。”

“败而不馁,胜而不骄,倒是个好习性。这孩子看起来不大,能升上管事,如此看来,倒有些道理,你多大了?”

“奴才十九了。”

“嗯,老三,好好教导,是块好料。”

“是。”

“谢皇上夸奖!”

皇上又说了几句笑谈才和众皇子离开。

季海抓了门框,手冰凉冰凉的,后怕带来的恐惧不甚于刚才,仔细再回味一下刚才的情况,以皇上的智慧,不会不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其余几个王子怕也明了于心吧!今天她要好好去拜拜佛,谢谢佛祖保佑!虽然她也不信佛。

刚回到住处,六王子便迎了出来,“季海,真行啊你,说句真话,我佩服你,能在父王面前还那么沉着不惊的,这大金朝怕还找不出来几个。”一把拉了她的袖子拽进屋。

厅里已经坐了四个人,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四王子,都乐呵呵地看着她。上前一一请了安再站到三王子的身后,却被六王子一把拉了出来,“干吗往后缩,刚在父王面前的勇气哪去了?难不成我们比父王还吓人?”

“六弟,不许胡说。”三王子插进来一句。

“让人听到了,还不告你个欺君,哪有说父王吓人的?”二王子也说了一句,倒也不甚在意。

“嗟!爱谁告谁告去,反正我现在还没官职,也不怕父王撤我!季海,坐,咱们聊聊,刚我出去时见了一处风景不错,晚些我带你去看。”摁了季海到椅子上。

季海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六殿下,您别害我,要是传出去我敢跟王子们平起平坐,还不立马就是个大不敬!”

三王子也挥了挥手,“六弟,别再闹她了,今天的事已经够她怕的了。”

季海脸色一缓,他看出她的恐惧了!

“怕?他刚刚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哪里怕!”

“老六,你不说有处好风景吗?要不也带我们去瞧瞧,反正离晚膳的时间还早着呢。”大王子把话题叉开,一脸的微笑,看来十分俊雅。季海始终不觉得大王子是个莽撞的人,可他却偏偏又是出了名的有勇无谋。

“大哥,你也想看?好啊,我们兄弟几个很久没一块溜达了,我记得上次还是十多年前的事。”六王子大笑。

季海低了眉,就是那次吧?那次他拿了米,让她以后听他的,就一碗米啊……

“季海,你可不能不去,当年要不是我小,腿脚没三哥快,你现在可就是我的人了。先看见你的可是我啊。”六王子当年也就八九岁,她记得当时他还挂在三王子的胳膊上撒娇。

金谋让人取了两匹马过来,很显然是让她跟着。

六个人沿着河岸一直往东跑,岸边的杨柳已是浓绿,河水幽深,像块有着纹路的玉石。她的马跑得最慢,甚至有时会落下一两里地,六王子总会骑骑又折回来,在她旁边催,嫌她跑得慢。季海只能苦笑,三王子故意给了她一匹老马,估计就是想让她跑慢些,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六王子对三王子一顿抱怨:“三哥,你府上怎么连匹马都没有,瞧季海那匹,我看牛都比它快。”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山峦,倒是二王子回了嘴:“说你不聪明,你还真笨,季海的身子还没好利索,骑那么快的马,你想颠死她。”

六王子恍然大悟,“还是三哥心细。”

这里是京畿外一个产粮的大县,山清水秀,却也是各级官员搜刮最厉害的地方。皇上之所以这个时候选择到这里视察,无非是想让各级官员收一下手,如今国库空虚,这些粮银之地自然就成了朝廷的宝贝,又不能立即整顿吏治,怕闹出内乱,只得来一趟视察,让他们先不敢伸手刮这里,等困难过去后再慢慢收拾。

她知道,这些人里,也包括几位王子,虽然他们隐藏在最里面,可兔子吃草终归还是有响声的,连她都能查到的事,皇上怎么可能不晓得。这次带了全体皇子,甚至连不到三岁的九王子都带了来,可见这块地到底养了多少“贵人”。

三王子和六王子是唯一没有在这块上捞好处的。六王子倒好说,刚出宫建府,没多少花消,至于三王子,他没在任何一处刮银子,却依然过得富裕舒心,这怕是很多人都想不通的事。季海不免暗笑,她自十三岁起,就开始大江南北地到处跟他跑,麻布、丝绸、茶叶、烟草、古董,甚至金矿,无不涉猎,她不得不佩服三王子的手段,他其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商人。说实在的,如今光京城里的布庄、茶庄、古董店,就起码有三成的货物是出自她的手,也难怪别人想不通为什么三王子不捞油水也可以出手那么阔绰。但他绝对不碰三样东西:粮食、军械、盐,这三项国计民生的东西,他从不沾手。她猜测,他这是在酝酿一项政策,估计等他继承了大统,这三项绝对是他抓得最牢的东西。

“季海,瞧见没,我说的就是那里,来,你站在这里看那座峰,觉得它像什么?”

