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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清风明月

逸尘从屋中出来,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不禁又回首望去,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便去寻子谦和宁洛。客堂上人也不多,他们坐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逸尘走过去刚刚坐定,便直言道:“思弦稍微好了一些,已经先歇下了,我看她身体较为虚弱,所以想在此地停留一些时日,待其身体基本恢复了,我们再抓紧赶路,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宁洛道:“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我和子谦商量了一下,其他的事情目前只能暂且先放一边,待思弦妹妹好起来再做理会,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说着又叹道:“思贤妹妹着实可怜,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不幸家破人亡,被人追的躲来躲去,弄得心力交瘁,苦不堪言。如果我们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开开心心,或许慢慢地她就会从伤痛中走出来,再不济,至少身体会早些恢复,这样一来也可争取一些时间;而且依我看,思弦妹妹和我们在一起其实挺开心的,尤其是那日游览西湖,笑靥如花,可谓是暂时将伤痛遗忘;只不过近几天风尘仆仆的,路上走得虽然不算急,但也够比较劳累,也怪我之前一路上见她似乎很是欢愉,也就一直没在意她的事情,虽然我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我想有逸尘兄弟在,事情应该就好办多了。”说罢露出了一脸顽皮的神色。

逸尘也不反驳,他确实知道的要比别人多一些,思前想后,忽然灵光一动,道:“不如待思弦好一些我们再去游玩一番?名山大川,江河湖泊,正是舒心的好去处。”

思弦拍手一笑,道“方才听堂中有人喝酒闲谈,此地正有一个好去处,名叫“天目山”,我们不妨去那里一试。”

子谦心中却是有点拿捏不定,一来,出门时家父交代他到吴中查探白莲教的消息。那白莲教本是南宋绍兴(1131~1162)间,吴郡昆山(今江苏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昭)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所创建的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其早期教义乃是引人向善,然经过长期流传,白莲教的组织和教义都起了许多变化,戒律松懈,宗派林立。因元朝末年多方起义势力都与白莲教有关,所以到了明朝,白莲教信徒众多,多数来自底层民众。许多宗派借兴教之名,欺骗信徒,聚敛财物;又或宣传迷信思想,煽动民众暴乱。他们的教义简单,便于在广大百姓身边流传,再加上百姓质朴善良,常常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所以明朝初年严禁白莲教,洪武年间曾镇压过白莲教的武装暴动。到了永乐年间,时有白莲教害人之说,引起了江湖上正派人士的极大不满。父亲命他前来查找证据和白莲教的窝点,但是没想到宁洛却偷偷地跟了过来,到了无锡城时,宁洛又非要拉着自己去太湖一观。二人常年在中原一带行走,如何见过这等湖泊,情不自禁地下马闲游,长久意兴不减。后面的随从见子谦竟无离开之意,提醒再三,让他取道吴中。宁洛不知子谦身有要事,颇为恼怒他们扫了她二人的兴致。子谦进退两难,又不好直言,只能暗中差遣一行人先去昆山县打探消息,当作对宁洛的赔礼道歉,本约好自己随后就到;但又碰巧遇上了逸尘等人,一路南下,没能和几个随从碰面。本欲在一路上留下暗迹,但是想到有思弦同行,万一和官府扯上关系,岂不麻烦?几个随从见我至今未有音讯,很可能在还未查探到一点线索时便蘧忙回去禀报了,这样一来,爹、娘还有世叔一定会担心死的。但是总不能一走了之吧,这样且不说日后被爹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责骂,岂不辜负了韩大哥、逸尘兄弟的信任,况且思弦姑娘那么惹人怜爱。哎,只盼思弦姑娘快点好起来,后面的路上能顺利些。

逸尘见子谦双眉紧锁,若有所思,问道:“赵兄,可有何不妥?”子谦神色瞬间变得平和,笑道:“一切就这样办,赶了几天的路,我也颇感倦乏,不如待会稍作休息,且看思弦姑娘如何,再作打算。”

逸尘见事情已经说定,虽然子谦似有它事在身,且未直言,但自己心里还是很舒畅,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饭菜,恰逢店小二将药端了过来,宁洛接下药,便去了客房,逸尘、子谦二人各自回房休息,自是不在话下。

