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君栽在胖和尚黑爪下,虽然只是心灵层面的创伤,但好像失身一样羞辱。她躺在家里静思,两天的时间没能自拔。
母亲问她哪儿难受,她说身体没啥事,精神需要静养。母亲拿她没办法,任由她关在屋里静逍遥。
第三天刘小丫打进电话,劈头盖脸地说:“表姨去哪里逍遥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管理,当心小酒馆变了天,到时哭天抹泪也没人怜。”
刘小丫几乎没主动打过电话,有事也等卓雅君去小酒馆时才讲。今天十点多打来电话,肯定有要紧的事。卓雅君平稳下情绪,和善地回应:“小丫头嘴这么臭,小心表姨打你屁屁,有啥事直接说,别和我绕弯子。”
刘小丫稍微犹豫了片刻,显然旁边有人干扰。她变调喜洋洋地说:“表姨,先向您报告喜讯,《新运日报》派记者到小酒馆采访您,准备把您当‘新运好人’推出去。您马上要成为新闻人物啦。”
卓雅君没听明白,抱怨刘小丫瞎忽悠,小小年纪光学些歪才。刘小丫故作委屈地解释:“借我胆子,也没忽悠您的勇气。反正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您快来小酒馆,有些事需要当面汇报。”
卓雅君多此一举地和母亲告假,说她要去小酒馆放放风。母亲唠叨她阴睛未定,何时才能长大成人。
小酒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到齐,各就各位忙活各自的事。卫姐在厨房里和海鲜师傅交涉问题,转身看见卓雅君到场,表情显得不太自然。
卓雅君以为那天吃烤鸽子的尴尬犹存,也没往心里去,随意地问营业额怎么样,主要替卫姐解脱尴尬心理。卫姐说:“继续保持五六千元的水平,成本多少有点上升。”卓雅君回应:“要注意节能减排,把成本最大限度地降下来。”
围着小酒馆转了一圈,察看各个岗位的运行情况,卓雅君最后到吧台报到。三日没见刘小丫,真当刮目相看。她的气色上佳佳,整体水灵灵。卓雅君猜测小丫头可能在热恋,因为热恋中的女孩子最可爱。
卓雅君盯得刘小丫露出腼腆样子,意识到自己眼光过分,便收回思绪故意露个尾巴。她逗弄道:“小丫头八成在谈恋爱,靓丽清爽的味道,真让老女人羡慕呀。”
刘小丫得到资深美女的表扬,脸红心更红,脸甜心更甜,却违心地说:“我都快成剩女了,白马王子哪能看得上?”
卓雅君打假揭短道:“别和表姨装模作样,表姨是过来人,你的一切心思全写在脸上。有机会领他来,表姨亲眼目睹白马王子的风采,也替你把把关。”
刘小丫严肃认真地说:“表姨变得越来越能闹,都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学坏的,淑女气质快跑光了。”卓雅君浅浅地三笑道:“小丫头茁壮成长,早已超过表姨了,以后贫嘴你是老大,咱快说说正事。”
刘小丫有板有眼地讲开原委,其实情节很简单。刘小丫周一提前上班整理账目,九点半左右接了个电话,对方自称是《新运日报》副刊部的记者周军,想采访小酒馆的老板。刘小丫说:“老板没上班,找老板的事可以转告吗?”对方说:“你在小酒馆做什么工作?有些情况你未必清楚。我们必须和本人通话或见面,外人恐怕不好使。”
对方口气生硬有点牛,刘小丫也不客气地回答:“是你找我问事,又不是我找你,愿说痛快点说,不愿说你快去找卓老板吧。”对方有点着急:“我说小姑娘,你是啥态度?这样对待顾客会黄了买卖的。”刘小丫针锋相对娇斥道:“黄就黄,我没请你操心,黄了也是本副经理的事。”
