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儿子出来了
以前,我以为斑鸠就是鸽子。
我家楼下有一棵大槐树,又粗又高,差不多快要长到四楼来了。有一天早上,大女儿红梅从窗户里往外看,一眼眊见树上卧着个东西,她喊我:“妈,你看树上卧着个甚?”我过去一看,是只斑鸠。从那以后,我们每天都去看斑鸠还卧不卧在那里,一没事儿就去眊一眼,成了习惯,就像每天要做的工作一样。
斑鸠是卧在一个树杈杈搭起的架架上的,后来,有一段时间不见斑鸠来了,那个好像刚做了个底儿还没修完的窝,要么是不要了?我猜斑鸠一定去了别的地方。
2014年3月24日早上,我看见斑鸠又回来了,在窝里卧了一会儿飞走了。3月25日,看见斑鸠卧在窝里一整天也不起来,第二天还卧着。我说斑鸠一定是在孵儿子了。卧了二十天,4月15日早上起来,我趴在窗户里眊不见斑鸠卧着,但是窝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这个窝离窗户有点远,又是阴天,我就喊:“红梅,你来眊眊,斑鸠不卧着了,是不是孵出儿子来了?”她过来一看,真的是孵出小的来了:“妈,你看那不是动了,还看见脑袋了。”
斑鸠跟鸡一样,也是孵二十天,这只斑鸠孵儿子孵得好辛苦,卧在窝里一下子也不起。它孵第一窝时,树刚发出嫩芽,遮不住太阳。它不怕晒,也不怕刮风下雨。刮大风的时候,树枝摇得那么厉害,它也卧着不离开窝。那个像个底子一样的窝实在是太简陋了,刚刚能把蛋架住不漏下来,不像燕子的窝,又结实又遮风避雨,更不像喜鹊的窝,是堆成一大堆的。那天我大儿子永强和媳妇俊平也来看孵出来的小斑鸠,永强说:“奇怪了,斑鸠的窝就那么个平的,没有个钵钵,小斑鸠就掉不下去!”我说:“可能是拴的了。”他说:“斑鸠还会拴了?”一定是拴的了,我见过胡燕儿就是拿马尾把小燕子拴着的。在农村的时候,有一次小胡燕从窝里掉出来挂在窝边,没跌下去,我才看见小胡燕的腿是用马尾毛拴着的,我赶紧又给放进窝里去了。
斑鸠儿子孵出来了,斑鸠忙着给儿子们喂食,一会儿喂一次,忙个不停。4月24日下午五点多,突然下开雪了,而且越下越大,风也大,雪花成了一团一团的。斑鸠捕食回来怎么也飞不到树上,飞起来掉下去,飞起来又掉下去。天也黑得看不见了,我想:小斑鸠肯定被雪打湿了,天这么冷,娘又不搂着,会不会冻死呀?第二天早上,我赶紧去看,看见斑鸠在窝里搂着它的儿子们,没冻坏小斑鸠。
小斑鸠孵出来第八天,开始练飞了。就在这棵槐树上,一会儿飞在高处,一会儿飞在低处。到孵出来的第九天时,又来了一只大斑鸠,可能是来交配的。在斑鸠没抱窝时,一直看见是两只斑鸠,到孵蛋的时候就只看见一只,这两天又看见两只了。它们在槐树上又搭了个窝,下了一颗蛋。真有意思了,斑鸠做了两个窝,既不误了给小斑鸠住,也不误了生一窝新蛋。
4月27日上午,斑鸠卧在窝里不起来,是在孵第二窝蛋了。现在,它不给前面的那窝小斑鸠捕食了。小斑鸠学会飞了,它们自从飞走后,再也没看见回来。我们还是天天趴在窗户上看斑鸠孵蛋,5月17日,第二窝斑鸠儿子也孵出来了。
好多年没看到野鸟孵蛋了,所以我把它记录下来。每天早上我们还是一早起来去看斑鸠,想等它再孵出一窝来。但是,再孵出来的话,我可能看不到了,因为我自己要搬家了。
胡燕儿