弹指间,日已下舂。这几天一直赶路,逸尘似乎也感到颇为疲倦,将窗户打开,极目远眺,想吸点新鲜的空气,倏尔见日斜西山,心中吃了一惊,没想到本欲躺一会稍作休息,竟已过去了这么久,看来自己也是很劳累了,更何况思弦呢?夺门而出,急忙跑去敲了敲子谦的门,不见有人应答;又去敲了敲宁洛的门,还是如此,心中有些迟疑,不觉已站在了思弦的门前。上前敲了敲门,正自奇怪,少顷,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只见思弦身披淡绿轻衫,轻移莲步(作者深深赞同古代女子缠足的陋习是对中国百千年来女性身心的摧残,是一种畸变的审美强加于封建社会无辜女性身心上的桎梏,这其中的思想文化尤其是宋明时儒家思想的极端化发展并被推崇值得人们深刻反思。),走了出来,看气色却是颇佳。逸尘高兴道:“休息的可好?”思弦轻轻行了一礼,说道:“有劳逸尘大哥挂心了,我感觉好了很多。”顿了顿,又道:“只是给大家添乱了,思弦深感不安。”

逸尘郑重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日后,我们大家还会在一起去经历风风雨雨,感受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一起去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一起去游山玩水,或乘一叶之扁舟,泛于江河湖泊,高歌一曲,若鱼游濠水,逍遥自在,自得其乐;或登高望远,看尽天涯路。思弦,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多想了,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快快乐乐的,这样,我们大家也都会感到很欣慰。时光易逝,记忆不老,相信我们大家在一起的岁月,彼此的身影,都会镌刻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宁洛闻之稍稍有些神驰,心里感到暖暖的,随即嫣然一笑,道:“嗯,我记住你的话了,逸尘大哥。”

逸尘亦是微微笑道:“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子谦和宁洛都不在客房,我们去看看他们是否在客堂上吧?”

二人来到楼下,将堂中扫视了一眼,没看到他二人的身影,便走出客栈,只见远处的晚霞绚丽多彩,染红了半边天,太阳躲在云朵的后面,斜斜地射出了一缕耀眼的光芒,洒在了周边的屋舍上。见此美景,逸尘不舍提歩再行,只是驻足远眺,看的是全神贯注。一旁思弦见之,忍不住道:“逸尘大哥真是好兴致,这天边的景致光华夺目,的确让人不禁多看上几眼,光辉过处,让身边的这些屋舍尽显得金碧辉煌。”

逸尘应和道:“的确如此,目光却还是不舍移动片刻。”

思弦忽吟诵道:“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逸尘闻之,倏尔转过头来看着思弦,只见她美目望着远处,神色无半点波澜,心中暗暗自喜,想来今时今日之景,正是冷秋寒冬之后的熠熠光辉,如词中意境从冷寂惆怅变得明朗那样,正契合此刻思弦的心境,当真是否极泰来。正出神间,晚霞慢慢散去,逸尘慨然道:“远有美景,近有美人,人生如斯,夫复何求!?”说罢二人皆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逸尘脱口而出,虽是无心之言,但确像是有意为之一般,让人颇感轻佻。二人双目交接,逸尘见思弦的面庞在落日的余晖下变得愈加俏丽可爱,清澈的眼眸似水柔情,可化万物,不由得心中怦地一跳,只觉面红耳赤,连忙转过头来;细想方才之言,的确颇为无礼,思弦虽未恼怒,但自己心中还是不禁暗暗纳罕,不断道:“非礼勿言,不可妄语。”亦不解何以在思弦面前总是乱了方寸。再向思贤瞧去,见她注视着天边的残霞,满脸通红,娇羞无限,便不再多言,一时二人皆不说话,逸尘方想起半天不见子谦和宁洛。

逸尘又回到客堂上,向店小二打听子谦和宁洛的去处,店小二一听,便道:“那两位客官离开客栈约莫已有一柱香的功夫了,他们走的时候吩咐小的说是出去一会,很快便会回来,让你们不用担心。”店小二刚刚说完,外面便传来了宁洛的声音:“呼,我和子谦看你迟迟不下来,便到街上闲转了片刻,让你久等了。”

