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是如此回答。
“苏絮,你知道我欣赏你什么吗,有战斗力,不服输。”
若她要离开别墅再也不住那里,不是被人驱赶,不是被迫离去,而是要昂首挺胸,拥有更加好的地方。
唐凌还记得,他还记得她的许诺。
他将别墅留给苏絮,就是要让她不辜负他当初的期望,让她兑现这句话,也让她有更强大的动力继续前进,使自己变得更美好,唐凌以这样的方式保留着她的骄傲。
若说唐凌先前遗留的股份和附属条件,使苏絮倍加感动,那么他给她留别墅的这个做法,则真真切切触动了她的所有泪感。
她二十岁找到唐凌求助,狼狈而疾苦,用了近四年时间,唐凌让她学习社会上的各类生存法则,教她商界战略。
她现在的完美蜕变,全部归功于唐凌。
可以说是唐凌给了苏絮新生,苏絮回想这几年来的经历,又想到最后跟唐凌的争执,各种感触齐齐涌上心头。
她一时感慨颇深,在房内静默良久,倒忘了房内还有与她单独相处的唐洛夜,直听到他窸窣的穿衣声,才发觉他还没有离开。
“唐少爷。”这个称呼,她叫的愈发顺口。
唐洛夜一边抬眼看她,一边系西服袖扣,那动作不急不慢,似是跟苏絮一样,也刚从自己的思索中出来。
“明天,你是不是就要正式去集团上任?”
唐洛夜因她的话而停止手中动作,细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的这句问话有关心的意味,他抹了抹嘴角:“苏絮,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将我父亲拿下的吗,用关怀策略?”他的眼睛黑凉冷淡。
这羞辱的话语突如其来,就像一盆冰水铺头盖脸泼下。
毫不留情。
算她嘴贱,平白无故干嘛去问他话。
苏絮颇为难堪,但也立即恢复了静然:“请放尊重,不要辱了唐先生。”
说完她便不愿在房间多待片刻,提起包走人。
可唐洛夜却不让她如意,仿佛从一开始遗嘱的宣读,他隐忍不发的戾气,在此刻因她的招惹而尽数发作。
他拽住她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手指精准捏住她下巴,居高临下道:“放尊重?你若是懂得尊重二字的含义,又怎会鸠占鹊巢,你说说看,到底是为的什么,我的父亲为你如此着想,远远凌驾于我之上。”
她要怎么回答,应该如何向他讲解她与唐凌的关系……连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
“对于遗产的事情,我之前确实不知情,若你为此发怒,那大可不必,三年期限一到,我便连本带息还你。”苏絮下巴吃痛,说的话却不含糊。
“这么大方慷慨,倒显得你无辜委屈。”唐洛夜见不得她的装模作样,分她遗产还如此不情不愿的。
本来唐洛夜不想在墓园多生是非,所以才一直保持安静,可他看到苏絮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样子,就想要出口讽刺:“要说你之前不知道遗嘱的内容,我还真是不信。是不是在他病重期间,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才导致他心意大变?不但一改常态,毫不顾忌带领你频频出现在唐氏和媒体面前,而且还更改了遗嘱,你说说看,你对我父亲是如何‘照顾’的。”
苏絮看他是唐凌之子,又跟自己说不定有血缘瓜葛,因此尊他三分叫他一声唐少爷。
而他却句句羞辱她,话中的嘲讽丝毫不带掩饰。
苏絮气极反笑:“是,你说的没错,唐先生病重期间我是非常上心,也许就是这样打动了唐先生。谁让你出国数年都不回来一次,就连唐先生病重,你都没来照看一眼,关心一下,怨得了别人趁虚而入?”
