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小蟹是聪明的,他选择了一条虽然艰辛但却格外实惠的登山之路。
没过多久,鼓山寺便出现在了张一弛他们眼前。小蟹作为学长,也作为另一个或许可以说是为了赎罪的人,早已把进寺的门票之类的事都安排得停停当当的了。这些,此时的张一弛浑然不知,只是和他们一起走进了那香气飘摇的世界。
寺院中还算清净,几个和尚身着灰黄色的衣服,轻脚徐行;相比之下,那些来自山下各地的人们则显得急躁冒进;还好这里的氛围在这时并没有被严重破坏,大体上依然闲适安静。
进了寺庙,陈影起先和小蟹在议论着什么,有些诡秘,最后在即将登塔时,两人选择了离开。
“张一弛,你陪着丁玲上去看看吧,我们还有些事。”说完,陈影拉着小蟹走向了塔门左边的院落。
张一弛心中格外地生气,没有想到陈影是一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丁玲表情微笑,对于陈影和小蟹二人的离开,表现出一种平静,大大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迷人的温柔和水灵灵的温顺。
“走吧,”张一弛带着丁玲走进那绘有各色佛像的塔门。
佛塔每一层的布局都是像似的,壁画在墙,活灵活现,各色的佛像在画里演绎着多样的故事。佛教的缘起缘落,都在这讲述着,一切的贪念和欲望也都在这里被净化,如若对这些故事稍加揣度,那人世间的诸多世事便也在这里有了归宿。
佛教的一切自然有着它的机缘,而此刻,我们的故事主角却不曾理解这些。青春无法用世俗化的眼光去品评或选择,否则一切都会被世俗化。张一弛不会明白,这里本是清净之地,他却于此卷进了一场青春的情感纷争。
丁玲在每一层都会虔诚地祈祷,合十的双手在层层塔阁之间不停地举起,明亮的双眼又在每一尊佛前闭上,她的心是在诉说那些刚刚发生或是早已发生的故事。
张一弛从不相信这些,因为他相信这些表情显然夸张的人;为此,在丁玲祈祷时,他说的猥亵神灵的话,受到了丁玲的训斥。训斥是另一种温柔,这是张一弛从那双大眼睛里体味出的别样味道。他不想让丁玲合起双手,因为那样他无法感知她的温度——手拉手的照顾是多么的幸福和惬意;他更不想让丁玲双眼紧闭,膜拜那本就不存在的神灵——有什么可以比那双明亮温顺的眼镜注视着自己进而让自己觉得更加美妙和幸运的呢;他最不愿丁玲在佛前诉说,而且那种诉说是一种尽管他用尽全力却还是无法听懂的诉说——他想,他极想去破译那种诉说的语言,去聆听那些故事,去抚慰那颗温顺柔弱的心。
“干嘛啊,你想?”塔外的陈影生气地说着,“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
“我怎么了?我又没有强迫你,你愿意这样,回头却怪起我来了?我他妈这么贱啊?”
“好啦,我们好好说话,可以吗?“陈影尽力使自己平静,也在尽力地让小蟹平静。
“你让我怎么做?该做的,我都做了,你满意了吗?”小蟹收拢着双手,有些慌乱。
“是的,我是让你做了,我也满意,可是,你总不能把事情做到一半就草草收场了吧?别人火急火燎的,情调上来了,你却倒好,一收家伙事,拍拍屁股就要走人,这样好吗?”
“我会做的就这些,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你觉得我满足不了你,当然,我很乐意你换人。”
“你真无耻!”陈影的双手在哆嗦,胸口的起伏异常剧烈。
“呵呵,”小蟹冷笑,“我无耻?你也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怎么做,难道都要请示一下你呀?”
“你说呢?”陈影怒视着小蟹,“你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啊,要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我还找你干嘛?”陈影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在来往的人群看着自己和小蟹的时候,在脸上强装出了一些笑意。
“那你现在究竟想让我干嘛啊?”小蟹也顾及到了周围的人,小声地陈影说,“再来一次,你就满意了?”
“真好,我想你这样!”
张一弛站在丁玲的身边,虔诚地祈祷着,是对着佛——丁玲崇拜和向往的神。
“好啦,你握紧,”张一弛祈祷完毕,赶紧握住丁玲的手,“一会,我说好,你就开始啊!”
“嗯,”温顺的丁玲顺着张一弛,“你自己把握好节奏。”
“好嘞,放心吧。”张一弛转身挪向木桩的另一端,双手扶推着木桩的尾部。
“咚……咚……”
声声钟鸣响彻鼓山,宛若沉闷的呐喊。
“真好,开心是什么都换不来的!”章影抬头看了看塔顶,用手轻轻地挂上耳边早就凌乱的头发,舒了一口气。
“我想,只要我尽力了就好,但是,还是那句话,关于爱情,我真的做的够多了!”
“你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什么,没有谁比你自己更清楚,做人得有良心。”陈影说着,眼里冒出了和丁玲眼中极为相似的水灵灵的温顺。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我还是要……谢谢……谢谢你。”小蟹深情地说。
“谢我?”站在塔顶的张一弛有些慌乱和不安,“你要谢我什么啊,丁玲?”
“谢谢你陪我上来,更谢谢你陪我站在这儿看看。”丁玲把眼送向了远方,雾气中的世界足以收留它的温顺和苦楚。
“哦,”张一弛也看向远处,莫名地应了一声。
“张一弛,听说你的字写得很好,能帮我写一个吗?”丁玲直视前方,微风却让她的声音追寻着张一弛。
“可以呀,当然可以!”张一弛紧张地摸着衣兜,又很快遗憾地说,“哦,对不起,没带纸笔……”
丁玲转过脸来,微笑着,眼睛里重现温柔和爱怜。
“用这个,写在这儿……”丁玲从角落处捡起一个带棱的石子,回到原处,指着张一弛旁边早已写满各种誓言的白墙,“此生不换。”
张一弛欣然接过石子,在墙上刻写出了丁玲要写的字,又回头问丁玲:“署名?”
“嗯。”
张一弛补写出了丁玲的名字,可是丁玲却摇了摇头,然后从张一弛手中拿过石块,又添补上了张一弛的名字,而且最后,还在这些字的周围画出了一个“心”形。
“希望丁玲他们下来了,你不要再这样了,像个陌生人!”陈影在塔门口站着,又一次叮嘱小蟹,“过去就过去了,如果你和丁玲没有结果,那就干脆些,别让她在为你受伤!”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分手的,谢谢你对她的照顾,希望以后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我和她是好姐妹,你甭管了。”
“你同学是个好人,如果可以,你可以把丁玲……”
“下来啦,怎么样啊,玩得?”陈影迎接着丁玲和张一弛。
一切如常,好像是时间把所有事物都出卖了一般。
干净,逼真。
下山时,红墙、琉璃瓦构筑的风景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庄严地向他们挥手;白墙灰瓦的尼姑庵前的祈愿树在他们下山的路上悄悄地给他们送去如愿的祝福。离开山脚,他们重新走在小土坡上,又一次绕过独木桥,再次穿过铁皮围墙,走进新校区;而离开新校区大门,坐上出租车的张一弛,回忆起鼓山的一切,他都满心地欢悦;唯一遗憾的是,丁玲眼睛里水灵灵的眼神中所蕴含的意蕴,他尚不能理解和知晓。
管不了太多,毕竟这世界就是这样,朦胧并清晰着;何必非要现在去解开那一个个青春里系下的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