季海循着六王子的手,看向两山的夹缝里,墨绿丛里高高耸出一座峰,状似一张女人的脸,“人!”

“对!你知道当地人管它叫什么?”

季海摇头。

“几位哥哥也猜猜。”

几位王子眺望山峰。

“玉女峰?”

“仙女峰!”

“美人!”

“哈哈……大哥,二哥,四哥,你们果然跟我当时的想法一样!不过……都不对!三哥,你还没猜呢!”

“食祖峰!”

“呀……神了,三哥,你怎么知道的?”

季海低下头,看河里的水草,飘飘荡荡的,像是女子身上的裙带。他当然知道,这里的麻布和烟草是出了名全国最好的,他暗地里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那座峰之所以叫食祖,他也曾经给她讲过,这里的百姓们年年大丰收,却年年不能温饱,苛捐杂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别说余钱了,连粮食都吃不上。百姓在山峰半腰处发现了一种草,可以治疗很多种疾病,还可以当菜来食用,便引种了下来。这草被命名为食草,这峰也就叫成了食祖峰。

“百姓的心里没有那些天花乱坠的东西,只有衣食住行!”他当时还说了这么一句,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刚刚跟他出来,还不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如今看来,当年不到二十岁的他,已经开始关心百姓了。

“我只是偶尔听人说的。”声音低低的,转过脸来,却是一副淡淡的笑容。

“还以为你们都不知道呢,不过这么漂亮的山峰被叫成食祖太不雅了吧?”

季海蹲在河边,抄了一把水,“大俗即是大雅。”

“这话对,雅俗达到一定程度就没有界限了。”四王子难得能接她几句话。

六个人坐到柳树下的草地上,任马四处游荡吃草,傍晚的风吹来,一片凉爽,几个人说说笑笑,像普通百姓一样,享受着田园风光及四周的青草香。

内侍传晚膳时,他们刚到,几位王子下马洗了脸就进去了。季海找了条少人的道拐回了住所,闩了门,一桶水早上就备好了,留着晚上回来洗澡用的,窗子关了才敢去洗,天虽热可一进凉水还是哆嗦了半天,慢慢习惯了水温,头搁在浴桶边上,蜷缩着身子,享受舒爽的凉意。

门外却有人敲了几下门,“季管事,在吗?皇上传旨,命您到前院伺候。”太监尖细着声音。

抓着木板子,缩进水底,“好,公公稍等,我马上就好。”胡乱抓了块麻布擦了擦身子,再抱了衣服,纱布裹胸是来不及了,随便用块绸子裹了下,才穿了衣服出去,头发还湿漉漉的。

顺着青草小道进了前院,屋子里灯火通明,笑声不断传出来,季海定了定不安的心才敢迈步进去。一进屋便放心了不少,左右两侧各府上的管事大部分都在,估计皇上也是一时兴起才招了这么多人。

抬头瞄了一眼三王子,正好他也在看她,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季海,过来这边!”六王子向她招招手。

她看看六王子指的是最靠皇上那桌的位子,暗自叫苦,却又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低头走过去,她知道不少人正看她,不管出于嫉妒还是羡慕,都让她如芒刺在背。

位子背靠六王子,三王子在右后边,恰好一侧眼可以看见彼此。

皇上夹着银筷子,笑呵呵的,“都到齐了吧?”

“启禀皇上都齐了,一共一十六个。”

“好,朕今天开心,跟大家一起尝尝这山村野味。”

众人群起敬酒,一片祥和,皇上更是龙心大悦。

终于忍耐到了最后,太监叫了起,才退出屋子,实际上肚子还饿得要命,酒倒是喝了半壶,肠胃里空荡荡的,不禁觉得头有点晕乎。

拐进了小巷子,头更晕了,中午就没吃多少东西,晚上又喝了这么多酒,不管她酒量再怎么好,依然觉得头重脚轻。找了块青石板坐下来,打算稳一稳。

月亮虽只有半圆,却依然清黄明亮,一道暗影挡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只能看见他的暗影,看不清脸面,“爷,您怎么在这儿?”

