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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金枝玉叶 (3)

万寿公主作为唐宣宗最疼爱的女儿,得到的却是一桩被强迫的婚姻,尽管她如愿嫁了人,且是历史上惟一招状元为附马的公主,但她却得不到丈夫的疼爱,还需要时刻做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战战兢兢地侍奉丈夫、公婆及其一大家子,这不能不令人感叹。

殉夫记

唐宣宗的女儿不少,但最后出了嫁的没有几个。经过一次变故,广德公主和驸马于琮阴差阳错地走到一起,他们的婚姻生活会是什么样呢?

唐宣宗的女儿在历史上有记载的共有十一位,但只有五个有嫁人的记录,广德公主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她的驸马曾经是她的姐夫,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呢?

话说唐宣宗为了给女儿们寻找一个好归宿伤透了脑筋,他希望对方是“三士”出身——即家里是士族或士大夫,驸马自己学历是进士,这么一来,符合条件的人选就少之又少,再加上一旦考上进士,就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生活自由,没人愿意顶着个驸马的头衔被约束。好容易给长女万寿公主找了个适合的驸马郑颢,结果这郑颢还有婚约在身,最后逼得他退了婚才把女儿嫁出去。

可是宣宗有十几个女儿,现在才嫁了一个,以后可怎么办呢?他只得托朝中大臣做媒,尽力推举人选。这驸马爷郑颢虽说是被逼婚的,但他只恨媒人——宰相白敏中,对公主的其他姊妹倒是不迁怒。他有个朋友叫于琮,也是河南的书香世家,兄弟四人全部高中进士。于是郑颢建议于琮说:“你外表和文章都很出众,符合陛下选驸马的条件,不如考虑一下。想想看,你虽然有才,但个性不拘小节,即便将来做了官,恐怕也很难升迁。与其浪费时间等上司考察认证,还不如抓住眼前这个机会。”

于琮起先还有些犹豫,但他考中进士之后,并没有官位可以补缺,目前还在家里等朝廷的通知,是个无事闲人。他听了郑颢的分析也觉得有理,便同意了。果不其然,郑颢一将于琮举荐上去,宣宗喜不自胜,即刻将二女儿永福公主指配给他,并赐了官位,没多久又连连升迁。

而永福公主这边,按说选好了驸马,就等到日子欢欢喜喜地做新嫁娘,可是好巧不巧,中间出了个小变故。一天,永福公主正和宣宗一块儿吃饭,可能席间仆人没伺候好惹恼了她,她不高兴地将筷子扔在地上,折成两截。

宣宗见了也很不高兴,生气地说:“你脾气如此骄纵,当着朕的面都这样,要是嫁到夫家,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接着就取消了永福公主的婚约,可是于琮的条件这么好,若退了婚,岂不是肥水落入外人田,想了想,便改换成四女儿广德公主。就这样,原本是广德公主的姐夫于琮,摇身一变成了她的驸马,而永福公主错失这次机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嫁。

广德公主个性温和贤淑,不计较得失,在晚唐公主中是一个模范代表,被当时的人们所称颂。她对于琮家里的老老少少都非常尊重爱护,恪守礼节,从不因为自己的公主身份而傲娇。每逢家族里有婚庆、丧礼、祭祀、成年礼之类的大型活动,她都和其他媳妇一样,按尊卑顺序排列而站。夫妻二人也是互敬互爱,恩爱非常。

宣宗过世后,广德公主的弟弟唐懿宗继承了皇位。“同昌公主案”爆发后,于琮受到陷害,被发配到韶州(今广东省韶关),广德公主也不辞辛劳地陪着丈夫一起。一路上,随身伺候的佣人没几个,广德公主便亲力亲为,细心照顾,以免丈夫受不了劳苦而死在半路上。另外,广德公主还担心一些敌对势力会派出杀手暗杀丈夫,便将其衣带拴在自己的手腕上,丈夫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而自己需要做活走动时,也让丈夫随身跟着,总之就是寸步不离。必要时,她还换上于琮的衣服作为替身。在广德公主一路小心的照看下,于琮总算平安健康地抵达韶州。

唐僖宗登基后,为于琮平了反,广德公主才又随夫回到京城。但这时,黄巢的起义大军已攻入京城,僖宗和大臣们弃城逃跑了,而于琮由于年老病弱,行动多有不便,也就没有跟着逃走。

黄巢篡权之后,自称大齐皇帝,并任命于琮为宰相,但于琮以病重无法上朝为由拒绝了。好不容易夺得江山的黄巢怎肯善罢甘休,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派人威胁于琮说:“你应该知道拒绝我的后果,难道你已经活够了,想找死吗?”

