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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阁报从京师传递到洪州府，便是八百里加急都需要跑一个月以上的时间，不过真要传递点消息，自然无需如此之久。
仅仅在陆宣身份被证实后的第三天，就有诸封密报从洪州城回馈到京师一些大人物手中。
而徐柯恰恰就是有资格看到其中一封密报的人之一。
“终于找到了陆师弟了？”徐柯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意，不过随后就被一抹愕然所取代。
“竟然如此年轻！”
密报上面不仅将陆宣一开始在安逸县如何取得保举，到后面晚霞阁不经意的大放异彩，被人诬蔑，直至成为案首等事迹一一陈述了下来，而且每一件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哪怕是认识陆宣的那些人，都不见得有这上面知道的详细。
看到自己的这位师弟，竟然还只是一名才取得功名的束发少年，一向冷静沉着的徐柯都不禁动容！
虽然他知道这位陆师弟能够成为才学大家，一定是个非比寻常之人，却从来没有想过陆宣竟是会如此之年轻。
“难怪未曾见面就能够被老师收入门下，陆宣师弟果然不凡，年纪轻轻就成为才学大家，以保举童生身份夺得府考案首，想来后面的院试对他来说应该也是轻而易举之事，看来，老师说的没错，再过不久陆师弟就会出现在京师了。”
看得出来，徐柯对自己这位师弟的情况很是满意。
如果说早先在不知道陆宣身份前，徐柯还只是因为孔冲澹的原因和他的入阁诗词，才接受了陆宣的存在，那么在了解到陆宣，徐柯才是真正的认同了陆宣这位师弟。
徐柯忽然一皱眉，招来一名文华阁侍卫，询问道：“情况如何了？”
谁能知道，陆师弟仅仅一首《正气歌》入阁，竟然会使得儒道文人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自从前几天，数名儒臣因为看过陆宣的《正气歌》，一身浩然正气崩散无踪，惹得以王汐孙为首的老儒臣纠结了一批国子监儒臣，公开对未曾见过一面的新晋大家发起讨伐，直把陆宣说斥之为诛心不轨之贼人，意图破坏儒道纲常！
这顶帽子可真是扣得有点大。
偏生王汐孙等人那天晕死过去，并没有听见文圣大人和老师的话，而且过后便是知情的徐柯等人，也被告知不准将《正气歌》的一事泄露出去。
问题是老师在那天之后，便说过会和文圣大人共谋要事，短时间是不会再文华阁出现了。
所以，在王汐孙等儒臣请求文华阁不要将《正气歌》登上阁报被拒，并且求见老师无果之后，此事就被几个儒臣闹大开了。
据说现在都已经闹到了皇上那里。
老儒臣王汐孙甚至扬言准备死谏，让皇帝出面阻拦《正气歌》上报，并抓出陆宣此人问罪，以免荼毒天下儒道文人！
可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将事情闹得再大，对他们就更不利。
连文圣大人都默许的事情，岂会有其他结果？
是以之前王汐孙等人要求他不要将《正气歌》作为这个月的阁报内容，徐柯便都出言拒绝了，差点还和几个老儒臣翻了脸皮。
听完侍卫的详细表述，徐柯缓缓背过身，望向那边御书房的方向，深邃的目光渐渐凝实一处，神情严肃下来，轻声自语道：“此事可算情有可原，老师和文圣大人不会怪罪，就是希望你们不要做出其他错事才好……”
……
皇宫御书房内。
一人身着明黄锦缎贴里，负手而立，目光注视着面前被人专门裱起的一副诗作，现出浓浓的欣赏之色。
而其身后则站着一名与其年纪相仿的中年人，面容方正，剑眉如墨，赫然正是赵清云的父亲，当今圣上最为宠信的胞弟，亲王赵世谱。
在外人眼中威严有余的赵世谱，身份尊贵无比，可即使是被前面之人背对而立，此时他依然是低眼敛眉，神色尊崇如固。
因为在面前之人身前，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亲王，而只是一名恪守本分的臣子。
能让亲王赵世谱如此，他面前之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是呼之欲出。
正是离乾天子，赵神宗。
除了两鬓相对明显斑白，赵神宗的面容身材，都与身后赵世谱有六七成相似，唯独一双鹰眸如炬，显得格外矍铄，半晌才从诗作上收回目光，带着淡淡不悦道：“这些国子监儒臣当真是越老越活过去了，如此一篇绝世才作，竟然都能斥之外道？”
待这声音在殿内回荡消静下来，赵世谱才轻声道：“王汐孙等人也是心忧文道大势。”
赵神宗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来，道：“若非如此，朕岂能容这老酸儒放肆，竟然还敢倚老卖老，出言威胁，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他的罪不成？”
气头上的话不能当真，便是天子都不例外。
赵世谱识情识趣的没有在火上浇油。
赵神宗怒形于色，脾气上来得快，去得也快，坐到桌后那张御书房内唯一的一张扶椅上，指肚缓缓在裱画上摩挲，神情已然如同幽潭般平静。
而这裱画上面的诗作，正是陆宣那首《正气歌》。
“若非文圣大人和孔师早提醒过朕，恐怕朕都要因此心生歧思，从而引起浩然正气不稳，便是朕都如此，王汐孙那几个老顽固早已固定住了思维，浩然气崩散不足为奇，就是不知等到阁报一出，会有多少儒生受此影响？”
赵神宗在自己弟弟面前，不似在外人面前那般太过顾忌，有些话随口就说了起来，“儒道一脉在离乾根深蒂固，说好的一方面，有文圣大人和孔师坐镇，我离乾足以繁荣百世无恙，但要说坏的一方面也不是没有，这一点便是孔师自己估计也已经察觉，只不过他是想朕自己去发现而已。”
“陆宣？竟然还只是个府考案首？有意思。”
赵神宗脸上映出淡淡的笑意，即便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赵世谱捕捉到。
或许陆宣一首《正气歌》所带来的某些影响和改变，正是天子所期望看到的？
赵世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某些话说出口，微微躬身告退。
出了御书房，赵世谱抬头看向头顶湛蓝得过分的天空，心头无端聚起一股烦躁杂念，复又敛去，浓眉轻皱。
初启之年，太上道门隐于终南，有一名陆姓道士脱离道箓，连中三元，金榜题名，入朝为官，结果不到数年时间，便连跳三级，官居三品，一篇圣人歌证道于圣贤碑前，如今已是最为年轻的儒道半圣！
十年之后，有陆姓之辈先后数首诗词入阁，成为离乾最为年轻的才学大家，名动京华，一首正气歌，夺走洪州府考案首，数名儒道大家因此一身浩然气崩散殆尽，儒道纲常面临离乾初启降临以来最大的危机！
赵世谱步下台阶，朝着宫外走去。
巧合的是，这两人都姓陆。
都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