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举手制止,“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我命令。”
她不想做这种独善其身的事,而且景晔的亲卫队非比寻常,最后两排全部都是精准的弓箭手,在她将争天骑带往和州时,她早已料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
于万道目光中,江枫将卫君抱向对面,景晔的表情也随着他们的慢慢接近而渐渐凝固。
卫君的血,滴做一条血线,一点一滴将青歌和景晔连接起来,却是一条刀光剑影的血路。
“景王,卫君将军她……她……”跪在地上的江枫悲不自已,热泪低落在卫君脸上,唯一的一次接触,却是生离死别。
景晔握住缰绳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发抖,倒是周青,飞身下马将卫君接了过来,伸手探向她的鼻息与心脏,便对有些恍惚的景晔摇了摇头。
而看她的伤势,自然是自杀而死。
“她说了什么?”周青代替景晔问道。
江枫哽咽道,“她说没有脸见景王,她……她说不要忘了理想……她一直都叫着景王的名字……啊……”
江枫有些发狂的起身飞奔向青歌的方向,都是她!都是她!要是她不来宜州,卫君便不会死了!
“红帩!”青歌喊住见势就要迎上去对付江枫的红帩,反而从马上跳了下来,笔直面向冲上来的江枫。
“我要杀了你!”江枫挥刀对准一动不动等着他刺来的青歌,剑锋却从她的肩头擦了过去,砍在铁质的肩甲上。
他知道的,如果她想杀卫君,她又何必千辛万苦命人看守。
是卫君她,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一剑未成,江枫又起一剑,稳稳朝青歌的心脏刺去,剑尖透过软甲划破里边的布料,似乎已经贴近了那热乎的肌肤,“你为什么不还手?”
江枫不甘心的抽出剑,剑尖上滴下一滴鲜红的血迹,青歌面不改色道,“对于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我没有还手的兴趣。”
知他者,为何是这个敌人?
江枫的剑抹向自己的脖子,卫君已死,他也再无眷恋。
他的脑海里回响起慕容芳说的那句话,面对喜欢的人可以大声说喜欢,可是,他无法说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而已,见到她的时候,甚至还要跪倒在她的脚下,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和权利说喜欢两个字。
刀锋似乎割破肌肤,鲜血的味道冲进鼻尖,卫君,我们黄泉下相见吧。
“蠢货!”青歌乘刀锋割裂的毫厘间出手打掉他的剑,又一脚将他踹倒踩在地上,骂道,“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你!”江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是割破了皮肉而已,简直就是闪电般的速度,将他从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从现在开始,江枫已经死了。”青歌将脚尖移到他的胸口,认真道,“你的这条命现在是我的了,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疯子如何?”
江枫的脸皱了又皱,眉头跳了又跳,胸口上又突然受了青歌两脚,“记住了,你的命是我的!”
“少主!”红帩拔剑出鞘,百鬼队的阵法开始流动。
青歌随她看去,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连意突然命令争天骑将他们团团围住,“兄弟们,为卫君将军报仇!”
连意这样喊道,几千名争天骑蜂拥而上,将青歌等人向东面逼去。
在与连意对视的瞬间,青歌霎时明白了他的用意,“红帩,吩咐下去不要夺取他们的性命。”
战场越来越往东,最东面是一处丛林,半个时辰后,青歌与百鬼队早已穿过丛林向东逃去。
而几千名争天骑则伤兵遍地,谢谢你,连意,谢谢你们,争天骑的兄弟们。
最后一次策马回眸,于千万人的目光中,一眼就望见了那个人的目光。如果没有他的默许,她是无法这样轻易脱逃的。
景晔,下次再见,就是我们真正的战场了。
我将三万争天骑还给了你,也将我的信念以及决心通通告诉了你,你的半壁江山,我已经拿走了,另外的一半,我们一决雌雄吧!
眼里泛起迷雾,嘴角却笑得欢颜,景晔,我又来到了你的身边,只不过,是对面。
你怀中抱着的那个女子,是你最爱的女人吧!我已经竭力保护她了,我已经尽力让你见到她了,可现在所发生的,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也帮不上什么了,而这,也算是我爱你一场,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寒风拂过猎猎跳动的黑色锦旗,景晔紧紧抱着身子冷却的卫君,目光却不屈不饶的望向东方,那是她绝尘离去的方向。
她,依稀不是曾经的模样了,着了戎装,穿了战靴,身背军剑,嘴角含笑却又英气淋漓,目光柔和却又锋凌毕现,这样的她,熟悉而又陌生。
他无法说出并不是我下的命令这样解释的话语,因为对她下手的,的确是他的人。
他也无法问出她腹中的孩子为何会没有了的话,无论是意外又或是她的意愿,他都无法责怪。
他更无法问她为何会成为洛陵王?为何会让他派去东南的五万争天骑全军覆没?又为何会让慕容芳背叛他?更甚至是突然派兵攻打宜州城?
其实当他收到宜州陷落的消息时,他反而轻松的笑了出来,在那一瞬间,他忽而觉得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事比起她还活着这件事来得更为重要了。
他好想走过去抱一抱她,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再说一声我爱你。
可是,他看向怀中的卫君,惨白的脸上还挂着风干的泪痕,这个如同亲妹妹一般的女子,这个他一直尊重与珍惜的女子,这个陪伴了他八年如一日的女子,竟然以自己的死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一口气跑了百里,后无追兵追来,青歌终于松了口气,停下脚步让众人歇息。
一行一百零二人,一个不少一个不多,百鬼队一百人,她,以及被赐名疯子的江枫,人数虽多,却都身无分文,刚才逃得及,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又,全队只有她和红帩两个女人,但她们二人又从来不佩戴首饰,即使前面就是桐城,也无东西可当。而马匹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自然是不能卖掉。
柳三的军队并没有像连意的猜想一般跟随在他们身后,而是确确实实的去了江都与玉彻汇合。从此地去江都,快马加鞭也要十天的路程,这一路上的吃喝住可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概就是这样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