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过去(下)
“林森,你恨碧琪吗?”
他经历的这些,那种她无法体会的伤痛,太刻骨铭心。他不相信永远,不相信爱,甚至不轻易向人敞开心扉,或许真的是害怕再一次背叛。
林森紧锁着眉头,黑墨似的瞳孔盛满忧伤。陆想想后悔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过往。
只听一阵幽幽的叹息,他开口,“我不想否认,最初心里真的有许多怨恨。我不懂,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我们的婚姻。她宁可选择物质生活,甚至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也要把我忘记……”
陆想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或许她是有苦衷的。”
“是吗……”林森苦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脸颊,“她的‘苦衷’只是想用金钱来填补更多的虚荣心。而恰巧那个男人身上拥有的财富能满足她罢了。”
她心疼这样的他,急着开口,“现在的你也一样有钱了,不是吗?”
在陆想想的观念里,钱够花就可以,她从不认为自己能一夜暴富,或者傍个大款就衣食无忧,哪怕是林森给她的那张卡也一直静静地放在钱包夹层,不曾去动一分,因为那些始终不是自己的。
林森低头看着她,声音很轻,“那又怎么样?她已经死了。”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难以释怀的原因吧,等到事业有成,财富剧增,可身边已经无人分享,那个与他有过誓言的女人带着对他的伤害,离开了人世。
看见她眼里的悲伤与不安,林森顿了一会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碧琪的死是对我的又一次打击?”
她愣怔地点头,难道不是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和碧琪在办离婚手续。原来的房子也过户到她的名下,她要留要卖与我无关,总之她开出的一切条件我都答应,当时我只想离开上海去香港重新开始。然而没多久唐敏找到了我,才知道她是那个男人的妻子。我从未想过与那个家庭有任何牵扯,哪怕是知道碧琪与别人在一起之后,我一直都认为是我亏欠她太多,她宁可选择这种方式来报复,也要与我划清界限。可唐敏不一样,站在她的角度始终认为碧琪破坏了她的家庭。我也确实无言以对,更是没有那个心去挽回自己的婚姻。她告诉我,那个男人已经打算离婚,他是真的爱碧琪。我只觉得讽刺,却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陆想想对唐敏的印象仅止于那次谈话,时间不长,却让她记得唐敏提到叶碧琪名字时那种憎恨的眼神,还有她告诉自己丈夫也死了的那种满不在乎,她是真的放下了吗。
“那唐敏怎么办?她一定很爱她的丈夫,不然也不会来找你。”
林森低头看着她,“唐敏来找我不过是希望我能劝服碧琪离开她的丈夫,可是我已经选择成全他们,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再回头。”
他说这句的时候,陆想想紧了紧手臂抱住他的腰,他不会回头,那么现在呢,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她很伤心,或许真的是太爱她的丈夫,所以……才会发生那件事……”揭开最痛的伤疤,看得出林森神情很沉重,几乎无法开口继续。
“林森……”她不想逼他,毕竟那些事带给他太多伤痛,身为男人真的难以启齿。
好久,久到陆想想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林森突然开口,“你知道碧琪怎么死的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已经够了,那些事有了答案又如何,什么都无法挽回,她更不希望看到他深陷其中。
他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担忧,接续道:“那天,唐敏告诉我,她托人查到我在半年前去香港的时候碧琪已经怀孕,只是为了和那个男人一起,她不惜打掉了我的孩子。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真的很绝望,她真的那么恨我吗,甚至要这样做来换取所谓的自由……”
陆想想埋首于他的颈边,止不住地流泪,“别说了林森,没有人恨你,所以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
“她可以恨我,为什么要牵连孩子,还是她自始至终都不爱我。”
“林森……”陆想想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停止这场谈话,他说的已经远远超出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他轻轻摇头,“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碧琪不会死,那个男人也不会死……”
他们的死难道不是巧合吗?陆想想揪紧了心,不敢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只是害怕,他的过去与自己想的相差甚远。
“我知道这件事后很激动,一心想找碧琪问清楚。唐敏跟我说,那天下午碧琪和那个男人要去新加坡,甚至把航班也告诉了我。她做那么多,无非是想和我一起去阻止他们。我承认那时候什么理智也没了,我想找到她,就想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真的。我打电话给碧琪,她一直在推辞,甚至不想再见我。可我听的出他们刚出发,正去机场的路上,所以我不顾一切的想去追他们。那一次我几乎用了全速,发了疯似地开快车。再电话给碧琪的时候她已经关机。唐敏只好联系她的丈夫,不巧他们那辆车已经在我们前方不远。唐敏拨通电话,更多的是希望我们四个人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可没说几句他们又吵起来,甚至在知道我们在后面时便加快了速度……”
陆想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后来怎么了?”