于琮回答:“老朽早已体弱多病,没几天活头了,再说我乃唐朝之臣、皇室驸马,岂能辅佐草寇,就算死也值得!”

黄巢听说之后恼羞成怒,当即将于琮斩杀。或许是因为广德公主乃女流之辈,对自己的政权并没有威胁,杀了她反而授人以柄,毕竟广德公主在当时颇有声名,因此没有加害于她。

然而,广德公主看见丈夫死了,痛不欲生,她抱着丈夫的尸身号啕大哭,说:“我乃李唐公主,你们杀了我丈夫,我怎能独活于世,你们不如把我也杀了,让我一起陪着驸马!”

黄巢不允,令她回去。回家后,广德公主安排好后事,便不声不响地自缢身亡了。终其一生,她完全是按照父皇唐宣宗教导的那样,孝顺公婆,爱护晚辈,对丈夫是一心一意,完全为对方着想,共同进退,生死相随。

由爱引发的灾难

同昌公主生前备受宠爱的程度,可以说整个大唐都没有与之匹敌的人,然而她死后却被掘墓扬骨,惨状令人唏嘘。

唐朝历史上备受皇帝皇后宠爱的公主不少,但若论起第一,那非同昌公主莫属,即便是在整个中国历史上,同昌公主的受宠程度应该也可以位列前三。

或许一般人对同昌公主不是太熟悉,不过文学名著《红楼梦》中曾提到过她。第五回中,贾宝玉在秦可卿房中午睡,作者曹雪芹便此描绘了一番秦可卿的闺房,上面写道:“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书中借用的武则天、赵飞燕、杨玉环、西施、红娘等都是人们所熟知的,且多与情爱相关,目的是暗指秦可卿的风流,但对寿昌公主——南朝宋武帝之女和同昌公主却较为陌生。曹雪芹之所以用这两位公主做比喻,则是为了体现秦可卿房内所用的物件极其名贵。苏鹗在《杜阳杂编》中记载:“堂中设连珠之帐目,却寒之帘,犀簟牙席。龙凤绣连珠帐,续真珠以成也。”就是说,这个连珠帐是以珍珠穿缀而成。从另一个方面看,即使到了清代,博览群书的曹雪芹也未能从史料中找出能与同昌公主匹敌的人。那么这个同昌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以得到如此殊荣?

同昌公主是唐懿宗李漼与郭淑妃所生之女,她出生的时候,唐懿宗还是郓王,所以她也只是个小小的郡主。据说这个小郡主长到三、四岁都不会说话,有一天忽然冒出了人生第一句话:“今日得活!”身边的众人被她搞得莫名其妙,不知是什么意思。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派来迎接李漼即位的队伍就到了门前,从此唐懿宗就觉得这个女儿是自己的福星,百般宠爱。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需要考证,但唐懿宗对同昌公主的宠爱却是千真万确的。首先看看同昌公主平日吃的食物:

消灵炙——原料为羊肉,但一只羊身上只有四两肉符合标准,制成后可以长期存放。

红虬脯——放在盘中可高达一尺,如果用筷子压一压,能低至三四公分,但一松手就会立即恢复原样。

逍遥炙——未知做法和原料,但盛放的用具是名贵的九龙食盒。

此外还有凝露浆和桂花醅。同昌公主出嫁后,懿宗担心她吃不惯,常常派人从宫里送食物给她。一天,一群贵族公子哥儿在广化里饮酒,忽然闻到一股奇香,席间一个公子问道:“这是什么味道?香气竟然如此异常?”

另一个人猜测说:“莫非是龙脑。”

但他的想法马上就被否定了,先前之人说:“肯定不是!我常去宫里拜望嫔妃,龙脑不是这个味道。”

要知道,这些贵族公子出身本已不低,平时吃的也都是山珍海味,对普通人来说,很多东西是只听过、没吃过,现在居然出现了连他们都不了解的。于是他们询问店家,店家说:“是同昌公主的车夫在此摆酒宴客。”公子哥们慕名前去参观了一番,忍不住啧啧称奇。

想象一下,同昌公主的下人吃的东西都已如此名贵奇特,那同昌公主自己吃的就更是令人难以想象了。除了食物之外,用的物品也同样如此,比如:

