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吩咐早已端着食盒恭候在门外的伺婢摆好早膳,周天济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对着垂首站立在一旁的林子衿道:“也站累了,过来用早膳吧。”
“小女子已经用过了。”哼,刚才还恬着脸耍弄她,现在却又假好心地让她用膳,才不能让他如意!但是看那酒酿蒸鱼、凉拌笋丝、清炒虾仁、水晶鱼胶、栗子蒸糕、红枣玉米羹……每个小菜都做得鲜香四溢、精致异常,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好像好像吃呦!
周天济看到她嘴上说着吃过了,但眼睛却偷偷死盯着桌上的食物,还拼命的猛吞口水,就知道她口不应心死撑面子。咧嘴一笑,夹起一个水晶鱼胶到口中,一边表情满足地吃着,一边道:“我只是担心林姑娘刚才忙累了半天会有些饿了,就请姑娘一起用膳。既然姑娘已经用过了,我就不勉强了。”说完又夹了一筷子清炒虾仁,再次刺激着林子衿已经浑身尖叫的神经。
“啧,既然爷这么体恤小女子,小女子再推辞就不恭了,那小女子就陪着爷再用一些吧。”说完她迅速坐到桌边,拿起碗筷专心向美食进攻。
周天济被她借坡下驴的功力取悦,心情大好地跟她一起吃着。
餐毕,周天济坐到大厅中办公用的黄花梨长几前,开始翻看各分铺的账簿。林子衿帮伺婢收拾完碗盘后,就站在一边拿眼看他。
感觉到她的注视,周天济抬起头扬眉问道:“有事吗?”
“荣晨少爷不是说爷今早还要和分铺的主事议事吗?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是要议事,不过……”周天济低下头假装看账簿,成功掩饰住唇边溢出的笑容:“是下午。”
啊?哪那个该死的周荣晨为什么要告诉她是上午?看来又被骗了!想到一大早就遭遇的‘非人’待遇,林子衿在心里咒骂着周荣晨:看哪日让我逮到机会,一定往死里狠狠整你!
此刻的周荣晨正骑马飞驰在前往太原的官道上,心里第一万次感叹自己的伟大乐施:看吧,自己临走都不忘给兄长创造机会,让他们这对痴男怨女能够早结良缘,他这个弟弟有够贴心的吧?!正想的得意,突然没来由地头皮一麻,让他心中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会吧,自己可是在造福哩,阿弥陀佛,大哥应该感激我吧?”应该吧?好像自己也不太确定……甩甩头,他强打精神,继续赶路。
林子衿当然不知道周荣晨此刻正在为她的咒骂险些乱了阵脚,她看周天济只是低头办公,不再理会她,就识趣地拿起扫帚打扫院子里的落叶,尽她身为仆拥的本分。
院子不大,是昊日院正厅到院门的过渡地段,没有装饰任何山石、花艺,只是在院子一角砌了一个石桌,并配了几把石凳,院墙边种了几棵杨树。
金黄的枯叶洒满了一地,林子衿费力地挥着几乎跟她一样高的大扫帚,将满地的落叶往院子一角集中。终于扫完了,正欲拿簸箕往竹筐中盛装,却刮来一阵强风,将她好不容易聚拢的落叶吹得四散开来!看到复又满地的落叶,林子衿欲哭无泪,只得哀叹着重新扫过。
待将盛着满满一筐落叶的竹筐连拉带拽地拉到院门外,林子衿已经是累的大汗淋漓,她用袖子抹一下一脑门的汗,座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喘口气休息了一下,就到汲水井打上一大桶井水,提到厅内,涮了抹布擦拭厅内的桌椅。
擦着擦着,就擦到周天济坐着的长几旁的书柜。偌大的书柜足足占据了一面墙的位置,高度约莫有她一个半高,长度也要她伸长了胳膊,再翻个五番才能丈量完。书柜上分格放满了书籍和账簿,每个格子都有标示详细注释,所以书柜虽大,但也井然有序。其实昨儿个她就对这个书柜好奇,想着周家真是商业大户,光账簿都比寻常人家的多出好几倍来!
这些账簿他怎么能看得完呢?她一边擦着一边拿眼偷瞧周天济,只见他俊眉微蹙,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账簿,而长几上还堆满了各个分铺的其他账簿。
林子衿心中暗想:这么多的账簿,每天看都未必看得完,怪不得不见他早上像若华一样锻炼,恐怕他每天根本就抽不出时间健身吧?再这样下去,岂不年纪轻轻就一身劳累、老态龙钟?但突的想到早先自己在给他穿衣的时候,明明见他体格魁梧,肌肉饱满有力,一副练家子的极好身材,怎么看也不像是长期缺乏运动的羸弱身体啊?可能这只是表象吧,不知他的肌肉真正摸起来会是什么手感?是硬邦邦,还是软趴趴?