林森把她的手放到后背,脸色沉重,“这道疤你见过,那时候我不敢告诉你,怕吓着你。现在都说了那么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记得那次他冰冷的眼神,全身的防备不容她靠近。然而在知道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终于明白,他是那么小心翼翼,不愿人看到他心底的脆弱。
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心中积累的伤痛竟被渐渐抚平,林森继续说道:“他们的车开的很快,等我们追上时,两辆车几乎并行。唐敏很激动,言语上对碧琪和那个男人有些冲撞。我清楚地记得碧琪在看到我那一刻,脸上明显的憎恶。那个时候谁都失去了冷静,无暇顾及四周,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发现迎面过来的那辆货车……”
陆想想吃惊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所说的事实,“你们……”
“我和唐敏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后背的疤就是车祸时留下的。可碧琪和那个男人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陆想想明白这是无法忘记的伤痛,他过去的回忆除了背叛和失去,已经一无所有。而如今,连自己也要离开他吗,她不是碧琪。
“想想”,林森看着她,轻轻开口,“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想瞒着你。过去的事对我来说已经无法挽回,即使我知道碧琪的死不是我亲手造成的,可我始终过不了自己那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去找她,或许这场意外就不会发生。我只是后悔,她变成这样,也许是我间接造成的。还有那个孩子,也是我害死的……”
那一刻,陆想想几乎看到了他眼中隐忍的泪光,在她印象中这个永远都处变不惊的男人,他的身边有着无止尽的财富,甚至他喜欢用微笑来伪装自己,剥去那层外衣,他竟是伤痕累累。
“林森,我们谁都有忘不了的过去,可仅仅是过去,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呢。我知道,人活得越久,身上的担子就越重,想要不跌倒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我们只要对得起自己,不去有意伤害别人那就足够了”,陆想想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心跳的律动,“我……不太会说这些大道理,可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你,我会难受。”
“想想……”
“嗯?”
她抬起头,看见他久违的笑脸。
“谢谢你。”
陆想想有些愕然,“好好的干嘛谢我。”
“我原本不告诉你,就是怕这些事情让你难过。可是当我看到你和卫少卿在一起时,我还是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陆想想暗自窃喜,这家伙连吃醋都不知道,可嘴里又是凶恶的语气,“都跟你说了我和师兄没什么,别老疑神疑鬼的。”即使有什么,那也是师兄自己的想法。
“我明白。”看她这样,林森终于放心,他始终是有阴影。
这样算是和好了吧,误会什么应该没有了,陆想想总算松了口气,这些事如果当初就说清楚也不用闹出这些乱子。
“想想。”
陆想想本来正在收拾桌子,她这碗面已经泡的不能吃了,都是他害的。
她回头,“怎么了?”
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眼花,总觉得他的眼神不怀好意。
“我衣服湿了。”他说的很自然。
“然后呢?”
“外面下雨。”
“……嗯。”
“我也没吃什么东西,饿了。”
“……”
“所以……”林森邪恶地笑了笑,“我不回去了。”
陆想想彻彻底底无言以对,她又一次疏忽大意忘了他的本性,前一秒这个人还是悲情男主角,装完可怜,博得她的怜爱之后,立刻显露原形了。
后来她才知道林森因为赶到她家,因为单行线逆行,被扣了不少分,差点吊销驾照。这事搞得陆想想没少生气,她本人守法意识极强,林森这是财大气粗怎么着,明知道最近交通法规刚改,他倒好,还愿意做先锋。
然而肇事人林某却满不在乎,来一句‘这不是还没扣掉吗’,他甚至大言不惭的把责任推到陆某人身上,说要不是撞见她和卫少卿拥抱的这一幕也不会这么急匆匆过来。陆想想即刻无语,难道林森当时也在停车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她觉得有时候不用每件事都解释的那么清楚,甚至卫少卿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也没有告诉林森,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当她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告诉严静怡的时候,又差点被丫掀了。法官天生克律师,陆想想向天借胆也不敢对严静怡说瞎话。
“忙活了半天,他居然是二婚?”严静怡一上来就把矛头指向林森。
陆想想笑了笑,“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何况这又不是他的错。”
“你甭替他说好话,结过了就是事实。怪不得我就瞧他哪里不顺眼,敢情这都是昨天的花黄菜了。”
陆想想喝着茶,差点呛了出来,“好好的大男人什么黄花啊,他有那么糟吗。”
严静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陆想想的额头,“就你没出息,他一回头就心软了,以后啊有你苦头吃的。”
“怎么可能。”陆想想觉得现在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严静怡无奈,“那卫少卿呢?”
“啊?”陆想想诧异,无缘无故提他做什么。
“别大惊小怪的,我跟他怎么说也算有些交情。他的为人我是无话可说,比你家那位差不了多少。”严静怡也不避讳,直接说到中心。
陆想想皱了皱眉,“他只是我的师兄……”
“行了,”严静怡一脸了然,“你们啊就跟《笑傲江湖》里演的似的,令狐冲对岳灵珊再好那也只是大师兄,人家喜欢的还不是小林子,可那家伙不成器,最后也没有好下场。诶,我说,你可别大意啊,盯紧你家小林子,别苦了自己。”
陆想想真佩服严静怡的想象力,什么都能扯上边,她只当听了个笑话,最后淡淡说了一句。
“林森才不会是林平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