逸尘和思弦闻声蘧忙走了出来,逸尘边走边道:“哪里,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思弦的气色好了很多,那大夫的医术可真是高明的很。”一句话说完,四个人都已经走到了门边。几人几日相处,彼此都熟悉了很多,也因此可稍稍省去一些繁文缛节。宁洛一进来见思弦站在一旁,脸色看上去果真好了许多,便高兴地把她拉到一边坐下,逸尘不想去打扰她们说悄悄话,遂对着子谦伸出右手,道:“赵兄,还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刚出的门去,不约而同的向右面看去,此刻太阳已经大部分隐入了天边。逸尘见附近也没有什么人,便言道:“在下有一些事情不解,还得向赵兄求教?”子谦道:“周兄但说无妨。”逸尘一向坦率,见子谦也是非常豪爽,自是把心中的一些疑窦直接说了出来,道:“我离开家时,韩溪大哥与我同行,本来是打算前往少林寺,可是他说有些事情待办,需要前往杭州府一趟,我长久待在家中,对出行前往他处自是欢喜,何况又是去这样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呢?但是路上韩溪大哥又折道太湖之畔的洞庭山附近,费了好些脚程,这才有了结识赵兄和宁洛姑娘的缘分;韩溪大哥在周府已有多年,他教我武功,也让我初窥禅宗之门径;他行事向来仔细谨慎,喜好喝酒,但是未曾因此而误事;后又得知他乃是少林的俗家弟子,不知因何故下山,除此以外,其余的我们对其一概不知;但江湖中人,他既不说,我们也不好过问,然家父非常尊重他,只是他在周府似乎一直在暗中调查什么事情,家父等虽然有所耳闻,却也不愿多问,我更是没有兴趣。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在心里一直把他当做大哥,只是临离开时,家父对其身份欲言又止,而韩溪大哥对我似乎也有所隐瞒,我心里很是放心不下,只觉得隐隐会生出什么祸端似的。”

子谦一直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他只知道韩溪一定曾是少林弟子,其余一概不知,只是在心里对其钦佩有加,听逸尘如此道来,心中一凛,抱拳道:“周兄既对在下如此推心置腹,在下也有几句话要当面告之才行。”逸尘道:“但请明言。”子谦道:“韩大哥当是在江湖上颇有阅历之人,他对周兄的关心可谓细致入微,临行前把你和思弦姑娘的安危交给了宁洛和在下,当然,只是因为逸尘兄尚无江湖经验,而思弦姑娘不会武功,又恐为官府追捕,所以此少林之行,恐怕很难一帆风顺,大家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逸尘道:“子谦兄无需解释,我都明白的,此行定然是全仗你们照顾,不然很难安然到达少林。”子谦见他一脸诚恳,便不再多说。又道:“我只能告诉周兄,韩大哥确实是有事隐瞒于你,但我想有一点很明确,他不想你卷入江湖纷争,而是完成离开周府时的目标,让令尊、令堂安心。”

子谦之所言,逸尘也是猜的十之八九,正待开口再问,子谦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道:“赵家数代走镖,到了家父这辈,将中原镖局壮大,创立‘正气居’,这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亏欠了少林寺多少人情,后又有武当,亦是欠了许多人情,百年积聚,方得有今日之光景。家父自小教导我江湖中人,当以侠义为先。所以此次少林之行,还望周兄不要多虑,且不说是韩大哥的请托,就是萍水相逢的江湖过客,亦当相助,此乃吾辈分内之事,更何况在下与周兄一见如故,就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

听子谦如此道来,逸尘心里暖洋洋的,已能猜出韩溪大哥在客房里背着自己所说的话了,心中又是一阵感触,对韩溪大哥又多了一份热爱和敬重,也更急欲弄明白他的事情。以往逸尘常常和书籍为伴,对书中那君子之交甚为向往,今见子谦这般,心中深感喜悦,脱口问道:“不知赵兄之志?”

子谦万没想到逸尘倏尔会问这个。想了半晌,正待回答,宁洛忽从后面探过头来,笑着问道:“你们两个在这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呢?”二人猝不及防,一时皆未接口。宁洛祥怒道:“我和思贤妹妹都在客堂上说了半天话了,也不见你们进来,杵在这干嘛?当烛台呀!那也应该进来才是呀。”

逸尘道:“你们姑娘家说些话,我们两个大男人坐在一旁像什么样子?”何况我还有一些事情需向赵兄请教。

宁洛撇了撇嘴,又变为另一番神情,叹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大家有缘相识一场,携手与共,齐赴难关,何必这般客气,我和思贤妹妹已经结为金兰姐妹了,你二人莫不是结为刎颈之交了吧?”