我家对门墙上去年住了一窝胡燕儿,今年春天飞来还是住在那个窝里。墙上面有指头粗一根网线,胡燕儿就把窝垒在这根线上面。这根网线原先是用钉子固定在墙上的,后来不知是谁把线碰得跌下来吊在半空中,连胡燕儿窝也跟着跌下来挂在半空中了。胡燕儿把窝烂了的地方补了补,就还住在里面。现在的胡燕儿真可怜了,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垒窝,我们这个楼门洞旧了,门坏了关不上,胡燕儿这才飞进来垒窝。那些新的楼门都上着锁,胡燕儿是进不去的。窝都坏了,胡燕儿还是不想离开,可能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垒新窝的地方了。
有一天,好几个人上楼又吼又叫的,吓得胡燕儿没处飞,正好我开门,就飞进我家来,我捉住把它放了出去。后来,又有几个人又说又笑走进楼洞,我大儿子永强正往出走,胡燕儿吓得又飞进我家来,我又捉住放出去。
现在胡燕儿住的地方少了。城里的楼房没有房檐,连农村的房子也修得没有房檐了。如今人们生活好了,凉房都比以前的住房好,又有窗户又有纱门,胡燕儿也进不去了。以前胡燕儿可多了,几十只在一块儿叫,人们说燕子在开会。胡燕儿跟人一样,也是在商量它们的事哇。
三十多年前,那是1983年,我家在村子里盖房,刚封了顶,胡燕儿就住进来了,在檩子上垒了个窝,孵了两窝小崽崽。后来,家里安上门窗,胡燕儿进不来了,我就把门头窗开着让它出来进去。门头窗开着,苍蝇也能往进飞了。天冷了,胡燕儿回南方了。到了春天,我嫌苍蝇飞进家来,就把窗户、门头上都钉了纱,胡燕儿来了进不去,看见人开门就往进飞。胡燕儿进家来,我就把它撵出去,白天人在地里干活,家里没人,它进来出不去,出去进不来,不能老让它在家里住哇。
不钉纱窗不行,窗户开着,苍蝇多得没法治。刚有敌敌畏的时候,弄点棉花蘸点敌敌畏吊在房梁上,苍蝇就死了,后来,吊个大的棉花团儿,苍蝇也不死。人们又把敌敌畏倒在棉花上,门窗关上,把棉花点着火熏,刚开始,能把苍蝇熏死了,可是后来,熏也熏不死了。钉了纱,胡燕儿进不来家了,就在院里飞来飞去不停地叫。邻居们戏我说:“胡燕儿骂你了,问你叫住不叫住,不叫住就给你屙一堆屎。”我也喜欢叫胡燕儿来住,但被苍蝇害得没法。我以为不让胡燕儿进家,它们就会去别人家,可是它们叫了两天不叫了,在我家的房檐底下垒起窝了。看见它俩在房檐底下垒窝,另外两只胡燕儿也在房檐底下垒窝了。
胡燕儿一直在我家房檐下住着,有一年,孵出来的小燕子从窝里掉出来,挂在窝边上,我奇怪了:怎么没跌在地上?搬了个凳子站上去看,原来小胡燕儿的脚是拿马尾拴着的,我才知道胡燕儿这么聪明,会把小胡燕儿拴着了。我把小胡燕儿抓起来放回了窝里。
小时候,我们那儿医疗条件差,起胖老婆儿,我母亲就拿胡燕儿的旧窝,用水闷湿了摊在我脸上消肿,还真能管用了。现在不见有人这样做了。
韩油房
2014年6月26日上午,我坐着大巴车去五原县乡下的妹妹家,他们那个营子叫作韩油房。下午,妹妹去葵花地里锄草,我也跟着去了。我俩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边走边看风景。这里的风景真是好,路两边长着红柳、哈莫儿、碱葱、灰菜、猪尾巴,这些野生植物我可多年没看见过了。
我跟妹妹说:“庆丰一队的红柳可没这么多。有的地方地上不长草,灰溜溜的,真难看了。”
妹妹说:“你还没走到我们地里了,我们堰圪塄上的草才多了。那草真好了,长得有我高呀。营子里的人不待要锄,尽打药打死了。我们没舍得打药,留着割了喂羊呀。”
我说:“这里的人这么好的草不割上喂羊?”
