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二位是要典当啊还是赎当啊?”一个掌柜打扮的男人迎了上来。
顾沉之毫不客气地将小细金簪递了过去,道:“典当。”
那掌柜瞧着两人一身的装扮,皆是粗布麻衣,只随便看了看金簪就随口道:“五两!”
话音还未落地,顾沉之面无表情地一把夺过金簪拉着魏景蓝就要走。掌柜见势,慌忙上来拦:“二位留步,八两如何?”
顾沉之仍是不理他,欲出。
那掌柜咬咬牙:“十两!不能能再多了,你这是镀金的簪子,虽说制作精巧,但到底是镀金的,值不了多少钱的!十两已是极限!”
“五十两。”顾沉之看都不看那掌柜。
五十两?!魏景蓝就震惊了,凭她对这个时代物价的了解,一个包子是一文钱,一两是一千文钱,五十两就是五万文啊!一根细得令人发指的金簪值五万个包子!真是醉了……
那掌柜原本还想再还还价,但是看顾沉之一脸坚定,忍着肉疼道:“好!五十两便五十两!”
魏景蓝取了银子,欢欢喜喜地出了当铺,嘴里还嘟囔道:“没想到一个镀金的小破簪子竟然值五十两~”
顾沉之耳力不错,这句话他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面上一沉,心内疑惑道:“这个簪子是她的,她难道不知道这簪子是纯金的么?虽说较寻常的簪子细了许多,但正是因为如此之细才使簪身上面蜿蜒的蝴蝶花纹显得格外珍贵。簪头没有坠饰,所有的精华都集中在簪身的雕刻上,如此精妙的簪子,便是一百两也不为过,得了五十两,她竟然还嫌多了?一个千金小姐怎会如此不识货?”
这一头,顾沉之还在猜测,那一头,魏景蓝买了一捧包子狂啃起来,吃了个精光,完了还打了个饱嗝问他:“你要来点吗?”
顾沉之面瘫道:“不了。”
……
他们找了一个最近的客栈落脚,大概是昨天加今天走得路实在太多,魏景蓝躺在客栈的床上眯着眯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揉揉惺忪的睡眼去推顾沉之的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魏景蓝神经一抽,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有些惊慌,这货不会丢下她自己跑了吧?
赶忙下楼去找,刚到楼梯口,就瞧见楼下的顾沉之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前,优雅地喝茶。长叹一口,一颗心总算落地。
随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喝茶。”
魏景蓝满脸黑线:“我是说……算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时机。”
魏景蓝扶额,这货就不能说人话么?打哑谜呢这是?
……
“呦!这不是王兄么?许久未见,近来可安好?”
魏景蓝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邻桌的两个男人。被称作王兄的男人坐在长凳上,另一个身着灰色裋褐的人站在桌边,似是才看到朋友特地过来打招呼。
“周兄!哈哈哈!真是巧了!快坐,快坐,你我二人今日畅饮一番!”
那周兄也不推辞,随即落了座,哈哈笑道道:“好!今日就与王兄不醉不归!”
两人喝了几口酒又开始说话,那周兄道:“王兄,听闻你这几年在大楚可谓是如鱼得水啊!将来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小弟我啊!哈哈!”
那王兄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哪里!大楚人爱茶,我便送茶给他们,从中赚些小利,说什么发达?”
那周兄又恭维道:“哎~王兄真是过谦了。”
魏景蓝托着腮,百无聊赖地听他们一唱一和,心内啧啧道:“虚伪啊虚伪!”
“王兄常年待在大楚,可否与小弟说说这京都如何?是否果真如传言那般繁华?”说着,狗腿得给对面的人斟了一杯。
姓王的摇摇头,道:“胜传言数倍啊!”
“哦?当真?”眼里放出了光芒。
“我骗你作甚?不说这一个京都抵得上五个怡州城大小,就说那城内的雕梁画栋,便是最普通的宅子用的也是琉璃瓦,城内的人们,哪个不是绫罗加身,穿金戴银的?”
见周兄听得一脸惊叹,姓王的又接着淫笑道:“这京都内不愧富庶,就连窑子里女人都比远昭的强上许多啊!那身段!”
一说到窑子,两人抬头沉浸在无限的幻想之中。
魏景蓝无奈地摇摇头:“食色者,性也!真是一点没错!”
“不过……”话锋一转“这些个庸脂俗粉在京都第一才女面前,便是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京都第一才女?”那个姓周的男人想了一会儿道:“可是去年中秋在宫宴上以一首《水调歌头》惊艳四座,使得大楚皇帝龙颜大悦的大楚第一才女?”