逸尘本来就是有心结交子谦这样的好友,被宁洛这么一说,心下不禁有些羞愧不安,自觉此举有些婆婆妈妈,不够豪爽;但是既然要做一辈子的朋友,须当仔细谨慎才行。转头向子谦看去,只听他道:“宁洛,我和周兄确实还有一些事情要说,结交之事,再谈不迟。”

这边思弦正在为有了宁洛这样一位姊姊而高兴不已,见她在门边一时未回,心里感到奇怪,便姗姗走了过来。见逸尘和子谦在一旁,笑着说道:“赵公子和周公子何以矗立在此,为何不进去稍作歇息呢?”

宁洛抢着答道:“他们在此论古今风流人物,是非成败,得失祸福。”

逸尘知道宁洛又是在那捣乱,眼见太阳已经落山,正值十五,圆月已经在东面露脸,想着明日要游览天目山,便道:“恭喜宁洛和思弦义结金兰,时辰不早了,早点用完晚膳,以便养精蓄锐。”

宁洛道:“下午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还要早睡?”思弦亦道:“是啊,周公子,思弦此刻也是不感到有任何困乏。”子谦应和道:“既然这样,饭后可在店外走走,正好将周兄的问题一并回答了。”

逸尘见大家都如此道来,且连思弦也说没有了困乏感,心中打定主意:“既然这样,那便一并把事情都解决了。”

晚饭之后,天渐渐黑了下来,四人在街上闲庭信步,煞是悠闲自得。皎洁的月光照的地面一片银白。几人愈走愈远,周边也是越来越安静,似乎能看到远处高楼上的灯火在熠熠闪光。转首只见屋舍鳞次栉比,逸尘倏尔转过一个念头,却听宁洛道:“思贤妹妹,小心。”说着便一把拉起思弦的身子,纵身一跃,足尖点了几下,已经到了一处屋顶,落下时能听到屋瓦的呀呀声响。

逸尘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四个人就在这屋顶上欣赏这一轮明月,岂不甚好,和子谦对视了一眼,也是提一口气,足尖轻点数下,刚刚落下来,子谦已稳稳地向前走去。四人并排挨着身子坐着,享受晚风的吹拂,月光的倾撒,何等逍遥自在!

过了良久,子谦正色庄容地说道:“这里没有旁人,周兄之问,我当如实回答。自小家父对我要求严厉,除了要兼具文人墨客的琴棋书画,舞刀弄枪也定是不可少的。家父说我自小孱弱,所以要我多接受磨练,武功更是手把手的教了数年,所幸,我虽愚钝,最后也终于学会了一点本领,难得得到了他老人家的赞赏,可以自行行走于江湖。幼时常常听家中人人皆道父亲年轻时走镖的往事,心中对父亲很是崇拜,对江湖也是非常向往。后来家父创立正气居,欲名满天下,光宗耀祖;哎,武林中人,似乎总是绕不开武功和声誉的高低。我现在只想帮助世叔打理好中原镖局,为父亲的正气居尽一份力,希望将来有一天,正气居可以让武林中人皆崇敬赞赏。”

宁洛微微一笑,道:“看不出你还有这等志向。”思弦道:“姊姊又在说笑了,赵公子志向远大,让人钦佩,小可在此预祝赵公子早日功成。”子谦没有回答宁洛的话,仅报之一笑,又向思弦点头示意,没有多言。

逸尘听后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子谦兄志向高远,在下很是敬佩,将来正气居维持武林中的正义、公道,可谓是功德一件,泽被后世啊!不过,敢问赵兄可曾有过别的想去做的事情?”

子谦闻之有点吞吞吐吐起来,最后有些歉然道:“的确如此,对文人的琴棋书画,我总觉得领悟不来,虽后来渐渐地有些习惯了,但时至今日,不过是粗浅之艺;一开始亦不喜舞刀弄枪,然父亲说我赵家世代走镖,岂能有不会武功的后辈,那岂不是不肖子孙?后来一直跟着父亲习武,慢慢地,在武学上稍有所成,不逊于同辈。但事实上,我曾想一辈子过着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后常在江湖上行走,也就很少再有这个念头了。”说罢对着逸尘一笑,道:“让周兄见笑了,但求周兄之志?”

