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黄昏,放学铃声响了起来,教室里的学生们杂乱地走出教室,而他却在课桌上懒懒地趴着。很快地,班级里只剩下了他,还有她。
他留下的原因是,他终于鼓起勇气将那些自己羞于启齿的话整理成庄重而简练的一封信,托死党下课悄悄送给了她。
她留下的原因是,她终于收到了他的信,这样子就不需要自己继续心理斗争下去,可以顺理成章地答应他。
他们面对面站着。
他们缓缓靠近。
又猛然停住。
他腼腆地笑着,显得很是紧张;她微微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面前的这个大男孩。
夕阳略显黯淡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两人的发,窗外吹来的暖风荡起两人的衣角,啊,这美好的夏!温馨无比。
他开了口:“那···那封信,你可看到了···?”
“嗯···”她羞涩回答。
他似乎很是欣喜,慢慢移动脚步,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与她并肩看窗外的夕阳,看着操场上为数不多的学生,谈论着明天要上的课程,谈论着毕业后要寻找一份怎样的工作,一切看起来都是命中注定般行云流水。他开心的过了头,开始谈论他的同桌,一个很美的女孩子。在赞颂了同桌的学习优异,人品出众后,他抬起头,看向了半天未曾说话的她,她紧咬着嘴唇,手指绞扭着衣角,努力让自己平静着,淡淡地反问一句:“既然她那么好···你还给我写那些做什么。”他笑了:“我说的也并没有错嘛,其实你也很不错呢···”可惜,或者说,幸好,她打断了这个陷入甜蜜漩涡的笨男孩的话:“我要回家了。”
他呆住了,连窗子被突然变得猛烈而微冷的风重重震开都没有去注意。
她转过身,反手带上教室的门,门上的玻璃微微颤抖,似乎在无声哽咽。
他垂下头,死死盯住教室地板上的一条小裂缝,似乎想将自己整个塞进去。
她匆匆跑下楼梯,泪水如梨花随风飘落,洒下一片伤。
天边阴云顿生,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晕也被渐渐侵蚀,黑暗笼罩了整个校园,以及那曾经甜美温馨的林荫小路。
猛然间,一道惊雷将他从恍惚中惊醒,他猛然想起,她最怕雷雨天,他顾不得教室没关好的窗子,反手抄起雨伞,狠狠撞上教室门,快步飞奔而去。
此时的她,正在街角报刊亭,她的身体瑟缩着,不停发颤;双手抱着头,不敢将视线略微抬高,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咪。
他沿着曾走过无数次的小路,一路疾行,自动忽略了身侧看了无数次的风景,如今也是一样的,但只是少了一个人。
她发着抖,泪水不争气地落下,她不希冀有朋友会发现她在这里,她只想在这里安静的呆一会儿,这个无害而柔软的奢求随着雨线密密麻麻落下而化为泡影。
他在雨中摔倒了数次,修长的身形变得佝偻,干净的白色外套也早已污迹斑斑。这时雨渐渐小了,一丝一缕的阳光也透过乌云洒落人间,他终于找到了她。她蜷缩着身子,躲在那一方窄窄的屋檐下,脸颊无一丝血色,听见声响,她抬起头,正对上他原本清秀,此时却沾满污迹的脸。他向她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递了过去。待她站起,他将怀中的那件女式百褶外衣拿出来,披在她身上。这也是他所带的唯一一件不曾沾染污垢的衣物。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不去歌颂你的同桌么?”她颤抖的嘴唇吐出一句话,他只是笑笑,向她伸出了手:“我们去吃晚饭好吗?”她低头不语。耳畔拂过清冷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如同萦绕在心间的愁肠百结,剪不断理还乱。
她猛然推开了他:“我不会再信你了······”
话音未落,她甩开他的手,忽然她怔住了,马路对面,是他与她的班主任,手中捏着的,赫然是他写给她的粉色花笺。女孩心如乱麻,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向老师走去。
犹如惊鸿一面,刺耳的车轮摩擦声响过,时间定格于此,风瞬间狂猛地席卷大地,随风而起的,是她的百褶外衣。好似粉红蝴蝶,飘荡在尘世间。
随即入耳的是男孩撕心裂肺的吼,让灵魂为之颤栗的悲号。
已入夜,男孩依旧跪在那十字街口,抱着已没了气息的粉红蝴蝶痛哭失声。假若离得近些,可以看到,他的一头乌发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变斑白。他的泪也快流尽,天上的雨却还是不停,似乎是天也为之感伤。他只是一直那样跪着,跪着。
夜已深,他依旧在跪着,哭声已经微不可闻。他的泪已流尽,衣襟上斑斑成血,仿佛天也为之动容,雨滴落在地面便化为了雪,狂风骤起,卷起满地雪尘。整条街的路面上,一层薄薄的雪粉,随风打着旋儿,环绕在他身边。
最恨那操纵命运的手,让相爱变成相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