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时期我们心中都被种下了魔,随着我们的成长,心中的魔成倍地滋长,他食我们的肉,饮我们的血,直到我们的面目变的可憎,眼珠突暴,指甲疯长,手脚垂地,皮肤灰白的就像大象的颜色,那时候我们就逃脱不了了,我们变得不再敢看自己的眼睛。人性泯灭,魔就代替我们活了。
治泠不明白父亲为何在学校出现,本来她以为他会把自己押回去,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等到她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却看到她自己的母亲在房间里等她。
印象中母亲很少离开潘宅,她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她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父亲。治泠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来了。
“妈妈。”治泠低喃,声音轻地连她自己都没有听到。
叶娗并不介意治泠刻意疏远,温柔道,“你周末放假不回家,我就过来看看你。”
“以前也不过是每年见几次,何必呢?”治泠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和母亲都这么坚持,她为什么一定要在每个周末回家?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她已经离开、脱离那个家了吗?“我不会再回去!”
“以后你可以在酒店大堂等我!我有隐私,你不能像这样进来。”治泠突然语气僵硬道。
叶娗低声说好,接下来她也没有提治泠辍学转校的事情,她并不多话,属于母亲的眼神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过来不过是想来看看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治泠被她看的很不舒服,其实每次和母亲的单独相处,她都觉得极不自然,她不知道别的母女是怎么相处的,她只知道她们和别人都不同。
在八岁以后,她被送去了美国,直到半年前她满二十岁才回到中国,二十岁,一个可笑的数字,他的父亲要求她在满结婚年龄之前才能回来。
在这之前,她没有家人的陪伴,除了和治鹏亲些,她几乎不和家人交流,对母亲亦觉得陌生。
她随便找着话题,借以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和爸爸一起来的?”
叶娗没有说话,治泠没有忽视母亲脸上一闪而逝的怨忿,看来她根本不知道父亲也在这里的事,这就是她得到的,没有爱情契约没有法律保障的婚姻。
治泠终于对自己弃学离家这件事没了丝毫愧疚,她的这些在潘宅一系列荒谬的事件中又算的上什么呢!她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爸爸和你提过……”虽然对母亲一向来没有深厚的感情,但是要说出这种的话总是艰涩,治泠突然伸出手握紧母亲的手。
母亲的手年轻漂亮,但是她的手上永远是空的,没有任何的珠宝。她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她费尽心机不过是二太太,连一只戒指都没有,可怜更可恨。但是她的脸上还是亲近的样子。
叶娗也不习惯治泠突然表现的好意,治泠一直生活在国外,她们甚少见面,关系也不像一般母女亲密,像这样的亲近是第一次。但是她注意到自己空荡荡的手指,突然觉得尴尬,想抽回手。
治泠却抓住她的手,像似给她勇气,抑或是给自己,“你……百年之后,骨灰会安置在哪里……”
叶娗轻轻抽回了手,治泠没有再阻止她,只听叶娗说,“你爸爸大概和我提过,应该会被安置在青城山。”
靑涔没有忽略叶娗声音的落寞,但是此刻她却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真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话,父亲是选择和治禹的母亲合葬了,这么说她的骨灰是被安置在潘氏祖坟了。
叶娗甚少看到治泠真心的笑,就像一辈子的珍藏,从来不轻易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爱她!”叶娗突然说。
“谁?”
“你爸爸!”
治泠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个,是在向她哀悼当年不该坚守的爱情?还是忏悔她不该拥有的婚姻?治泠突然也生出了对她的怜惜之情,她本不该有的,她很清楚一直以来她都在责怪她的母亲。
“治禹最近好吗?”叶挺突然又换了话题。
这却让治泠觉得很不舒服,她收起她刚才不小心泄露的真情,警惕地看着她。
叶娗没有在意,继续道,“你们是兄妹,更何况是同一天出生,应该亲近些。你帮他是对的。告诉他,你爸爸在他母亲离开后一直……”
治泠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对于他们上一辈的情感她并没有兴趣,她已经有些讨厌母亲这些多余的自怨自艾的话了。
叶娗注意到了,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情就回家。”
治泠没有挽留,她总觉得今天的母亲似乎在补偿什么,但是她已经不需要了,她已经如愿以偿刘子安了治禹的身边,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其它,她只想帮治禹达成他想做的事。
治泠在叶娗离开了就急着去找治禹,她肯定地告诉治禹他的母亲一定被葬在潘家祖坟。
治禹一开始不确定她哪里来的消息,这么私密的事,就连他也都无从下手,更不可能靠侦探查到。治禹知道治泠绝对不会去问潘百丰,也不可能问治鹏,她会问的只能是她的母亲了。
她向她的母亲确认这件事!
