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艰难地撑起酸痛的身体,温暖的披风滑落一旁,陈诗琪有些失神,轻轻抓住披风的一角,疑惑地思索,这是谁的?景轩的?不像。抬头凝望眼前冷峻漠然的纳兰昱瑞,是他吗?他眸中的阴寒与痛恨瞬间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怎么?你这是睹物思人吗?现在的你不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忏悔求饶,反而炫耀找到靠山?你别以为他能帮得了你!”纳兰昱瑞上前一把狠狠揪过披风甩到一旁,欺身上前,紧紧捏住她精巧的下颚,力道之大让陈诗琪差点痛得落下泪来。
陈诗琪倔强地咬紧下唇,闭上双眸,不去看他伤人的目光,也成功的关住眼中酸涩的泪水。她知道此刻她已是百口莫辩,若他信她,即使她不解释,他也自会为她洗涮冤情,若是他不信她,就算是她费尽口舌,也终会是徒劳无功。
至少现在这样,她还能维护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只希望纳兰景轩与笑阎罗能尽快抓住若水的把柄,机会只有一次,若不一次扳倒只会弄巧成拙。
纳兰昱瑞微眯的双眸恨意更深,她的倔强,她的坚持在他眼中都成了供认不讳的沉默。
“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纳兰昱瑞手下一个用力,成功地看见她纤长的柳眉紧皱,呼吸急促,明明痛苦难耐,她却仍然没有睁开双眸。
“就为了阻止我收若水入房,你便对她痛下毒手,是不是!”纳兰昱瑞冷冽无情地指控着她的罪行,冰寒的双眸愤恨地瞪着紧闭双眸,一脸绝决的陈诗琪。
他恨她,明明是她的错,却仍然一副理直气状的模样。
他恨她,明明痛楚万分,却倔强得不愿服软求饶。
纳兰昱瑞肯定的语气却让陈诗琪寒了心,打定主意不开口,任他如何用力,仍是紧闭双眸,仰着头不看他。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地狂颤不止,扇形睫毛如蝶翅轻颤,隐约可见染了雾气,有了湿意。
“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女人,我真想扒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热的,看看你的血是不是红的!”纳兰昱瑞已经被陈诗琪的沉默彻底激怒,狠狠将她甩向地面,看着她如破布娃娃般倒在冰冷的地面,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满溢的是纠心的疼痛。
一夜不眠,他只要她认错求饶定然会护着她,可她却偏生这么倔强,让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他的用心良苦她从来都看不见,她在乎的似乎只有那一袭披风。从她睁开双眸,所注意的就只有那一袭披风。
陈诗琪混身砸在生硬的地面,一阵激痛漫延全身,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吟被她倔强地吞没喉间。
她绝不能求饶,一旦求饶,她便再也没有退路,就算纳兰景轩与笑阎罗抓住若水的把柄,她也无法脱罪。为了自己,为了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她都必须坚持到底。
无视他冰冷的目光,忽略他残酷呼哮的话语,陈诗琪紧紧揪住地上的披风,似乎这样便能从中获得力量,似乎这样,她就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
“女人,别逼我!别以为我平日宠着你就不舍得对你用刑?”纳兰昱瑞彻底绝望了,他曾经以为在她心中,自己似乎是有那么一丝地位的,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狂妄自大了,她的眼中真的曾经对他有过浓郁的情愫吗?
他是愧对若水的,因为他的宠溺与纵容,若水晕迷不醒,他也痛失了未出世的孩子;因为他的执迷不悟,本来可以安安稳稳等着成亲的若水现在奄奄一息地卧病在床。
他为她如此之多,她却毫不留情地贱踏着他的心意,只为报复他强行将她从峰灵雅苑带到紫阳苑吗?
陈诗琪终于缓缓抬头,她如瀑的长发零乱的披散于肩,凄迷的眸光泪水盈然,幽怨地凝望着纳兰昱瑞,不言不语。
她的心却在狂乱的嘶叫着,不是我!我没有!为什么不相信我?昱瑞,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你可知道我想守护你的心有多坚强,多勇敢?
这些话却只能肆意辗转于心房,任绝望的疼痛将她的一片深情撕碎,她只能沉默安静地承受。
“来人啊,用鞭刑,打到她开口求饶为止!”纳兰昱瑞双眸一闭,绝情地背过身,不再看她,不愿再为她眼中的幽怨而心软,不愿再为她倔强地坚持而失控,也许他的维护她从来都不需要,那只会让他觉得亏欠若水更多。
陈诗琪慌了,鞭刑?不,不能受刑,她必须保护好他的孩子。他不愿意相信不是他的错,他只是被人蒙蔽了双眼,她不能让他做出让他后悔一生的事!