《水调歌头》?!什么情况?魏景蓝瞪大了眼睛。
“正是!”
“王兄莫非见过这位才女?”姓周的一脸星星眼。
那姓王的自豪道:“有幸见过一次!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啊!便是称作天下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啊!不过可惜啊……”
“可惜什么?”周兄急忙问道。
扼腕叹息:“哎!这样的美人,却只嫁了个六品的员外郎!可惜啊!可惜!”
姓周的刚欲在说些什么,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耳朵:“好你个周大斌啊!不好好在田里干活跑到酒楼里大吃大喝,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那周大斌捧着被揪住耳朵,狼狈得朝他的王兄抱歉道:“让王兄见笑了,真是……周某先告辞了!”
“还不给我快走?!当真是皮痒痒了?回去我再收拾你!”
周大斌疼得嗷嗷直叫:“娘子……娘子轻些啊!”
魏景蓝嘴角微微抽搐,真是……女中豪杰啊!
待夫妻俩拉拉扯扯出了客栈,魏景蓝才猛然想起刚才那突然冒出来的《水调歌头》!什么鬼?难道不只她一个人穿越了么?还有同僚?!抬眼看向顾沉之,怎么说他也是个世子,宫宴那样极度腐败的场合,好像没理由不参加吧?况且还是去年的中秋,那时候他应该还不至于已经被追杀了吧?
“厄……这个《水调歌头》你……可曾听过?”
顾沉之放下茶盏,道:“听过。”
满脸讨好道:“你……能念一遍给我听吗?”
顾沉之瞧她一眼却并不念,魏景蓝辩解道:“我只是好奇!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诗句竟然能让一国之君龙颜大悦!”
沉默半晌才悠悠开口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明月”二字一出,魏景蓝就感觉到一颗炸雷在她脑内,“砰”得一声……
直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结束,她才稍稍缓过来。天哪!她竟然还有穿越同僚?!还是京都第一才女?还龙颜大悦?同是天涯穿越人,差别要不要这么大?她在这里为保小命东奔西跑,奋力逃亡,人家坐在天下第一大都市里享受荣华富贵还受万千人的爱戴,想想也是醉了!人家这才叫穿越啊!人家这才叫穿越女主的生活啊!果然,她魏景蓝注定就是个穿越炮灰!
见她突然一脸纠结,问道:“你怎么了?”
魏景蓝苦着脸,强忍心中的郁闷,道:“我只是觉得……这首词……实在……太感人了!”一把捂住脸。
“……”
“对了!你可知道那个京都第一才女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小姐?”魏景蓝叹口气,整理好心情,还是正事要紧,既然她找到了穿越同僚,那就等于多了一个战友啊!如果流星雨方案不成功,至少还有个商量对策的人,摸清这个京都第一才女,怎么都不是一件坏事。
这次在顾沉之瞧她之前,做出一副才女小粉丝的样子,抢着说道:“究竟是怎样优秀的人家,才能生出如此完美无瑕的人儿来呢?”
顾沉之抿一口茶,缓缓道:“她是太子太傅之女,名秦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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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莫府里的下人们纷纷点起了烛灯,一个身穿浅蓝色缕金百蝶穿花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狐皮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挽着一个简单的斜发髻,头戴几根碧玉瓒凤钗的年轻妇人,静静地坐在桌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饭菜的热气渐渐消散,年轻妇人便吩咐丫头们再拿去热,丫头们劝道:“夫人……都已经是第二遍了,要不您先吃吧,大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年轻妇人毫不不理会丫头们的劝说,道:“你只管热就好了,我要等他回来。”
窗外,飘起了雪花……
已是阳春三月,本不该有雪,可是这里是大楚,这里是北国,北国的雪,不会因为三月的到来而消逝……
妇人抱着手炉,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门外才传来细细的脚步声。一个披着蟹青色斗篷的男人拍拍身上的雪,缓缓而入。年轻妇人见状,赶忙上前接过斗篷,交给下人,扶男子到桌边坐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喝些热的,暖暖身子。”
男人接过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妇人又叫丫头们去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男子却握住她的手,温柔道:“秀儿,你以后不必等我了,天气凉,早些休息,我最近公务繁忙,可能……会晚些回来。”
那双手,指节分明,修长而温暖。妇人浅笑道:“没关系,我等你。”
男子微微蹙眉,唤了声秀儿后也不再多说,只轻轻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先休息,不必等我了。”
妇人就这样目送男子离开,没有挽留,一滴泪悄悄滑落,他对我,永远是这样,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