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3日中午12：30
“嘀嘀……”手机短信铃声。
程箐看了眼来电显示立刻拨了回去。
“邹明？你值完班了么？情况怎么样？”程箐问。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嘶哑：“程箐，很不好……昨天上面又有了新指示，要对埃博伊患者用s药……”
程箐举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邹明说的s药是国家一级管制生物药品，足可以杀死埃博伊病毒，但与此同时也吞噬正常细胞，结束寄生人体的所有生命机能，这样的治疗只能说是人道毁灭。
放下电话，程箐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总是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程箐穿好外套，又从冰箱拿了两盒牛奶扔拎包里，进卧室喊醒了陈佳琪。
“我今天就去上班，晚上不回来，你自己弄点吃的。”说完程箐从包里取出钱夹打开，数了十张粉色钞票出来，略停顿下，又多数了五张，一共一千五百块递给陈佳琪。
“别睡了，下午去商场买件厚外套，再买双靴子，其他的你看缺什么就都买齐，医院如果调整假期安排，我们就提早回老家过年。”
“呼！”刚还迷糊犯困的陈佳琪攥住钱兴奋的打了个响哨，一跃而起。
程箐皱眉警告：“只有这么多，你要是买了游戏装备可别指望我再给你。”
“放心啦姐，人家也好久没买新衣服了呢。”陈佳琪嗲着声音撒娇，蘸着唾沫一张张数钱。
程箐看着有些腻歪，想着回老家时就能把这尊大神送回去了，也懒得去理她，拎起包换鞋出了家门。
程箐还是没有开车，医院和超市在相反的两个方向，超市那边比昨天更加拥堵，另一边却轻松不少。
两站地距离走路也就二十几分钟，越靠近，行人和车辆就越稀少。程箐沿着马路小心错开行人，迎面急步行走的人也远远躲开程箐，下意识的捂下严实的口罩，匆匆走开。
等到了医院前面，几乎看不到任何车辆和行人。
这是一条支干道，自从三零一医院发现并收诊了t市第一例埃博伊患者，又被市政府规划为定点隔离医院后，市民谈之色变，宁可绕远也不肯从这边经过。
程箐抬头看了眼紧闭的医院大门，两米多高锈迹斑斑的厚重铁板和周围简洁现代的市容环境格格不入，显得很突兀。这里原本是一米多高的铝合金电动伸缩门，不久前被拆掉，换成了现在的大门。
两旁和对面以前都是商铺，鲜花果篮快餐小吃鳞次栉比，如今全部大门紧闭，空荡荡的街道格外清冷。
医院门旁的传讯室，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执勤的武警。
程箐从窗口递进去工作卡，武警隔着手套接过，划卡校验信息后跑出房间，从里面将大门打开。
“吱呀呀……咔嚓！”
铁门只开了条尺宽的缝隙，在程箐闪身进来后立刻关闭落锁。
同样空荡荡的医院，一个人也没有，四周萧瑟的气氛让程箐感到很不舒服，快步朝门诊中心大楼走去。
“咦？程医生，怎么今天过来啦？”大楼里的值班护士认识程箐，热情的打招呼。
舒适的暖风让程箐心情平复了些，摘下帽子口罩问道：“我过来看看，他们人呢？”
“今天轮休的几个都在二楼的普通门诊区休息。”值班护士说。
医院分了三个区域：隔离区，观察区和普通门诊区，正在治疗的83名埃博伊患者都在隔离区。医护人员离开隔离区后会在观察区消毒检查，确认没有被感染才能通过普通区离开医院。
饶是如此，家在本市的同事也许久没回过家了。
事发后，人们不仅对301医院谈之变色，就连对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如避蛇蝎。即便是电视新闻不厌其烦的普及埃博伊病毒的防御隔离知识，但四周邻居和家人惊恐防备的眼神还是令人尴尬，宁可住在医院宿舍也很少回家。
程箐比较庆幸自己以前早出晚归没机会和邻居多交往，周围也没外人知道自己在301医院工作，否则恐怕是要被房东撵人了。
程箐很快就在二楼看见了邹明，还有十几个其他科室的同事。
“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邹明迎上来，神色担忧。
“只差半天，我干脆早些过来，反正在家也是坐立难安。”程箐望着邹明消瘦的脸颊笑道。
“程医生是挂念什么人了吧？凑巧邹医生这两天也是坐立难安哦。”一个圆脸的中年护士打趣。
邹明笑的有些不自然，程箐自然知道让他坐立不安的是什么，也不说破，跟几个同事打过招呼后冲邹明示意，两人走开到背人处说话。
“她们还不知道用药的事？”程箐问。
“上面要求暂时不对外公布，现在是加在常规药中使用，医院里只通知了部分主治医师。”邹明压低了声音。
程箐神色凝重：“医院的设备足可以完全隔离病毒，只要还有一丝生命迹象我觉得都应该坚持治疗，哪怕是为了宽慰患者家属。”
邹明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叹气道：“在可控制范围内，当然是坚持治疗不放弃，可是你知道，疾病变异的速度远远领先于人类的医学研究，就像现在，我们更重要的职责是有效控制病毒传播，将所有可能传播的机会都及时遏制，那些患者已经不能当做‘病人’了，他们是病原体，医学要救治的是更多的人，或者说人类，而不是某个‘人’。”
埃博伊病毒不仅近乎百分之百的死亡率，还有极强的传染性，媒介除了体液汗液血液和各种人体分泌物，即便是患者死亡，病毒也能在尸体中存活数周，在特定的条件下甚至可能长久存在。
自从非洲国家爆发开始，各国家疫苗研制都有显著进展，可是病毒变异的速度却令人措手不及，以至于早期研制的疫苗到现在已经毫无价值。
程箐沉默了。
邹明戴上眼镜，轻拍了下程箐的肩膀安抚道：“别想太多，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或者改变的。”
程箐没有再说话，她也知道这不是个别医生或者院方领导就能做的决定。
“你现在就进隔离区吗？我也差不多到时间了。”邹明说。
程箐点点头，和邹明一起到了观察区，两人换好隔离服，相互检查完毕，邹明掏出门禁卡。
“嘀。”隔离区的大门应声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