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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田间盛宴

以一人之力同时面对张家如狼似虎的一众恶仆,刘三心中早已咚咚打起响鼓,虽然身形站得挺直伟岸,看似威风凛凛,其实双腿早已发软。这一刻忽得徐夫人挺身仗义相助,大势瞬间尽得控制,刘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一刻“皇霸之气”外露,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出一番大话,更将族长谭海挤兑进来。族长谭海一副脸上写满了无限疑惑,心中犹自嘀咕不停,哪知惊人的事情一幕接一幕,在众人大惊失色中,徐夫人早已单膝跪地,拜倒在刘三面前。

“岂敢岂敢!刘三乃是一个乡中无名村夫,不想今日竟得徐四公子青睐看重,既然徐四公子有心与某结义,刘三只有抛却羞惭,含愧允下了。”

“大哥!”

“二弟!”

刘三上前搀起徐夫人,二人四拳相握,相互对视片刻,心中都自充满了激动与兴奋。

此情此景,却是张大牙想破头颅也未曾想到的一幕结果,众人气势汹汹而至,垂头丧气败兴而回。一时间,张大牙在青石子寨的声望一下子掉到了有史以来的最谷底,竟然被突然而入的一个外乡人弄得处处待在下风,有愤无处发泄。

众人散去之后,刘三约起二弟徐夫人一起共筑“辕犁”大计,却在徐夫人微微含笑之中,被其摇首推却了。

“大哥与嫂夫人新婚小别,定然有无数体贴话语要说,夫人应了谭公相邀,正要过去一叙,明日再来观瞻大哥的手段。”

“让二弟见笑了!”刘三早在进门一瞥中看见了木氏垂首呜咽的种种情形,实在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心中也自惴惴不安,于是乘势而下,与二弟徐夫人就此道别。

待徐夫人去后,刘三匆匆关上竹门,闪身走进竹舍。其时,木氏早已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地垂首神伤。

刘三走至塌前,双臂伸出,将丽人揽至怀中,轻轻地叫了一声木氏的名字。木氏“哇”地一声,再度**哭泣起来,双手更是握成粉拳暴风骤雨般地锤打着刘三宽阔的胸膛。

过了很长时间,木氏心情渐渐平复,才向刘三吐露别情。原来自从今日刘三下山之后,木氏听从他的嘱咐,只去准备一些菜蔬山野之物,又砍伐了几段竹木,以备家中添置几凳之用。到了晚间,木氏孤身来到寨外湖边,稍稍洗却日间浊汗,事毕站起身形准备返回竹舍家中,未曾想到竟再次遭遇寨中郭金全大叔家的傻儿子郭豆。

傻子郭豆抢上前来,施展拿手的“三板斧”再度一把抱住木氏,木氏用力挣脱,推搡间一把将郭豆推落到湖中,郭豆顿时大声呼叫起来。

正值木氏手足无措之际,很巧地,张大牙一下子就从暗处跳了出来,大声地用不堪的言语斥责起了木氏。木氏被张大牙拦住去路,百口莫辩,羞愧难当,而寨中村民纷纷闻讯赶来围观,渐渐地围起一片人墙。

傻子郭豆在寨人的帮助之下,狼狈地爬上湖岸。张大牙却作势一把扯过郭豆,逼其站到木氏旁边,将二人比划描述成一对“奸夫****”,说得绘声绘色,而自己正是亲眼目睹“丑事”并将这一对“狗男女”抓了现形的有力证人。后来,木氏趁着张大牙不备,夺路逃回竹舍家中,张大牙纠集恶仆,邀了族长、族人一路急追过来,将木氏堵在竹舍,乘机造起势来,原来他早已下定决心,欲就此一举将木氏治罪铲除,以报两个儿子一死一伤之仇。

此前,刘三早已由木氏口中得知,上一次就是因为傻子郭豆在寨中抢上来强抱了木氏一下,从此被污以“不贞”的罪名。现在,事件的几个主要人物再度浮出水面,一场借助族人之手侮蔑陷害木氏的“大戏”又轰轰烈烈地上演了,刘三稍作思索,便洞悉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前因后果。

张大牙,我刘三早晚要在寨中将你扳倒!