对方被刘小丫气笑了,态度缓和下来口气也变得松软:“我说副经理小姐,我们摸到一条线索,是关于卓老板替夫还债的感人事迹。领导委派我采访当事人,把她当做‘新运好人’向全社会推介。”
刘小丫起初觉得“小姐”刺耳,准备也动用很是非的词语,教训教训电话那头的臭小子。听到后来听清楚,敢情人家采访宣传表姨,也就原谅了对方的口误。
她耐心地解释:“卓老板最近身体出了点小恙,如果你有耐心的话,等她上班后采访。另外有条捷径可走,那要看你的诚意。”
对方快被单位领导逼上梁山,最喜欢走捷径,忙不迭地说:“求求副经理小姐指条捷径,我正在绝路上徘徊,可怜可怜我吧。”
刘小丫冷冰冰地回应:“你要注意说话用词,本副经理是大学生不是小姐,刚才你已口误过一次。”
对方接着讨好道:“副经理同学,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知错就改是个好记者,给我个成功的机会吧,至少帮我完成这月任务。”
刘小丫想象着对方的可怜相,得寸进尺地教育对方:“记者也没什么了不起,要把自己等同于一般老百姓。你对当事人客气,旁观者才愿帮你。”
对方的激情严重受挫,光知道说是是是,是的内容并未给出答案。
刘小丫无比同情地说:“鉴于大记者回心转意,认错态度也到位,本副经理特意通报捷径,你完全可以采访我啊。一来,我清楚全过程,卓老板不便于讲的我都可以讲;二来,我既是卓老板的副职又是她的亲戚,和卓老板公私不分明;三来,我可以帮你探寻卓老板的心灵层面,给她的壮举有限地拔拔高。”
对方差点蹦了高,欢快地叫道:“我的小姑奶奶,就是你啦,就是你啦。”
刘小丫羞涩地说:“谁是你的小姑奶奶,我虽小但不老,也没想占你的便宜。”
对方赶紧修饰说过的话:“刚才又出现口误,我的意思是就采访你了。先电话采访大概情况,我梳理成初稿再当面采访你。副经理同学记住,稿子写成后,一定要和卓老板见面,这是记者采访的纪律。”
剔除两人电话里斗嘴的时间,专题采访用时整整四十分钟,放下电话已经十点半。对方告诉刘小丫:“下午四点前绝对拿出初稿,届时请你把把关,修改后补充采访卓老板。”
刘小丫爽快地答应:“欧啦,下午电话联系。”当然两人电话联系的事,刘小丫并没对卓雅君交代仔细。
卓雅君和刘小丫闷头交谈,卫姐几次从旁边经过时都侧耳倾听,显然对交谈的内容特在意。谈完采访的事,刘小丫言犹未尽,似乎想讲些题外话。
正犹豫不决如何开口,门外走进一个有型犯酷的小伙子。他欲稳重却激情地直接打招呼:“小丫,你好,第二稿我已经写完,只等卓老板接受采访。这表姨派头十足,见她比见我们总编还难,周五急着用稿子呢。”
刘小丫眼里放射着异样的光芒,趁着卓雅君起身向外看的间隙,向小伙子努努嘴,跟着说:“周军,你手好快,我代表卓老板谢谢你,她老人家等你半天了。”
进来的小伙子特别机灵,立即意识到说漏嘴,但想改变口气显然已经来不及。卓雅君率先说:“小丫,这就是电话里的大牌记者?看起来你们很熟悉,哪像才认识的朋友?”
刘小丫脸挂苹果,幸福的光芒在激荡,喃喃自语道:“表姨,您当着外人开玩笑,让人家多没面子。”卓雅君接着逗她玩:“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是外人吗?人家也没拿你当外人。”刘小丫拉住卓雅君的手套热乎:“表姨快谈正事吧,周军等着深度采访您。”
卓雅君很不情愿接受采访,但刘小丫替自己做主了,便抱着应付的心态顺水推舟。
周军站在吧台旁听大小女人对话,脸面有点不自在,但心里特受用。卓雅君仔细打量周军,比较怀疑地问:“小周记者,采访线索从哪里得来,莫非是你俩策划的?”