澄水帛——长约八九尺,看上去像布,但又比布细,夏日炎炎的时候将其挂上,屋子里马上就暑气全无,凉爽得很,据说制作原料里有消暑的龙涎。

纹布巾——洁白柔软的手巾,无论用多少年,都看不到脏腻的痕迹。

连珠帐——用滚圆的珍珠串起的帐子。

瑟瑟幕——薄如蚕翼,阳光照射时能看到上面的青绿色纹路,这个东西是用来遮雨的。据说即便是下大雨,它也丝毫不会湿,幕下的人可以放心避雨。

火蚕棉——一件棉衣仅需一两棉,如果用多了,穿的人就象被火笼蒸烤一样,哪怕是数九寒天也会热得无法忍受。

香烛——长仅一尺多,却能点很长时间,而且点的时候香气能飘很远,烛烟缓缓上升时则会形成亭台楼阁的形状。

总之,同昌公主的饮食用度无不是天下少有的珍品,懿宗为她打造的公主府更是奢华无比,就连扫地用的簸箕都是用金丝编织的。然而,懿宗如此宠爱同昌公主,却在她的婚姻上犯了糊涂,他看中的驸马韦保衡除了长相俊美之外,可以说一无是处,才学一般,人品更是低劣,就是人们常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时他的主考官王铎觉得此人没有真才实学、不堪重用,但懿宗早已被其俊朗的外表所打动,于是出面干预,韦保衡总算能进士及第,与他同科的进士们都知道原因,所以暗地里都对他有点鄙夷。

公元868年,同昌公主带着举世无双的嫁妆出嫁了,据说韦府狭小,装不下她带去的珍宝,于是懿宗令人连夜赶工,扩大韦府。而韦保衡自从娶了同昌公主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升迁,由翰林学士开始一直到宰相,明眼人一看就知究竟。

不过,同昌公主仅仅嫁过去两年,就染上一种怪病,无数御医都诊治不出病因,没多久就亡故了,死时年仅二十一岁。懿宗痛失爱女,自然是悲伤到极点,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能慢慢止住悲伤。然而,担心皇帝怪罪的韦保衡恶人先告状,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将责任全部推到御医们身上,说是因为他们医术不高,才导致了公主的意外身亡。

正在气头上的懿宗不假思索,当即下令将翰林院医官韩宗劭等二十余人全部斩首,这还不算,就连他们的族人也一并关押起来。这个迁怒之举引起了朝臣的反对,宰相刘瞻和京兆尹温璋等大臣先后进谏,但得到的结果是,刘瞻被贬为荆南节度使,温璋贬为崖州司马,并责令三日内必须离京。

之后,懿宗为同昌公主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他不仅亲自题写挽歌,还在出葬当天和郭淑妃一起送行,一路上悲痛欲绝、嚎啕不已。

但奇怪的是,懿宗将那些无辜之人抓的抓、贬的贬,最应该追究责任的驸马韦保衡,他却一路重用提拔。韦保衡原本就心胸狭隘,随着地位的提高,权势越大,他就开始大力排除异己,凡是他看不顺眼的人,都被诬陷为陷害同昌公主的同谋,比如广德公主的驸马于琮。宰相刘瞻被贬后,韦保衡推荐王铎为宰相,但王铎历来就看不上他,所以在处理政务时根本不和韦保衡商量。韦保衡因此大怒,很快就将王铎发配出去了。

总之,因为同昌公主的缘故,懿宗在位时,韦保衡一直得受恩宠。懿宗临终前,还令他摄政,全权处理军国大事。只不过,韦保衡当宰相时只顾铲除异己,得罪了不少朝臣,当懿宗这个靠山一死,他的结局可想而知。唐僖宗即位后,韦保衡即刻被贬,还未等他抵达贬所,就在半路上被人杀了。

至此,曾经沸沸扬扬的“同昌公主案”总算有了一个了结。说起来,其实这个案件跟同昌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整个事件不过是因为懿宗太昏庸,而同昌公主身为这个大冤案的当事人,却丝毫没受到影响,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均未贬低同昌公主的品行为人,甚至就连质疑都没有。据说同昌公主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心灵手巧,她能在一张普通的锦被上绣出三千对彩色鸳鸯,这种罕见的功夫除了需要出色的审美和技巧之外,更要求刺绣之人具有沉静细致的个性,试想想,一个急躁之人怎么可能完成如此细活?

唐懿宗因为宠爱同昌公主,在她下葬时也陪葬了不少奇珍异宝,令当时围观的老百姓大开眼界。他没料到的是,唐王朝早已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很快就出现了黄巢作乱,这些流寇早已听说同昌公主的事迹,于是他们挖开墓地,将同昌公主的尸骨随意抛撒。可怜同昌公主生前如此受宠,死后却不得安宁,实在令人感慨和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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