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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黄石老人

听到这里,刘三没来由地心头一动,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汉留候张良正是在秦国灭亡韩国之后开始积极地四处奔走,花费了大量金钱不断寻找奇人异士,积攒力量伺机行刺嬴政,后来终于在东方碰到沧海君,获得了一位力士。不过,嬴政并没有那么好对付,事实上后来张良也并没有取得成功。

“三哥,我介绍你认识一位朋友。”

二人边谈边行,这时候已自来到一处酒肆。酒肆门外挂着一个显眼的招牌,却是以小篆书写的几个弯弯曲曲的大字,刘三仔细辨认了一回,依稀判断出大约是“回味无穷”这四个字。

为了方便招呼客人,酒肆老板早已搬出店铺中的几种招牌陈酿堆放在酒肆门外,一个年轻小伙子正自蹲在地上,盯着过往的行人不停地吆喝售卖。

“栾布!”徐夫人走上近前,对着蹲在地上的小伙子大声地招呼起来。

“哎呦,四哥!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等到面前的这个年轻小伙子站起身形,刘三方才发现对方竟然也是身高八尺的堂堂男儿一个,除了身形略显消瘦之外,人也长得白皙干净。

“这是我的结拜大哥,因在家中排行老三,你跟着我一样称呼三哥就成了。”

“三哥!”

“不敢当!小兄弟今日生意如何?”

“唉,自从龙王里十字大街的张记酒铺将琅琊邑的‘迎宾楼’、‘如意客栈’两大酒楼的酒水供应完全垄断以后,俺们东家的酒水生意就此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了。”

“哦,能够打通邑中两大酒楼的关系,这一份酒水供应就已经很可观了,自然不愁酒铺之中酒水无处着落。栾布兄弟你可以试试提供给客人免费品尝的办法,只要迅速地提高了人气,生意说不定会好上一些的。”

“那样岂不是要赔上本钱?”

“你只管取来一只小盏酒爵或杯具,试一试,便知这个方法是否可行了。”

“可是……”

“栾布你还真是罗嗦,只管照着三哥的吩咐试一试就知道了!”

“是,是……”

栾布转身走进酒肆,过了不大一会便取来一只做工精致的青铜酒爵及一只通体泛着暗红色光芒的酒觥。

“这是俺们东家珍藏在店铺中的酒器、酒具,因国都颁下限酒令,所以有好长时间不曾使用过了,俺们暂且瞒着使用这一回吧。”栾布边说边将手中酒爵用衣袖擦了擦,就此倒了小半杯酒液。

“你们两个只管放开喉咙喊着。”刘三从栾布手中取过青铜酒爵仔细地观看了一回,只见数寸方圆的一只青铜酒爵上面刻画了密密的一排小篆文字,越发显得棱角分明,纹理通透,果然鬼斧神工,设计巧妙,做工精致,非常凡响。

“走过路过的乡里、诸位大人,蔡记酒铺今日免费品尝美酒佳酿,三十年老字招牌,真金不怕火炼,好与不好全凭您说了算!”

“蔡记酒铺,百年老号,美酒佳酿,请君入瓮,一律免费!过来看一看,您请过来瞧一瞧喂!”

栾布经年干这卖酒的营生,吆卖起来自然随口就来,但却还是清一色的大实话。徐夫人早已领悟了义兄刘三的意思,“三十年的老铺”在其口中直接变成了“百年老店”,更大言不惭地喊出“一律免费”的大话,顿时听得一旁的栾布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两个年轻男子敞开喉咙这样一通吆喝,片刻之中酒肆门口便已围观了十余位路人。刘三端起酒爵,用眼睛余光瞥了瞥身侧聚拢过来的路客,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装模作样地就着酒爵浅尝了一口,闭着双目似是仔细辨认着这杯中美酒的滋味。

“酒液甘醇,齿间留香,果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酒佳酿!兄弟,给我来一坛。”

“三哥,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给这位先生取一坛子酒!”

“好……好的。”

“另外也给我准备十坛子美酒,稍后就遣人送到瓮里我的府上吧,鄙人正准备给家父置办一回寿宴呢,妙,妙极了!”

“伙计,给我来一坛!”

“小兄弟,给我取两坛!”

“我也要!”

……

栾布由刘三手中接回酒爵,一时间竟被这一片如潮喊声给淹没了,瞬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后很快就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接下来,栾布从酒铺中将酒铺中的陈年佳酿一坛子一坛子地搬取出来,又一个接一个地交易给过往的客人。刘三、徐夫人早已趁乱离开人群,抱着一坛子美酒就此杳然而去了。

转过街角,刘三与徐夫人相顾哈哈大笑,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止住。这边二人笑声才歇,冷不防背后一阵响亮的哈哈大笑声又自响起,刘三、徐夫人心中各自一惊,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十步之外,一个长须长髯红光满面的老翁正自目光灼灼地顾盼过来。

“让您老人家见笑了,小子刘三,这是我结拜义弟,未曾请教老翁姓氏名号?”刘三隐隐约约觉得面前这位老翁有些超凡脱俗,气质不同凡人,顿时生出一股相敬之心,说话之际也低首依着后辈身份深深地鞠了一躬。徐夫人万事以刘三马首是瞻,眼见大哥如此行事,也自跟着一起躬身行了一礼。

“了不起,了不起!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罢了,又有何德何能承受两位聪慧灵秀青年才俊的这般大礼?老夫人称黄石,是谓黄石老人是也。”

黄石老人,黄石老人……刘三将这个名字默念了数遍,忽然有所明悟,心中又自一动。

“原来是黄石公,今日相遇即是有缘,况且今日又平白赚得了一坛子美酒佳酿,不如我等寻觅一处客栈酒楼,就此开怀畅饮一番如何?”