逸尘自到苏州府之后,足迹鲜有出周府外,故在吴中并无至交好友,孩童时期的读书玩伴也因举家迁移而没了音讯。当日一见子谦,心中顿生好感,后经过几日相处,心里涌起结交之心,虽然平日里大家在一起似乎胜于多年的老友一般,但逸尘总觉得少了一层——或许是他觉得大家彼此还不够了解,故其希望能够更进一步,正所谓“人之相敬,敬于德;人之相交,交于情;人之相信,信于诚;人之相处,处于心。”他希望他的朋友可以不是出类拔萃之人,但他至少得是一个有心之人,和这样的人结交,做一辈子的朋友,岂不人生一大快事!?

这些念头虽非一时兴起,却也绝非盘算多久,逸尘问子谦之志,似乎是自己不经意间的随口一问。他没有直接回答子谦的问题,而是又说道:“赵兄,吾闻之,曹宗洞洞山问僧人:‘世间什么最苦?’僧人答曰:‘地狱最苦。’洞山说:‘不对!穿着一件僧衣,而不明了大事,这才是最苦的。’”在下虽才德浅薄,武功低微,然总是向往古今圣贤之风,希望天下清明,生民安居乐业,不受祸乱的威胁,人人得以共享上天赐予的宁静与美好。”说到这里,心中豪气蓦然升起,又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自当有一番作为,或以文安邦,以武定国;又或一骑绝尘,游历江湖,看落花曼舞,白水东流;似鱼游濠水,悠怀萧散;萍踪侠影,绝迹江湖,千百年后,又有来人。就像是千年之前的墨家巨子,兼天下,爱众生,帮助世间诸多穷苦百姓和势单力薄之人,为他们构建一片净土,使其自食其力,相亲相爱,永享太平安逸。可谓是留美名于江湖传说之中,千年不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但愿求得功成身退,最后隐于山水之间,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直至终归尘土,可谓不枉此生了。”

思弦接口道:“又有禅语云:‘不明大事,如丧考妣。大事已明,如丧考妣。’小可难明后一句的深意,但一个人,毕生未能明心见性,岂不枉活一世。有人觉得‘不明大事’还不是最苦的,最苦的乃是不知道自己“不明大事”,不知道自己多苦,一辈子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活着。”周公子之志,令人仰慕,今小可得见世间两位贤才,荣幸之至,若是家父在此,定然会与二位促膝长谈。说着便起身行了一礼。

宁洛听后拍手叫好,把思弦拉到身边坐下,道:“妹妹不必多礼,令尊泉下有知:你遇到这样的好友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子谦和逸尘仅仅谦虚了几句,不敢多言,见思弦颜色不改,子谦方才说道:“周兄之志,让人钦佩不已。”家父常说:“心里拥有天下的人,一定时时把生民之疾苦放在心上,此乃大侠之风。今见周兄有如此风范,方明气吞山河之势,催人砥砺前行。而思弦姑娘的一番禅机妙语,可谓字字玑珠,让人警醒。”

逸尘面露一丝笑容,明心见性,那是何等的重要,思弦一语中的,实乃见识非凡。但笑容却渐渐凝固在脸上,月光照耀,似有苦色,幸好无人注意,便正色道:“子谦兄谬赞了!胸有大志固然重要,但真正能让人敬佩不已的是去实现它。古往今来,有多少空有凌云壮志之人最后郁郁不得志,抱憾而终;我或许是壮志雄心,但又是否不步后尘呢?”

子谦答道:“周兄不必哀叹,自古虽是如此,但又有多少人前赴后继,不断追寻?圣人之教,后辈自当牢记于心,奋发向上,自强不息。”

在这一瞬间,逸尘又想起了光庵先生,心里有着一丝苦涩,但一想到他此刻或许正放棹于江河湖泊,仰观苍天明月,悠闲自得,心里又有些许欣慰。想到先生的嘱托,逸尘慨然道:“子谦兄言之有理,在下能够结交像你这样的朋友,定是一辈子的幸事,而今我们共闯江湖,同舟共济,肝胆相照;留侠名于天下,最后绝迹于江湖;但寻一处竹林隐地,茅檐低小,一壶清茶,一盘棋,周边三五好友,共了此生。”周逸尘在心里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然很多年以后,另一个人同样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当下许诺,他一生不曾食言,不想天意弄人,一切皆变得如梦幻泡影,触手不可及。

明月高照,估计已是戌中时刻,四个人在一起相聊甚欢,浑然不知时光之流逝,思弦渐渐地稍显困倦之意,几人便结束了月下的长谈,宁洛二话不说便运起轻功带着思弦直奔客栈而去,后面的逸尘和子谦缓缓跟着。是夜,几人皆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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