她说:“韩油房的人可懒了,哪待要割了?宁愿打药了!这会儿科学发达了,打葵花地是一种药,打玉米地又是另一种药,打上药,草尽黄了。前天,有个老婆儿问我:‘你家地里的草打药没?’她是想割着喂羊了。”
我说:“你就说打了。你要是说没打,她不是要来偷着割了。”
妹妹说:“咱们把葵花地里的草铲完,就把堰圪塄上的草挑着割了,她也就割不到了。”
我又问她:“草这么多,挨着排干有蛇了没?人们说二黄河畔上就有蛇,以前在刘召,我就不敢去二黄河畔,就怕蛇了。”
她说:“那天,我沿着排干走,看见一条绿蛇。这草林里也怕是有蛇了,割草的时候可得注意了。有人说,在排干里捞鱼,还捞出一条蛇来。”
到了地里,妹妹说,她家地里也打杀草剂,只有堰圪塄上不打,专门留着草喂羊。葵花地里打完杀草剂,长着尖叶叶的植物就死了,葵花长的是圆叶叶,就不受影响;玉米地里打完杀草剂,长着圆叶叶的植物就死了,玉米的是尖叶叶,就没事。所以,现在种地省事多了,不用锄,不用薅,有点草,铲一铲就行了。
太阳快落了,还有一块地没铲完,第二天一早我们又去。
走到排干的时候,看见斑鸠在电线上落着,喜鹊在树上落着,燕子是飞来飞去的,还看见有三四只水鸟在水里叫,可长可长的红腿插在水里,头杵来杵去地觅食。这不知道是什么鸟,我从来也没见过,拿出相机来拍,可是不等去跟前就飞了。等中午回家的时候,又看见这鸟在水里了,我想,它们可能是怕热了,天热的时候,就不离开水了。那天中午很热,大约有三十二三摄氏度,等我们走近了,它们也不飞,我俩就给它们拍照。结果拍得忘了回家了,那天中午说是要吃饺子的,等我们到家都十二点半了。妹夫问:“你们咋才回来?”我俩没敢说拍鸟了,妹妹捣鬼说:“葵花地里的草剩下不多了,二姐说铲完再回哇,我们就这才回呀。”妹夫给人家打工,不能迟去,两点半就要上班。多亏头天晚上把饺子馅弄好了,要不三点也吃不上饭。我们刚吃完饭,就有人来把妹夫喊走了。
后来,我查了书,知道那水鸟叫黑翅红脚鹬,也不知道杀草剂对这些鸟有没有影响。
骡马蛛蛛
妹妹和妹夫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人实在,又勤快,还爱好生活。他们家有个很大的院子,妹妹、妹夫把院子弄得搂搂围围的。院子里种着桃树、杏树、枣树、梨树、香樟、玫瑰、金叶榆和槐树,院子外头种着杨树,房周围有野生的红柳、哈莫儿、芨、苦菜、甜苣,还长着很多杂草。院子边的一小块地种着蔬菜,自己吃,从来不打农药,也不上化肥。
院子里有很多蜜蜂、蛾子、蝼蛄和蚜虫,最稀奇的是一只蜘蛛,河套人管蜘蛛都叫骡马蛛蛛。这只蜘蛛白天看不到,到晚上才能看到。身体差不多有两厘米长,白灰色,背上有点斑纹。蜘蛛网悬挂在大门上,我去的那天晚上,妹夫锁大门时看见它正在织网,就回来叫我:“二姐,你看大门上有一只骡马蛛蛛!”我忙着拿了个相机往出跑,过去一看,呀,这么大个骡马蛛蛛。妹夫给我照着手电,我拍,可是我不会用闪光灯,照片也没拍清楚。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去看,蜘蛛没有了。我还说早上有的话,好把它拍下来。再一看,织好的网也没了,只有两根线。晚上十点左右我又过去看,它正在织网。网大约有五十厘米左右宽。真是奇怪了,这不知道是什么蛛蛛,白天不见,晚上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