“明日他若要动刑你就咬下这药,到时自有人会救你脱险。”
笑阎罗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响,陈诗琪望着渐渐走近的侍卫,再一次看向背过身去负手而立的纳兰昱瑞,狠狠地一咬银牙,一阵苦涩充斥味蕾,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所有的一切都沉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贱女人,你给我醒来!”
“诗琪,诗琪,快醒醒!”
“让开,把窗户打开!”
“她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她分毫!”……
好吵,耳畔是杂乱无章的纷扰,谁?谁在叫我?头好晕,为什么我会看不见?好黑,好暗,为什么这里没有一丝光明?
晕迷中的陈诗琪只觉得得头晕脑胀,眼皮好沉,她紧皱柳眉,奋力地想要睁开双眸,却怎么也睁不开,她感觉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她,让她好安心,好想就这样依赖在这个怀抱一辈子,不要再醒来。
可又是谁将这个温暖的怀抱夺走?手腕隐隐作痛,是谁?是谁大力的捉住了她?那么霸道的力量,他想要将她怎么样?算了,也许就这样长眠下去就不会再面对世间的纷扰,就不用再面对他无情的冷漠,他便永远是只属于她的小傻瓜……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纳兰昱瑞不可致信地死死瞪着笑阎罗,灼热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烧出个窟窿。
“她怀孕了。”笑阎罗不以为然,淡然平静地说道。
纳兰昱瑞半晌说不出一出句话来,紧握成拳的双手垂在身侧紧了又紧,直握得骨节咯咯作响,急剧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此刻心中激烈翻涌的愤怒。他仿佛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发出岩浆与火花!
纳兰景轩呆呆地望着笑阎罗,薄唇轻颤,良久才找回的声音听上去却变了调,“是真的?”
纳兰翔龙紧锁箭眉,复杂难懂的情绪在他眼底一变再变,闪过惊愕,掠过愤恨,隐了杀意……
纳兰昱瑞死死盯着笑阎罗,咬牙切齿地从齿缝挤出三个字,一字一顿地问道,“是,谁,的?”
同时,纳兰景轩与纳兰翔龙眼底精光一闪,不待笑阎罗出声,便异口同声抢道,“我的!”
两人语毕相互对视,皆是一愣,而后转头望向满眸探究的纳兰昱瑞,坚定道,“我的!”
竟然又是两声整齐的回答。
纳兰昱瑞紧抿薄唇不再言语,深沉的目光来回扫视着纳兰景轩与纳兰翔龙,冷声讥讽道,“果然不是寻常女子,一个孩子竟能引出两位生父。”
“大哥,你不能如此污蔑她!”纳兰景轩毫不畏惧上前一步,眸色中的不满与责备显露无遗。
“我说表弟啊,母凭子贵,注意你的措辞与身份。”纳兰翔龙不怒自威地横了纳兰昱瑞一眼,从来不曾用身份打压他的三太子,第一次对这位表弟端起了架子。
笑阎罗尴尬地揉了揉小巧的鼻子,本来她只是想助陈诗琪脱离用刑的危机,不曾想却惹出这乱子来,眼下见三人剑拔弩张,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盼陈诗琪能早日醒来。
似是感应到她的期盼,陈诗琪轻嘤着颤动如扇的睫毛,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眸。
“诗琪,你怎么样?”纳兰景轩抢先一步上前握住陈诗琪纤瘦的无骨柔荑,急切地询问。
“诗琪,你感觉如何?”下一秒,纳兰翔龙已经跨步上前,霸占了陈诗琪另一只弱柔的小手。
陈诗琪不解地来回打量着纳兰景轩与纳兰翔龙,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同时出现在此地,而后将目光望向一脸阴郁,神色复杂的纳兰昱瑞,最后落在一脸讪笑的笑阎罗身上,明亮的双眸一眨一眨的,闪烁着迷惑地光芒。
“那个,那个,他们知道你怀孕了……”笑阎罗在陈诗琪放大的瞳孔中声音渐渐缩小,心虚地低着头,仿如做错事的孩子般不停地用脚尖蹉着地面。
“诗琪,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纳兰景轩坚定地承诺,握住陈诗琪的手渐渐收紧,眸子里满是痛惜与怜爱。
“诗琪,如今孩子都有了,你必须得随我回宫!”纳兰翔龙将陈诗琪往怀中一带,霸道地喧布。
陈诗琪愣了,再次看向纳兰昱瑞,他眼中的愤恨灼痛了她的心,心口一窒,幽叹道,“唉,何苦,孩子是我的,与你们何干?”