周军的心情恢复了平静,操着夹生的普通话回答:“卓……卓……卓老板,我不知怎么称呼您才好。想叫表姨,您和小丫长得像姐俩;如果叫大姐,显得我不礼貌,只好叫卓老板。”周军“卓”了三次,才“卓”出老板。卓雅君感觉挺舒服,信口说:“难怪小丫喜欢你,原来你很会讨好女人。”
周军被点破心思,脸面再次不自在,多此一举地解释:“虽然我和小丫是新运大学的师兄妹,我早她两年研究生毕业,但我们确实周一见面后才认识,今天是第三次见面。我的采访线索是同事提供的,同事的哥哥那天在小酒馆吃饭,见到您婆婆上门闹事的场景。”
刘小丫只字未提见面的事,周军却不打自招,刘小丫急得直瞪眼。
卓雅君清楚线索的来源,觉得世上有的是好心人,做过的好事难以保密。她改变消极应付的战略,打算积极主动地配合采访,把形象展示得真实丰满些。当然她也有点当月老的意思,通过采访过程的交流,促成刘小丫和周军的婚姻。周军的第一次表现很到位,起码在她这过了关。
态度大转弯,带来采访大顺利。卓雅君当场为第二稿定下基调,并提供了三个小细节,去掉不易发表的镜头,周军由衷地称表姨大美大智。卓雅君诙谐地说:“小丫早晚会让你拍晕,如果你俩真是一见钟情,应该好好珍惜难得的机会,现在的爱情太脆弱了。”
卓雅君挽留周军在小酒馆吃饭,周军亲昵地说:“谢谢表姨,我回去要抓紧改稿,明天送审出大样,后天要正式见报。”他用纯正的当地口音说话,再没表现出不自在。
送走周军,卓雅君坏笑着逗刘小丫:“三天没见小丫头,面貌大变样,你俩够迅速的,小心掉进爱海里淹死。爱情可不是过家家闹着玩,想好了再往深处谈。”
刘小丫大大方方地咨询卓雅君:“您看周军如何?我们谁都没正式提起关系,属于认识的初级阶段。”卓雅君节奏缓慢地说:“基本可以达标,人家都随你叫表姨了,还想怎么提起关系。”刘小丫自言自语地说:“恋爱真的就这么容易这么简单,太不可思议。”
卓雅君三天没与司马相关联系,仿佛度过一个世纪,心里责怪司马相关缺乏主动意识,手却不由自主地拨出电话。
司马相关刚开完局长办公会,专门敲定了省局现场会的汇报提纲,感到底气特足,大脑也轻松了许多。他也有些想念卓雅君,三天的时间好长好长。
两人煲开电话粥。卓雅君提起记者采访的前后过程,司马相关鼓励她大胆地走出去,推介自己的同时,等于免费给小酒馆作广告,肯定会取得好收成。
司马相关也汇报了这几天的经历,重点交代卓雅君:“明天省里来位重要客人,没有极特殊情况,准备去小酒馆用晚餐。给我安排两个雅间,并分别预留两个熏牛头和熏羊脖。”卓雅君期待司马相关的光顾,结束语借用周冰倩原唱的歌名:真的好想你。
原来三天没见,司马相关碰到了大喜事。
周一早晨刚上班,市局一把手李局长召见他谈话,宣布韩悟帝暂时停职,由司马相关主持特查分局的工作。司马相关觉得喜从天降太突然,愣了五秒钟才恢复常态。他没考虑深浅地问李局长:“因为省督办偷税举报信的事吧?”
李局长指着司马相关的脑门说:“你小子什么事都知道,就是不向我反映真实情况。”
司马相关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也是瞎猜,当初上报省局查办结果时,我持了反对意见,并非有先见之明,只是认为纸里包不住火。如此黑白分明的案子,怎么能瞒得住老税务们的眼睛。”
李局长面孔加黑,冰冷地说:“居然还有这等事?幸亏省局没上查一级追责任,否则我也会受株连。你这小子更够戗,当初应该及时提醒我注意。”
司马相关赶紧开脱自己:“上报材料时您在外地开会,再说我怕打小报告影响班子团结。”
李局长哼了哼,没再深究过去的事,以严肃的语气简要地向司马相关通报相关情况,告诫他正式公布前,对外要严格保密。
特查分局的报告前脚传到省局,附有光盘的举报信后腿跟进。韩悟帝在查办案子期间,三次接受当事企业的吃请和礼物,都被现场偷录了像,举报信透露他还受贿一万元现金。
李局长顺手递给司马相关文件夹,里边是省局常务副局长孔德阳的批示。批示的大意是:省局主要领导关注的案件,办得如此草率不负责任,他对新运市局的调查结果很愤怒,要求重新进行调查并拿出处理意见。周四他带领有关处室的负责人,亲临新运市局现场调度听汇报。只要没查出满意的结果,他将长驻新运市局,并提请省局党组调整新运市局领导班子。假如新运市局提出督办此案有困难,或者没能力处理,此案由省局接手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