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三、晋文豹早已分成左右两个方向站定,两个人都是蓄势待发,作势欲斗。晋文豹身材较刘三略显矮小,虽然有些身宽体胖,但经常从事体力劳作的刘三自然不将这个纨绔子弟放在眼中,只是微微含笑地站定原地,也不抢先出手,就这样静静地等候着对方发动攻势。
终于,晋文豹成功地被刘三似笑非笑的讥讽表情给彻底地激怒了,在大喝了一声之后,抬起右臂一拳猛地攻向了对方的头部。
刘三也不闪避,早已蓄力待发的他,迅速地挥出右臂,竟如对方动作一般无二地攻出了一拳。两拳相交之后,晋文豹“哎呦”大声尖叫一句就此向后匆匆地倒退了数步,更是抱着拳头在原地打起了旋转。
刘三也不好过,一只拳头的骨骼突起处早已红作了一片,但心想自己既然不好过,对面的那个纨绔子弟肯定更经受不起,便将不适感强行地忍耐了下来,只是将一只右手来回地握起,放开,舒缓着隐隐的疼痛。
“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
晋文豹带来的四个家仆见主人吃了亏,顿时一股脑地冲将过来查看详细。
“你们这群饭桶,赶紧给我上,打死他!”
晋文豹羞愤交加,顿时一声令下,四个恶仆像虎狼一样朝着刘三冲了上去。
“喂,喂,说过了要一对一单挑的啊,晋文豹,你言而无信,卑鄙无耻!喂,喂,不要打脸啊!”
四五个男人顿时纠缠作一团,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惨叫怒骂声交错响起,前后不到片刻,双方五个人的身上都挂了彩。刘三虽然有些力气,但是毕竟是一个人对阵四人,顿时吃了大亏。后来缓过劲来的晋文豹也加入了对刘三的群殴之中,刘三无奈只有抱头缩到墙角,任由晋文豹五个人拳脚相向。
“喂,喂,你们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是啊,你们这样五个打一个,根本没得看嘛。”
“……”
过了好大一会,晋文豹看着打得也差不多了,于是就命众人停了手。
“怎么样,乡下小子,赶紧滚回去吧,鲁家女儿你是娶不回去的。”
“休……休想。我既然来了,就算舍掉性命,也一定会把婷儿娶回去的!”
刘三挣扎了一会,又舒展舒展了筋骨,但终于没能忍住全身骨骼上传来的阵阵撕裂疼痛,就此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但下一刻,却在听了晋文豹的一阵冷嘲热讽之后决然地说出了这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并缓缓地转过头来。
此时的刘三早已被众人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晋文豹因为距离较近,仓促间竟然被显得有些狰狞的刘三吓得蹬蹬蹬地倒退了四五步。
“你……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居然连命都不肯要了?”
晋文豹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只听得府门之内一阵轻柔的语声响起,一身白裳的鲁婷儿便由府门之后踱着莲步闪身走了出来。只见鲁婷儿出了府门之后,眼神并未有一刻旁移,就此痴痴地瞧着刘三,而眼中早已蓄满的泪珠终于忍耐不住地倾流直下,远远望去,竟如梨花带雨一般,异常触动人心。
“是的,因为我答应过……”
刘三一句话未曾说完,鲁婷儿早已如飞一般地冲了过来,就此蹲下身形,用一双柔弱纤细如玉的手臂轻轻地将刘三血迹斑斑的的脸颊搂在了怀中。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不是和兰姐姐……”
“我是喜欢你兰姐姐没错,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想要娶你的决心啊,在来齐国之前,远在天涯海角另一端的我,很早就已经将齐人之福什么的视为毕生之宏愿,一生之理想了。”
“啊?你这坏蛋!”
一旁早已为鲁婷儿的惊世之姿迷得神魂颠倒的晋文豹与四个家仆痴痴呆呆注视片刻,心想这鲁家的美人儿果然生得娇艳无比,甚能魅惑天下,与我打听来的消息竟是一分不差,今日这小美人儿我晋文豹是娶定了!