在场的众人皆因陈诗琪的话而震惊,一个孩子冒出两位爹爹,孩子母亲却矢口否认,这不由得让众人对陈诗琪好一阵鄙夷。
众人眼中,她本就与纳兰昱瑞,二贝子的关系暧昧不明,如今又多出个三太子,若不是因着与她牵扯不清的三位男子皆为皇族,只怕她早就被浸猪笼了。
纳兰昱瑞精明的眸子瞟向笑阎罗,冷声问道,“几个月了?”
笑阎罗咬唇看向陈诗琪,无奈轻叹,隧而对回道,“快五个月了。”
笑阎罗的一句对纳兰昱瑞、纳兰景轩、纳兰翔龙来说,莫不是当头一棒。纳兰景轩与纳兰翔龙都知道这孩子必然是纳兰昱瑞的,却作不得声。
被蒙在鼓里的纳兰昱瑞只觉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凉水。
柴房的门大敞着,深冬的寒风再冷也比不过他此时的心冷,一心想要收她入房却不曾想她连孩子都有了。谁才是孩子他爹?
在他看来,必是纳兰景轩与纳兰翔龙之间的一人。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定是纳兰景轩,端看她对纳兰昱瑞的态度便让他心生恨意。
收在身后紧握成拳的双手已青筋突起,一向自视过高的他气得混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才刚痛失孩子,她却有了轩弟的骨肉。想到前夜自己还在为她而忧心忡忡不禁自嘲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好极了!”他笑得猖獗,凄厉的笑声听入陈诗琪的耳中都化作一把把嗜血的刀,狠狠剜过她的心房。
“贱女人!你不仁我便不义!既然孩子不是皇家血脉,那就让它与我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作伴吧!”纳兰昱瑞不带一丝情感的话语比这深冬的寒风更冷。
陈诗琪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得如此绝情,只觉一道晴天霹雳直劈而下,眼前一片晕眩,若不是纳兰景轩与纳兰翔龙眼明手快支撑着她,她差点背过气去。
“大哥,你不能这么做!”纳兰景轩失控地咆哮起来,愤怒的眸子已然泛红。
“为什么我不能?”纳兰昱瑞冷眸一扫,四周的空气仿佛冻结般让人窒息。
“因为,因为……”纳兰昱瑞话未出口便被陈诗琪生生打断。
“不要!”陈诗琪急切地抓住纳兰景轩的胳膊,含泪的眸子里满是乞求。
“因为什么?”纳兰昱瑞却步步紧逼。
纳兰景轩心痛地凝视着陈诗琪哀凄苍白的娇颜,终是合上眼睑,吞没了到口的话。
他的痛惜不舍看在纳兰昱瑞眼中却成了对孩子身份的肯定,他本可以放过这个孩子,可一想到陈诗琪怀了轩弟的孩子还在自己面前假装温情,他就觉得耻辱,他们竟然欺骗于他。
一个是他痛爱的弟弟,一个是他宠爱的女人,他不得不怀疑他们这么做的目地,为了承袭王位?
这王爷之名他本不在乎,只要轩弟开口,他愿拱手相让。对于陈诗琪,若他们真心相告,尽管不舍,他也可以笑着祝福,没想到他们竟然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教他情何以堪?
心绪纷乱,大脑里一阵激战,宽恕还是惩罚,他一时竟狠不下心来。
“三日内若水不醒,孩子将不容于世!”犹豫挣扎半天,纳兰昱瑞甩下一句冷漠无情的话,拂袖而去。
柴房里只剩下陈诗琪、纳兰景轩、纳兰翔龙及笑阎罗四人。
“诗琪,跟我回宫吧。”纳兰翔龙再次劝说,如今之计除了带她走,实在已别无它法。
“不!”陈诗琪坚定干脆地拒绝了。
“诗琪,你还是……”纳兰景轩也知道如今只有三太子有能力保她周全,纵然心中再如何不舍,再如何心痛,他也要放手,她未完成的计划他会替她完成。
“不!”陈诗琪绝然打断纳兰景轩未完的话,再次冷声表达自己的决心。
“诗琪,你如此这般坚持是为什么?”纳兰翔龙气愤地厉声质问。
“还是我来说吧,这若水可不简单。”笑阎罗适时开口,将陈诗琪那天无意间偷听到的对话告之纳兰翔龙。
笑阎罗那边是说得绘声绘色,纳兰翔龙这边却听得脸色愈加凝重,联想到若水曾经的失踪以及入王府的时间,与自己私下偷偷追查兵符下落的线索一联系,心中不禁骇然,若水的身份一直是个迷。
三太子毕竟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人,一阵思索过后,眼中精光一闪,计上心头,四人在柴房中一阵耳语,语毕,四人脸上有喜有忧。
“这样诗琪会不会有危险?”纳兰景轩忧虑地望着陈诗琪,他无法想像她若有个闪失,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