经过这一次事件,刘三明白了男人外出离家办事要安置好后院的重要性,特别是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陌生的小寨,一无所有的自己更面对着一些势力强大的敌人。时值乱世,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才能安生立命?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势必会同一些影响到自己生命安危和既得利益的强大势力或者群体形成敌对的关系,要怎样才能周旋于这些强大的敌人之间,强有力地抵御阻击敌人于千里之外,不让战火烧到自家后院,让刘家后院、青石子寨,乃至更大更广的天地真正地成为一片不受侵犯的世外桃源,这是在短短三日间于刘三心中筹划下来的“宏伟篇章”。当然,这个宏愿的实现,需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而在更多的情况下是需要足够的智慧与远见。

智慧,自己并不缺乏。远见,却是与生俱来的。

在用强劲的臂弯安慰过木氏之后,刘三将“铁犁”取过木氏面前。虽然尚未真正扑捉到此物的玄妙用处,单单是这样一件壮硕明晃晃的铁器就已经让木氏惊诧侧目不已。铁器之珍贵,在齐地乃至七国之内都是熟为人知之事,这件“铁犁”不同于木氏的粗糙短匕和铁锄,是一件用材十足的准钢产物,乃是用一件四五十斤的巨大铁坯千锤百炼锻治打磨而成,除了凿去了一点点边角并割切了小部分环眼,基本上算是一整快铁坯的原貌,而锻造出来的钢具“铁犁”却比此前足足减去了十斤左右的重量。

“三哥,这个东西作何用途?”木氏摩挲着光鲜的“铁犁”,用着惯用的亲昵称呼向刘三问道。

“过一会你就会知道了。现在我要制作一个犁辕扶手将犁头镶嵌起来,桑,你过来帮三哥打打下手。”

二人一起动手,木氏负责打磨削制,刘三负责度量截取。手头的工具虽然有限,但制作一幅简易的犁辕扶手只需要打磨炮制少少的几截木段,也足够对付了。至于丈量当面,刘三更是省事,直接张开右手拇指、食指,从左至右、从上到下衡量数次,木段的大致截取尺寸、洞孔开凿的位置所在便都了然于胸了。

利用日间砍伐的木材削制出一截上细下粗的木段,底部削成圆圆的凸起,镶嵌至犁头预留的安装洞孔,成为一截别出心裁的木制“扶手”。接着,将一截弯曲自成弧线的木段反复打磨削制,成就了一截简易的“犁辕”,并在“扶手”上方大约三分之一处凿治出一个方孔,将其与“扶手”紧紧地嵌合一处。最后,在“犁辕”的末端装上一截横木,接起两段绳索,并起两块二尺短小木板做成的“套头”,打起绳结。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刘三、木氏将一套牛耕器具做足,二人携手欣赏“大作”片刻,大感兴奋和安慰。随后,二人竟未宽衣,就此相拥卧于榻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徐夫人在族长谭海的相陪下早早地来到刘三、木氏所住竹舍,刘三与木氏二人刚刚简单吃过一些汤菜面饼,正合力将牛耕所用一套犁具从房舍中搬将出来。

“咦?想必这就是大哥所治之物了吧?”徐夫人抢将上来,仔细观瞧,上下摩挲,目中露出叹为观止的神色。

“此乃何物?难道竟是一套牛耕器具?”

“谭公果然见识渊博!家父昔日曾向夫人述说齐国和其他六国所用的一些常用兵器、农具,言道秦国及楚越之地曾有治器大师发明制作过一种器具“辕犁”,可配合牛马以作田耕之用,往日间三五日的活计只需要短短半日即可完成。夫人才思有欠,如何也想不透这其中的道理,便以为此物之存在只是一个不实的传闻,想不到今日竟然得以亲眼目睹这“辕犁”的全貌!况且今日大哥所治之物似乎更与传闻的“辕犁”有所不同,更加简明精炼,更加犀利了一些……”

“让二弟府上白白让出一块五十斤的铁坯,又劳动二弟家翁徐公整治了半日功夫,比寻常之物更加犀利一些也是必然之事。”

“什么?五十斤的铁坯?还是瓮里徐公所铸之物?那么……竟不知此物沽价几何?”