“喂,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晋文豹放在眼里?鲁家小姐,我看你还是回府暂避一下的为好,这个乡下穷小子有什么好的,哪里能与我晋文豹相比?你且看我如何除了这个搅坏别人好事又臭又硬的死乞丐!阿驴,阿花,你们四个这就抬了这个乞丐把他给我扔到护城河里去吧!”
“住手!”
“住手!”
晋文豹带来的四个恶仆正要上前动手,忽然听得长街之上传来几声大喝,众人一齐转首望去。只见前头五个人牵了五匹马驮着满满当当的绸缎布匹、佳酿、鱼肉果蔬,清一色地披了红绸,打扮得喜气洋洋,正是徐夫人、胡奋、胡贲、灌婴、栾布等五个兄弟,后面雇了四个人抬了一顶轿子,一路飞奔而来。
“三哥!”
“三哥!”
徐夫人等五人冲到近前,看到卧地不起鼻青脸肿的刘三,顿时都大吃一惊,纷纷惊呼着抢了过来查看。
“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三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地被人打成这般凄惨?是否就是眼前这几个臭虫,且看兄弟们如何为你报仇!”
“呔!兀那几个小子,是不是你们打伤了我们的三哥?”
徐夫人未等刘三回答,早已匆匆站起神形,呛啷啷一声抽出腰间长剑。胡贲更是大步流星三步两步冲到晋文豹面前,一声大喝声中,须发皆张,眼睛圆睁,手中一把屠狗刀作势欲劈,直如凶神恶煞一般,早已将对方五个人惊得七荤八素。
“四弟,胡贲兄弟,你们都给我回来,且慢动手!”
刘三稍稍缓过一些精神气力,伸手拉住了正欲上动手的徐夫人。众人听了刘三呼唤,便又再次聚集到他的身边,一旁的晋文豹与四个家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瑟瑟颤抖不止,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逃走。
“众位兄弟你们听我说,其实今日之事并非偶然,乃是三哥我命里应有此劫。因我生来便命犯天煞孤星,这上天看我不顺,才借这几个兄弟之手对我略施小惩,不过人之生命均是由父精母血孕育而生,岂能全凭天意而定?这几位兄弟也只仅仅是天命中的一颗棋子,不过是身在局中不自知觉罢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这几位兄弟,他们稀里糊涂地赐了我这一顿拳脚,我胸中倒是舒畅自然了许多,三哥从此便消却了天灾劫难,谁说这又不是一场造化呢?”
刘三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墨小兰一去芳踪渺渺而耿耿于怀,并因此气血淤积乃至胸怀不畅,今日无辜糟了这一顿拳脚毒打反而舒活了全身气血,竟是说不出的通畅快活。他之所以编造出这样一番虚无缥缈的命理之说,只是为了消解众兄弟胸中的怒气,不愿就此再行多生事端,自己的这几个兄弟大都是八尺男儿,孔武有力,又颇懂得一些剑术和刀术,晋文豹这几个草包绝对承受不住他们的一拳一脚,万一真的闹出人命,到时候可就无法收拾局面了。
“三哥,你说得这些太过玄妙,一时间我们兄弟也并不能完全领悟理会,不过既然是你吩咐下了,兄弟们听你的,暂且就饶过这些臭虫一回吧。臭虫们,你们还不快滚!”
“滚!”