“你有什么脸面来说我?多年来你对唐先生不闻不问,何时进过孝道,他病重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就算你跟唐先生感情寡淡,也不应该不回来进份心力,若不是听闻他死讯,你怎么会原意回国。”
苏絮的字字指责让唐洛夜眯了眼,他以为是苏絮使手段,阻止了他父亲病重的消息传到国外,才致使他一个月前根本不晓得父亲住院。
国内媒体那时都发过父亲住院的新闻稿,所有人都知道他旧病复发的事情,唯独他,什么消息都没有,压根不知道这么一回事。
直至前几天,父亲出乎意料的主动联络到他,跟他说了许多唐氏集团的近况,甚至连集团近几年来的所有大型项目,以及未来安排规划,都嘱咐告知给他,他才感知不对劲儿。
他们父子两个长年感情淡漠,甚少联络,每年连话都不会说上几句,除非有必要情况,才会彼此发个邮件,一直以来相处模式就像陌路。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他父亲一股脑把唐氏交代给他,他放下手头上自己的事业,准备赶回国察看究竟。
还没来得及动身,就收到李医生的通知,父亲已因心脏病猝发病逝,突如其来的消息,使他当时震惊到无法言喻。
近七八年未与父亲相见,重见之时竟已是阴阳相隔,怎能不让他对他的死因感到疑惑。
而现在听到苏絮的责问,倒不像是她捣鬼阻断父亲病重的消息流入他耳中。
苏絮的下巴痛的离谱,他手上的劲道似乎能将她捏碎,她咬紧牙硬是忍着疼没哼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苏絮的责问,真正惹恼了唐洛夜,他目光变得阴鸷:“不要以为你在唐家住了几年,就能对我的事妄加评论,看清楚你的身份。”
“我清楚的很。”苏絮提高音量,“对我有恩的是唐先生,我所亏欠要偿还的人也是他,与你无关,所以你也并没有资格这么粗暴的对待我。”她执拗的脾气上来,争执着要挣开他的控制。
“没有资格?”唐洛夜冷笑了下,一把将她重重推倒在地。
苏絮背部恰巧磕在茶几边角,沉闷痛感霎时迸发。
“苏絮,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收养你这么多年,但你最好听明白,我不是他,你也不必做出无辜样子博取同情,放聪明些,不要招惹我。”唐洛夜盛气凌人看着她,那霸道不容人反抗的语气给人以压迫。
苏絮从地上爬起,努力抑制怒气,再待下去指不定就会跟唐洛夜闹翻,她不想跟他弄得太僵。
于是她抿着嘴不去理他,一脱离他的控制,便拿上自己的东西,转身重重摔上房门,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幸好唐洛夜没再阻拦拉扯她。
一路快速走出墓园,抱着肩心情沉重,唐洛夜是完完全全误解了她和唐凌的关系,恐怕他也与外界的人一样,将他们的瓜葛想的不堪。
沿着马路不停往前走,因这里地处郊区很是幽静,往来之间车辆极少,来时她和唐洛夜共乘一辆,由唐家司机所送,而现在苏絮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见唐洛夜,更不要提再与他乘坐一辆车,哪怕是让她徒步走回市区,也比面对唐洛夜的讽刺要好的多。
她只顾埋头走路,却没注意路旁停留的黑车。
直到黑车鸣笛了一下,“苏絮。”一声淡淡温和的嗓音响起。
她向后转身,只见刚刚走过的黑车车门已开,车旁站立一个清俊男子,镜片下一双好看迷人的眼睛极是温暖,一扫初秋的凉意,让她忽觉心田暖阳。
“师傅,你怎么会……”她快步走过去,见他温温暖暖的模样,就觉得鼻头发酸,“一直在这里等待吗?”
白莫避重就轻,把副驾的车门打开,道:“也没有等多久,上车吧。”
她站着不动:“要是我跟随唐家人一同回去了呢,那你不就白等了吗。”要不是她跟唐洛夜发生争吵,落了单,独自走出墓园,她怕是不会见到白莫。白莫前来等她,她是完全不知情的,如果她坐上唐家某个人的车子回了市区,那他真的是白白独等一场。
白莫揉揉她头发:“那是最好,说明他们没有为难你。”
他什么都知道,苏絮在唐家的尴尬身份,不可避免会受到刁难,从那日唐洛夜回国去医院,将他们统统支开的情况来看,白莫就已经知道唐洛夜肯定会对苏絮有所难堪,唐凌的逝世又对她打击很大,他怕她受到伤害,放心不下,便一直在墓园外面守候。
白莫处处为着她着想,当真是让苏絮动容。
白莫当她师傅也有几年,从一开始他便对她非常关照,他只知她是孤儿,被唐凌收养教导,他从来都将她和唐凌之间看得磊落,苏絮能够与白莫相识,也是一大幸事。
临上车前,她回望了望墓园,心下难过,一咬牙垂下目光不再去看,探身坐在车子里,看着周围渐行渐远,她说不出的落寞与压抑。
回到市区,车子开到一处饭店便停了下来。
苏絮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什么东西也都吃不下。
白莫见她很是消极,便开口说道:“陪我吃些东西吧,你看这都两点了,我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他不说让苏絮吃饭,只说让苏絮陪他,这句说辞当真是让她无法拒绝,一想到是她害的白莫等了那么久,心里更是愧疚。
白莫拉着她下了车,时值午后,饭店中的人已不多,三三两两的并不显得喧闹。
他们在一处坐了下来,白莫点完菜后,对她问道:“一会吃完饭,是送你回别墅……还是公寓?”
他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唐洛夜刚回国来,肯定也是住在别墅里的,他怕唐洛夜为难她而起争吵。可若是回公寓住,现在特殊情况,苏絮一个人,他也是无法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