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石林间,一个轻灵的身影翩然掠过,日光下,如同山野精灵一般,周身散发出自由率性的气息。
一双幽瞳宛若最有光泽的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淡漠与痛楚两种情绪交织,呈现出一种极为矛盾而复杂的情绪。
在九华山已经住了大半月时光,自从那一夜哥哥突然出现后,便再也没有听说过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
她呆在九华山上,每日只除了研习术法,便是摆弄各种花花草草,灵兽虫鱼,日子过得倒也幽静。
锦宸住在这处山峰的另一头,而且常常一下山就是几日,并不常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偶尔会带给她几本极难得的古籍,也算是尽一尽作为师尊的义务。
这几日,她常常发梦,人都说梦是反的,但奈何她在梦里看见的自己仍是这样一无是处,当站在墨君与一众神祗身边,渺小卑微得像个小丑。
而天帝的小女儿瑾公主一身金色纱裙站在九重天宫之上朝墨君招手,她刚朝墨君看去,便见他已腾云而起,朝瑾公主的方向而去,离自己越来越远。
每夜在酸涩中醒来,她拼命的挣扎,想要得到一些别的什么慰藉,譬如说修为的增长,可是什么也没有。
她明白自己将永远停留在原地,再也无法往前。
停歇在一棵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下,她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那清冷的九重宫阙,她到不了,而那人呢,会否停留在原地等她。
知道自己不应该想太多,这样不仅对修行无益,而且伤心伤神,对身体也无好处。
况且,此刻她有了一件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近日来,她连连嗜睡,在给自己把过脉之后,发觉竟然是已有了身孕。
是那一晚与哥哥好了后,便怀上的,俩个人的骨肉。
说不清在发现这个小小生命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在短暂的惊喜过后,又陷入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但终归是喜悦的,每当想起自己腹中的这一团肉,心就会不由自主变得柔软起来。
没有告诉任何人,或许只是在等待一个完美的契机,把这件事亲口告诉他。
那一晚他的火热攻势,以及来九华的第一晚他冲动的跑来找自己,虽什么也没做,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慰。
这两次亲密,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让她的心激动不止。
心中生出隐隐的期盼,哥哥,一定会再来找她的。
即便已飞升成神,仍然是她从小关系最为亲近的哥哥啊。
想到这里,心里又稍微定了些。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她提起一口真气往回飞去。
许是近日来心绪不甚宁静,休息得也不好,此刻在白花花的太阳光下,竟觉得眼前一黑,身子重重的往下坠去。
双手本能的护住肚子,同时眼皮竟越来越沉重,在下坠的过程中就想要睡了过去。
意识消散那一刻,只见眼前拂过一片红色的衣袂,接着便跌入了一个结识而温暖的怀抱里。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一股果子清甜的味道萦绕鼻尖,她不禁咽了下口水,睁开眼便对上锦宸一双关切的红眸。
短暂的呆愣之后,他便侧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我也没有薄待了你,送来的鲜果灵药一直没断过,为何不仅修为没有进益,还把身子脱虚了。”他语气冰冷,看神情也有些别扭的不情愿,仿佛关心她只是不得已要尽的义务。
悠鱼坐起身来,有些尴尬的朝他笑笑,伸手从床头柜上的果盘里拈来一只果子吃。
一边讪讪道:“是我笨嘛,到了圣婴后期,好像就再无法突破了呢。”
本以为任谁听了这话都会多少安慰两句,谁知这男人却冲她点了点头,露出一副赞同的神色,道:“也是,魂念之境并不是一般人可以达到的,多少人终其一生也就停留在圣婴期,以你的资质,能达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如此埋汰人的话,他却说得这样一本正经,即便也是大实话,悠鱼仍一口气险些接不上来,猛咳了几声,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仍一脸事不关己状,坐在床边一脸冷艳。
直到把盘中所有的灵果都吃完,她方拍了拍手,对锦宸说道:“既然已经到晚上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这几天一直在外面除魔,应该也不轻松吧。”
锦宸当即站起身,疾走几步到门口,那只修长白皙的右手刚一触到门板,又停了下来,反身勾起了唇角,对她皮笑肉不笑的道:“什么轻不轻松的,你不就是想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么,干什么这么弯弯绕绕,我这就告诉你,天帝一直在跟他施压,让他娶瑾公主,却被他三番两次的拒绝了。”
语气顿了顿,锦宸望着她在听到墨君两个字后那一脸呆怔和迷蒙的神色,心里有些不忍,握住门板的右手颓然松开。
知道他话还没有讲完,悠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正犹豫要不要再听下去,便听见他清冽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的缓缓说道:“他说自己的心上人从上古开始便是凤族长公主恋舞,而且他们俩,已经订亲了。”
见悠鱼仍双目定定的望着自己,锦宸皱了皱眉,反手将门关好,又快步走回到床边。
“喂,你怎么了?”他语气中戴上了一抹慌张,双手紧紧掰住她的双肩,红眸中一片深谙。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悠鱼轻轻拂了拂手,竟然还有力气对他一笑,只是脸上骤然间褪尽的血色是那样明显的出卖了她的心思。
望着锦宸一脸紧张的神色,她蹙了蹙眉,又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你问这个做什么?”锦宸面上带了抹犹疑,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并不敢太过用力,仿佛很害怕她一旦激动起来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措一般。
她摇了摇头,转头去看窗外,目光中已经带上了一抹倦怠,道:“你说是不说。”
锦宸心里一突,不禁被她这个表情深深刺痛了,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涨满,烦躁得要爆裂开来。
这事他本来也就没想瞒着她,何况墨君大婚这样大的场面,三界之中谁人不知,又岂能瞒得住。
不管她与墨君之前曾发生过什么,让她当着自己的面知道这件事,总归是要让人放心得多。
突然想起回来前,那个一直跟在墨君身边的女侍曾偷偷传话给他,让他千万要把墨君大婚的事告诉悠鱼。
心下不禁更加烦躁起来,这件事竟比他所想到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