“我......我晋文豹还没有娶到美人儿到手,我……我是不会走的……”
晋文豹原本已为来势汹汹的一群汉子们吓破了鼠胆,但没成想自己疯狂海扁的这一个其貌不扬的乡巴佬竟然会这一群大汉的“带头大哥”,更没想到这个“带头大哥”竟然头脑有些不太灵光,被人痛扁了一场到头来还要感谢人家。自作聪明的晋文豹顿时以为来了机会,竟然壮了壮胆就此赖在了此处,心中更是打起了智取攻心的“妙计”,毕竟自己作为一个堂堂县邑大夫的表侄子是拥有着些许贵族血统的,没来由会输给一个头脑不太灵光的土冒乡巴佬。
这下子,刘三倒有些啼笑皆非了,果然纨绔子弟的奇特想法自己很难洞悉啊。但事已至此,大局尽在掌握,只好尽快地“鸣金收兵”了,万一再与这纨绔少年无故生出一些纠葛来就并非自己所愿了。
“晋公子你也看到了,鲁家翁已经招我作了婿,鲁家女也与我情投意合,我也定过文定,今日这彩礼红货也都悉数办妥了,从此鲁家之女便是我刘家之人,我这就带着刘鲁氏回去了。”
“等一等!鲁家美人儿天香国色,倾国倾城,你就想用这些个不值钱的西贝货换走美人儿,这岂非是对美人儿极大的亵渎不敬?”
“唔,你这样说也好似有些道理,然则依你之见,又当如何才不会辱没我的刘鲁氏?”
“美人儿现在还没入成你这乡下臭小子的破篱笆门,你又怎地口口声声地将她称作刘鲁氏?依我说,咱们两个今日就看谁出的礼钱多,就由谁带走美人儿,你看如何?”
咦,这草包怎么知道我刘三家中设得仅仅是一扇篱笆竹门?
“这倒也公平得很,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三哥,你怎能答应这个无赖!”
“放心吧,婷儿,你就等着乖乖地做三哥的刘鲁氏吧。”
“坏蛋,谁要答应做你的刘……什么氏。”
“阿驴,阿花,快将咱们的金子拿出来,也好让这群乡巴佬知难而退!”
“是,公子”
晋文豹一声令下,四个仆人纷纷由怀中掏出一个用绸缎包就的包裹,各自将之打开了之后,又一一地捧与众人观看。刘三目光所及,大致地估计了一下,四个包裹,每个包裹中的金子大概都有五十两左右,四个人四个包裹就是二百两金。
“阿驴,阿花,快将金子捧了与我的岳父大人收下吧。这一群乡下人从山中出来一趟也不容易,等一下本公子会给你们发喜钱的,在场的统统有份,保证一个不漏!对了,这一顶轿子做得倒也勉勉强强,就借给本公子一用来迎娶美人儿吧。”
“臭虫公子且慢!咱们三哥这一趟由山中来到琅琊邑迎亲,原本也没带多少礼钱,不过区区几袋金子还是有的。胡贲大哥、灌婴大哥,麻烦你们将金子抬下来吧!”
胡贲、灌婴答应一声,早已将刘三准备好的满满当当一麻袋子一千两金的礼钱由马背上抬了下来,二人向前紧走几步,“咚”地一声就此将一个重重的麻袋扔在了靠近晋文豹身前数尺外的地下。
徐夫人手持长剑来到近前,晋文豹的脸色于瞬间中竟然接连改变了数次,之后更是噌噌噌地倒退了三五步。徐夫人哈哈一笑,随即抬起手中长剑“哧”地一声划开了麻袋的封口,只见袋中数之不尽的金粒子、金块竟然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晋文豹见到这许多金子,早已变得面如土灰,就此张大了一张嘴巴,吃吃地说不出话来了。晋文豹本是个纨绔子弟,其人家境虽也不坏,但父母经年之中经营的金钱倒有十之八九都给这个败家子败了去。今日晋文豹说父母要娶瓮里鲁公家的女儿,便死赖着求肯,终于遍取府中两百五十两金,除去四个家仆怀中之金,晋文豹本人怀中也有一份,不过既看到了刘三一次登门居然带了这许多金子,早已泄尽来时的了气势,终于灰溜溜地带着四个家仆挑了两担子绸缎果品货物就此仓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