“五十斤的铁坯虽然珍贵,但已经融汇了大哥的巧计慎思,这副“辕犁”……应该是一件无价之物。”

“刘三虽然不知铁具现时沽价如何,但想来这一副“辕犁”是绝对未曾在七国之上流传过的,所以说此物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刘三先生之作果然别具心思,鬼斧神工。昔日有鲁国工匠公输子治云梯破坚石之城,墨家一代矩子墨翟治纸鸢飞越千里之地,而今日在我齐地有刘三先生治辕犁造福万千百姓农人,定可一举成名,流芳百世。”

“乡野村夫,如何能与班大师、墨家祖师齐名?谭公说笑了。此物既承刘三、徐公之手于齐地琅琊青石子寨问世,说不得要借助谭公家中水牛一用,来试一试这副辕犁究竟管不管用?”

“好说好说,待谭海遣人将家中水牛牵来,我等就此一同目睹见证刘公‘辕犁’的风采。”

这一刻,在族长谭海的心中早已认定刘三就是来自稷下学宫的大儒名墨,对其人更是处处恭敬有加,惟命是从。

片刻之后,刘三、徐夫人合力搬起辕犁来到木氏田中,谭公也命人将水牛牵至。刘三在牛身套上绳索,打起绳结,架起辕犁,左手扶犁,右手执鞭,于半空中扬将起来,清脆地甩出一声鞭响,一人一牛便在田中来回地耕作起来。

谭公、徐夫人与木氏三人伫立在田间阡陌之上注目观望顷刻,早已目瞪口呆,目眩神迷起来。田中正在劳作的族人望见这边的大阵仗,都纷纷停下手中农活,一起聚将过来,一时间,奔走声,呼喊声,惊叹声,互相交织穿梭在一起,充斥在偌大一片田间,远远地传进了青石子寨。

刘三扶着辕犁,赶着水牛在田中来回折返数次,便已将半亩田地翻耕了十丈方圆。此时,青石子寨族人早已闻讯聚集得七七八八,寨中首富张大牙也在一众家仆陪伴之下来到了谷田之外,夏婴、胡贲赫然也在其内。

对于刘三这一番出尽风头,张大牙露尽了不以为然,口中更是不停地冷嘲热讽出声,但心中却早已被这一套横空出世的辕犁弄到心惊肉跳,怦怦不能自已。夏婴、胡贲、小胡奋因与刘三相熟,早已冲到田垄之间,兴奋地与刘三打起了招呼。

刘三拽紧缰绳,停下水牛,让徐夫人换下自己,回到阡陌之中自与夏婴、胡贲叙话,一边向周围族人作着言简意赅的述说介绍。

“谭公,刘三今日将半亩小田翻耕完毕,就此便将这一副‘辕犁’献于族中,无偿供族人耕种使用,也肯请族长不吝借水牛与族人一用,刘三在此谢过。”

“刘公不怀己私,献千金之物惠及族人,谭海忝为族长,实在心中有愧。区区水牛一头,自此刻起,便是族中共有之物。”

二人话音方落,徐夫人、夏婴、胡贲三个人首先带头叫起好来,寨中、田间聚集的数十名族人,不论男女老幼,顿时都欢呼抱作一团,一时间,人声鼎沸,议论不息,“刘三先生”与“族长”这两个称呼前后更被族人们高呼了无数次。仔细倾听分辨,族人呼唤“刘三先生”的次数到比“族长”谭公更要多上一些。

以此作为标志,青石子寨史上的第一次大事件就此到来。

刘三的这项义举原本早在心中筹划多时,这一刻,眼见时机成熟,便立刻当着青石子寨六十三名族人面前和盘托出,就连身在百步之外的张大牙也都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中,更乘机挤兑着族长谭海献出了一头大水牛。刘三提议在前,为大义;谭海献牛在后,却只起到了锦上添花的效果,更变相地为刘三在族人中大大地积累了声誉。

刺耳的欢呼声几乎让一旁的张大牙看得横眉倒竖,睚眦欲裂。也许是在田间站立了太久的缘故,这时的张大牙盘着双膝象簸箕一样坐倒在田垄之上,抬起一只手臂远远地指向着围聚在刘三身侧的夏婴、胡贲破口大骂,口水如飞一样溅落在田间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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