“妙哉,妙哉!”

“好,好,小弟忝为地主,自然应该不吝相请的!”

“这个自然,三哥身无分文,向来都是吃惯了白食,这一次说不得又要义弟破费了。”

“你我自家兄弟,三哥如何说些客气话?况且,黄石公风采不减少年,言语风趣,徐夫人早有相请之意。”

“哈哈,请!”

“请!”

“请!”

一老二少三个人循着这一条街角走出来,转往西行,片刻之后早已转身踏入分割西贡里与龙王里的右大街。徐夫人是琅琊邑人,自以为轻车熟路,处处抢在前头,指引着刘三、黄石公直奔右大街的“迎宾楼”,哪知道黄石老人虽然看似年纪老迈脚步蹒跚,但从头至尾一直亦步亦趋一步不落地跟随在徐夫人身侧,显然于这一带的街巷路径竟然也混得十分清楚明白。

三人来到“迎宾楼”向掌柜要了二楼一个包间,临窗而坐,简单订了几份菜肴,就此开怀畅饮起来。

“刘君今日闹市一招‘请君入瓮’果然手段高明,令人敬佩。只是以先生区区大才,为何会替一个庸庸碌碌的酒肆东家出谋划策,敛取百姓钱财?这倒是让老夫心下糊涂,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让黄石公见笑了!些许弄巧手段,都是雕虫小技而已,自然瞒不过你老人家的法眼。话说今日之事纯属小子一时之兴,只为帮助寄居蔡记酒肆代东家卖酒的一个好朋友出出头,聊解其困而已。”

“对,对。那个卖酒的伙计栾布是我的好兄弟,为人正直仗义,诚实守信,他本是宋地睢阳人,一年前被卖到这里替蔡记酒肆的东家打长工。酒肆的东家为人刻薄,经常虐待栾布,我看不过去,时常资助他,并趁机向酒肆东家代为说情。”

“哦,原来如此,刘君、徐君不欺卖酒小厮贫贱,仍肯仗义相交,时时资助,实有大仁兼爱天下之心,的确让老夫心中万分敬重佩服。”

“不敢,黄石公谬赞了。我等皆是山野市中禄禄无名小辈,只不过是对身边之事、身边之人略施援手罢了。”

“大仁兼爱天下之心什么的,我徐夫人是不曾有过的,不过我这位大哥么,曾经举手之间将一件价值连城之物无偿赠与村寨乡里,这比起齐愍王时的‘孟尝君’之风恐怕也不相上下了。”

“四弟说笑了,孟尝君一生结交遍天下,有食客数千人,天下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刘三何德何能,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刘三忽然听到徐夫人提及青石子寨中事,顿觉义弟此举鲁莽,有些口无遮拦,待其言语中更将自己与孟尝君田文相提并论,急忙出口拦阻。

孟尝君田文昔日固然结交士人遍天下,享誉四海,但为人却好客自喜,心胸狭窄,手段颇为毒辣。他为了迅速地结交士人、积累门客数量,大肆在薛地招揽一些由诸侯国逃亡的犯人、鸡鸣狗盗之辈,以致薛地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暴桀子弟隐迹出没之所,至汉朝景帝、武帝年间,奸邪之辈竟然已在薛地发展壮大至六万余家的庞大规模。孟尝君曾经在由秦国逃离的途中路经赵国,仅仅因为赵国百姓的一句羞辱戏语便一举杀死了几百人,在毁去一个县后方始尽兴离去。后来,秦国将领吕礼犯了事逃亡,到齐国做了相国,想要捉拿毁谤自己令其在秦国无处容身的纵横家说客苏代,苏代却趁机向孟尝君进谗言。孟尝君为了使自己不在齐国失势除掉威胁自己地位的吕礼,听信了苏代的说辞,就此送信给秦国相穰侯魏冉劝说秦国攻打齐国。此举最终虽然成功地达成了孟尝君除掉齐相吕礼的目的,却无辜使得两国征战数月,兵士死伤数千,百姓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除此之外,孟尝君更有多次因为个人积怨动辄就欲兴举国之兵以攻秦、宋之地的想法和行动,所以,刘三达心眼里对孟尝君此人是颇为不喜的。

“田氏之中除了因齐、辟疆还算稍稍有些见识成就,其余之辈大都是一些庸碌无能之辈,眼看这片大好的齐国山河就要葬送在这些鼠目寸光的田氏子孙之手,真是可悲可叹!”

“太公田常攻鲁伐卫,闻达于各国诸侯之间,终得周室天子封为诸侯之一;桓公田午治国有道,创办稷下学宫,博采百家之言,重用邹忌子在燕国攻城略地,壮大了齐国。难道他们两位也都是些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

“姜齐昏聩没落,田氏乘机作乱,窃取了姜齐政权,田常、田午只不过是利用原本的姜齐国力阴谋投机地攻伐了一些小国、弱国,何功之有?后来燕、秦、楚、韩、赵、魏一同进攻齐国,燕将乐毅更率领大军攻占了包括齐都临淄在内七十多座城池,齐国差一点因此灭国,难道这不是因为田氏贪图小利、众叛亲离而造成结果吗?”

黄石老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饱经风霜的智者姿态与二人谈论着,但在滔滔不绝地说出这样一番道理之后,面容上已经有了些许愤愤之意。而徐夫人也早已在黄石老人颇为犀利尖锐的诘问之下变得无言以对,恰时刘三悄悄地拽了拽义弟的衣袖,徐夫人因趁机默默地执起几上酒杯,浅尝一口,就此将这一幕略显尴尬紧张的气氛遮盖掩饰过去。

“未敢请教黄石公是否姓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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