猛然回神,发现自己正在想着某个男子的身体,林子衿一下羞红了双颊,连忙拿眼偷看,见某男还在专心办公,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成了某女的遐想对象,不禁暗自吐吐舌头,收拾心情,更卖力地擦着。
咦?感觉自己不小心把什么东西踢到书柜下面了,林子衿弯腰向书柜下面探看,只看到好像是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但由于滚得太靠里,她伸手根本够不着。从院中找来一根长树枝,她蹲在地上,伸着树枝够圆球。怎奈树枝不够长,她只好整个人趴在地上,借助臂膀的长度使劲往外带。
努了几把力,终于将圆球够出,林子衿拿起一看,原来是书柜上摆着装饰用的琉璃球。她担心擦拭的时候会将琉璃球碰倒,就将它从固定用的支架上取下来,放在地上。原本打算擦完书柜后再放上去,没想到却一个不留心被自己踢到书柜下。
林子衿捡起琉璃球,起身欲将它放回原处,怎知一下子起猛了,顿觉两眼金星直冒,眼前一黑,瘫软到地上,手中的琉璃球也顺势滑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巨大的响动声惊动了周天济,他连忙箭步冲到林子衿跟前,将她打横抱到偏厅的软榻上,看到林子衿面色惨白,满头冷汗,他大叫伺婢快请大夫。
一听他要请大夫,林子衿连忙想要阻止,奈何喘气不匀,说不出话,只得使劲摇头,但这一摇,又摇的她满眼金星。
周天济忙伸手止住她不安分的小脑袋,关切问道:“你想说什么?”
林子衿大吸了一口气,急道:“不要请大夫,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你现在脸白的跟鬼一样!”
“你别管,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多管闲事!”急于要阻止他请大夫,她急得口不择言。
周天济闻听面色一沉,冷冷道:“看来在下真的是多管闲事了。但林姑娘毕竟是在周府,若由于周府照顾不周而生病的话,周某恐难交代,还是请姑娘原谅周某的多管闲事吧!”说完,不再理会她,径自起身离开。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说我没事,真的不用请大夫啦!你听见没有?我说不用请大夫!”林子衿对着他的背影拼命表示自己身强体健,奈何他根本就不理会,留她一个人对着空气大叫。
哎,这次糗大了!
无论林子衿怎么抗议,大夫还是小跑着被领进了偏厅,现在正在给她诊脉检查。不一会儿,大夫就抬头微笑,捻着颚下的细胡,对林子衿道:“姑娘今日可是红潮又现?”
“嗯。”林子衿细若蚊声答道,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今日是第几日了?”
“第一。”从鼻子里哼出这二个字,她已经羞愧地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了算了。
大夫继续朗声问道:“姑娘每次红潮都会小腹微痛吧?”
“嗯。”你有完没完啊?!
“每次红潮时,都会觉得提不起劲又心烦气躁?”
“嗯。”拜托你别再提那个词了,算我求你了!
“姑娘只是因为红潮上身,一时气血不足,又受了凉风影响,加上跪卧时间过长,又起得过猛,导致一时气血供应不上,才会出现晕眩。不是什么大碍。”
呼,终于完了。
“但……”
我的老天,还有‘但’呐!
“但姑娘素来月事不调,又兼有气虚血滞,故每每红潮都会略有不适,老夫现在就开付方子给姑娘做调经养血益气之用。”说完,大夫就跟着管事到外厅写方子,在经过依着门默不作声的周天济时,忙躬身行礼。
周天济颔首回礼后,就一瞬也不瞬地拿眼盯着林子衿,只盯得林子衿浑身尴尬异常,只得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周天济握紧拳头,强忍笑意,颤声道:“林姑娘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待下人熬了药给姑娘喝过再走。”
还要熬药?天呐,现在就收了我吧!别让我再在这里丢人现眼啦!
看到林子衿因他的这番话身子抖得更厉害,周天济终于憋不住,连忙快步走到院子里,仰天放声大笑个痛快!
他的笑声刺激着林子衿脆弱的神经,她在心里把他生生千刀万剐!
而主事和伺婢则惊吓得呆若木鸡,仿佛他的笑声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开完药方的大夫心中却暗想:外人都道这周家的家主是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冷硬人物,今日看来倒还是挺开朗温和的呀?看来传言真是不可信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