他没作声,弯下腰抱起她。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四下里张望,怕有人看见,她知道让他松手是不可能的。

月光清淡,撒在两人身上,小巷里草香虫鸣,一切都柔得不真实。两人静静的谁也不说话。

巷子尽头拴了一匹马,他将她放到马上,自己再跃上来。季海头昏得要命,不想再跟他计较什么,随他去吧。

马奔驰在月光里,凉风过耳,冲淡了她不少酒气,同时也翻搅着她的胃,出了近卫营时,她就想吐,像只中了箭的夜莺,耷拉着脑袋趴在马脖子上。临近河边,他勒了马。她赶紧偏腿跳了下来,大吐狂吐,直到把所有昏眩都吐干净了才罢休,捂了一把水进嘴里,终于觉得舒服了很多。

他一直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河水反射来的月光映得他们脸上亮堂堂的,一道道波纹游走在眉眼上。

“算了吧!”他如是说。

她蹲在原处,水珠还在脸颊上滚动。

“到此为止!”

突然觉得眼角热热的,有两串东西弯弯地滑下来,随着水珠一起滑落进河。

他蹲下身,从身后抱过来,脸贴着她的,静静地不说话。

周围只有水流、虫鸣及马儿不时的喷嚏声。她想过很多方式跟随他,可其中并不包括做他的女人。她内心里始终有种低劣感,总记得他高高擎着那碗米的样子,挥之不去,却又不想记起来,这种矛盾一直持续了十年,慢慢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他到底是哪种感情比较多一点。可今晚,他的话让她变得脆弱起来,终于发现,自己的心还是女人的心,经不住太多的东西。

“沙……沙……”青草地上一串轻低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迟疑,不确定的低吟:“三哥……你……你们……”

六王子提着靴子,裤腿一条卷着,一条在脚踝处摆荡,迎着月光和河水的倒影,季海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吃惊与不置信。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怀疑她的身份,却又不能肯定,但更多的是惊讶她和三王子的关系,不管她是女人还是男人,这关系都够让人吃惊半天的。

“季海……”

季海侧过脸,没再看他,这场面她要想想怎么才能解释得完美一点,可金谋并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一把抱了她起身,直直地经过六王子的身边,没有停留。

她眼角可以看到六王子的吃惊,经过他身边时,又多了份了然,渐渐地他的脸上清晰地现出更惊讶的表情。

“三哥……”他要弄明白,这一切太突然,太震撼。

“六弟,太晚了,回去休息吧。”背着身这么说。

“三哥……”

他放了她到马上,六王子却抓了马缰绳,眼睛瞪得溜圆。他们是亲兄弟,性格都是一样的倔强,不弄清楚事实,他是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兄弟俩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对望着……

“你……”这句话更像是对着季海。季海叹息,什么时候起她成了如此炙手可热的人了?

“六殿下,太晚了,您回吧。”她只能这么说,站得再久,他们依然也说不出什么话,这事情真是越来越乱。

风吹着窗柃上的白纸,哗啦啦的响得清脆,他送了她回屋子,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她明白,他多的事要做,首先,他要想办法把她的身份变过来,变成女人。

她没什么感触,只觉得累,趴伏在床上张着眼睛却睡不着。

天快亮时,才慢慢迷糊了起来,但也是满脑子的混乱,一会儿梦见还是孩子的六王子挂在三王子的胳膊上要她,一会儿又梦见三王子在六王府里亲她,接着就是凌云那张无奈的脸,还有大王妃那双怅然若失的眼睛。

“季管事,季管事……”木门被敲得哐哐响,皇上身边的太监小李子独特的尖细声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耳朵。

猛地坐起身,喘了两口气,“马上来。”

上下看了下自己的衣装,觉得能见人了,才敢拉门。

“呦……这才刚起呐。”

“李公公。”

“皇上传了旨,让您驾前侍候。”

“是……”这就奇怪了,她不过是个王府的管事,怎么会三番五次地受这么多关注,况且昨晚的事,她还不知道有没有走漏出去,真要是没准备就暴露了身份,也算是一桩宫闱丑事吧?起码她现在也在伴驾的名单里。

忐忑不安地到了前院,本以为跟昨晚一样,各府上的幕僚都有来,等进到了屋子才发现只有几位王子。金谋见了她倒没什么表情,其他王子亦是,倒是六王子掩饰不住心情,脸上一阵忧虑一阵欲言又止。

忙跪到了地上,“奴才给皇上请安。”头抵到地板上,一阵眩晕、恶心,有了些宿醉的症状。

“起来吧,朕这么早叫你来,知道为什么吗?”

“奴才无知,不知道。”

“季海……季海……”连叫两声,“你好啊……”

这两句叫得她心惊胆战,不知道皇上将要说什么。

“呵呵……各位皇儿,朕一大早叫你们来,就是有件事想当着你们的面说。”指了季海,她忙低下头,“这么一个才十九岁的王府小管事,居然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来,居然比朕的几个亲生儿子还有魄力。”

季海纳闷,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这个小小的章甲县,哈哈……居然还存了三十几库的棉花,二十几库的麻布,还有一座金矿!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愁北边的军备,没想到,这十万大军的冬衣冬粮总算是有着落了。”

除了三王子,其他人都惊讶地望向季海。季海低着头,脸朝向地面,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惊讶,没想到藏得那么深那么严密,居然还是被皇上给挖了出来。这些可都是她私自存了三年的东西,她就怕他一时需要银子,一直偷偷地储存着,没告诉他,是怕他提前支给了军队。这些东西她原打算在最急需的时候才拿出来的。

“奴才该死!一直私自屯棉、积钱。”立即跪倒在青石地板上,膝盖咕咚地碰出两声响,“奴才愿意清仓供奉!”

“哦?你真得愿意?”

“奴才一百个愿意。”

“好,朕不但不罚你,朕还要奖你,这些个棉麻金矿是你的私人物品,如今全献了出来,朕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样吧,朕只给你一个人开这个先例,朕要封你的官。”

几位王子更是惊讶,季海的眼光瞄到三王子的身上,他一直没什么表情,只是攥着拳头的手缩进了袖子里。

“不行……”六王子脱口而出。

“有什么不行?”皇上立起双眸。

“儿臣觉得……不符合祖制!父王亲颁的法令,杜绝任何人买官卖官,现在又封季海的官,不是摆明了废了法令吗?”六王子单膝跪下来。

“老三,你说说看!朕这么做真像虑儿说的那么不妥吗?”

所有王子又都看向三王子。皇上这招棋走得绝妙,金谋既不好说同意,又不好说不同意,她是他府里的人,居然能囤积这么多财富,自然他也脱不了干系,皇上却又不急着讲明。其次,皇上说是开了先例,大金现今如此的局势,是需要开一些先例来解救目前的颓势。季海侧着眼角,看他跪到地上,他的神情一直很淡。

“父王,今天没有外人在场,只有我们几个兄弟,儿臣也不顾及朝廷的脸面,儿臣这些日子盘查了各部的档存,对我们大金的现状有了星点的了解,在这里想一一说给各位兄弟们听听。”

皇上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儿臣清点了国库目前的存银,除却供给宫里的开销,总共还余四十万两白银,五万两黄金,其中,还要供给各级官员、皇亲们的俸禄,除去这些,国库所剩的银两已不足今年的军备,这还是单指北边一向的支出,南边的军饷已经停了一年。儿臣现今担心的是北齐突然发兵,我们一无粮草,二无银两,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一席话,把各个王子说得哑口无言。

“季海是儿臣府上的,囤积了这么多钱财棉麻,儿臣要负一多半责任,请父王处罚,不过,儿臣还要说,父王这一举措,儿臣觉得……对!”

她可以听出那个对字,他是多么挣扎才说出来的。

皇上叹息:“都听见了吧?你们这些皇子啊……再不思进取,就等着做亡国奴吧。”咳嗽了几声,太监忙奉上茶水。

六王子看看三王子,再望向季海,眼神里说不出的低落与不置信。他想不通,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选择这样?

“老六……你……还是多跟你三哥学学,别整天就知道胡闹。”

“是……儿臣遵旨。”

季海低着头,从太监手里接了官印,从现在起,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大金朝四品官员,专管军备上的粮草供应。皇上的算盘打得真精啊,他肯定是知道了三王子的金钱过度都是经她的手,以现在这个局势,无粮可运,无钱可发,三王子只能扒了自己的金库往里面塞钱,而面子上,他却是给了三王子一个天大的偏爱,升了他的人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孰重孰轻,季海一时难以断定,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三王子想改变她身份的事,是怎么也做不成了。皇上还给她投了包炸药,欺瞒君主、隐瞒身份的炸药,这包炸药随时都有可能点燃爆炸。

各位王子的脸上都看不出过多的情绪,是喜是忧,只能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品尝。

皇上还给了份优待,让她暂时住在三王府,国贫时期,开地建府太耗钱,这也是个局吧?起码交不出军备来,会连带上三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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