治禹没有感谢她,他只对对治泠道,“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你不需要为了我放弃你生活中原来的一切。”
一开始治泠并不明白治禹的意思,后来她慢慢理解了,治禹终于承认了她的作用,他肯定了她的存在,她完全没有没有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治禹的话。
治泠有些沉迷了,她心甘情愿,也不打算做出顽抗,她知道她会继续,只要能帮到治禹她都愿意去做。
治禹虽然不完全赞成她的做法,但是他也为这个消息感到振奋,虽然他知道母亲有可能葬在潘氏祖坟,但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即便潘百丰的手上还带着的和母亲结婚时的戒指。他也没像现在这样肯定。只要找到潘氏的祖坟,就能找到母亲。
他的心狂喜,他和母亲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治禹已经做出下一步的部署,他要在冬雪来临之前尽快找到潘氏祖坟的位置,一旦下了雪,白雪覆盖整个白蝶谷,要想再找到隐秘中的陵墓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潘百丰知道,像治禹这样的性格,是永远不会妥协的,更不会向自己妥协。所以他想到了从蒋靑涔方面入手。
蒋少秦在刚走出工作室,被停在门口的黑色车接走了,直到被带到某个酒店的餐厅,直到她看清楚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她还不敢置信。
终于再见面了。在她决定放弃等待之后,他却又重新出现了。
这个男人,她想见又不敢见,想念又不敢想,也这么长时间了,子女的存在在提醒她,她和他都已经中年了。她守了一辈子,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潘百丰。她有太多的唏嘘,有太多的话,但是,到最后,却什么都不能说出口,太晚了,也错过了。再见,原来是这般。
潘百丰就在面前,她有些迷惑了,为什么,他,这么多年后,会来找自己。她,以为,他们是再见都不识的。
“我都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潘百丰面对昔日的
今天相逢,不是为了再聚,只是因为他们各自的儿女。
蒋少秦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近,但是她却没有认真在听。她径自沉静着。他还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大的改变。自己,生活的艰辛,已经改变了她的容颜。她曾经以为,即便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东西,都不能改变自己对他的感情,但是时间到底是残忍的,她在失去的岁月里埋没自己的芳华,如今等到的就是他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只要他对自己有一丝的用心,就会知道,她爱他,她守他,终生未嫁,在最灿烂的年纪,就选择了对自己漫久的监禁。
在这一刻,她是不是该泣声嘶鸣,哀悼自己的半生,原来只是为了一个无情的男人。知道一开始就错了,但是她还是选择混沌地过了半生。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聪明的,所以在现在这一刻,她不会这样做,她的心里一直横隔着一个事实,眼前的这个男人在第一课就拒绝了她的追求,不管之后她做什么,也都是枉然。
在这之后她见过他的妻子——少离,一个绝世美貌温柔的女子,她连妒忌的心都没有了。
她一直清楚,却在年轻的时候,被这个事实伤害了。
后悔吗?如果当初她选择的不是这条路,也许以后的事情就都改变了,当然还有靑涔的。她的答案在长久的孤单和无尽的痛苦中模糊了。
她对他,已经模糊了,她知道,时间再久些,她更老些,不需要刻意忘记,她就都能忘了。
但是,她还只有四十三岁,还不能依靠生老病死来遗忘。一种无力感吞噬着蒋少秦,她,一直都很强硬,除了他,是她心里永远的伤,是她最脆弱的肋骨。即便她有足够的聪明和智慧来处理现在的情况,但是她还是放弃了。
潘百丰见蒋少秦并没有要谈的样子,打算开门见山,“我来,只想和你谈谈你的女儿。”
蒋少秦却因为他这句话,心里异常紧张,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十三年前,她甚至都没有再见到他,今天,他却主动提起靑涔,他重新提起是想做什么。
“你的女儿现在和我的儿子治禹在交往!”速战速决,不拖泥带水一向来是他的处事风格。
“你说什么,治禹也是你的儿子?那治鹏?”
“你认识治鹏?”潘百丰警惕地看着蒋少秦,这些年,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不,没有。”蒋少秦没有注意到潘百丰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她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也觉得惊讶,为什么自己突然提起了治鹏,也许她现在都惊讶治鹏和潘百丰长的如此相像,治禹长的更像他的母亲,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初次见到治禹的那种熟悉感了。“治禹是你孩子,那当年送给靑涔蝴蝶……原来靑涔早已经知道治禹就是儿时送她蝴蝶的那个男孩,这一切就都能解释了,靑涔接受治禹不是偶然,靑涔早就知道了……当年靑涔因为‘白赤蝶’被绑架,如果不是被绑架,也不会……”
“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潘百丰强硬地打断,他不想当年的事情再被提起。
“该忘的就忘了,你当初就做的很好。” 潘百丰带着戒指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蒋少秦的眼睛不敢看着潘百丰,潘百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蒋少秦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回到在郊区的工作室的。
狭小杂乱的空间,这些年来,她一直就呆在这样的地方,她守着自己的小工作室、小作坊,守着自己的女儿,永远都在幕后,她就怕靑涔再次成为成为众矢之的。
直至在今天以前,这些年的痛苦和压抑,虽不是她最终想要的,但是她都是心甘的,她愿意的。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很辛苦才建立起你的王国,有了你自己的服饰帝国。”
蒋少秦一下就明白了潘百丰的暗示。如果她泄露什么?那么这些年她独立开创的事业,都会毁于一旦。
这么多年,为了那个男人,她终身未嫁,她曾经以为这样的等待是自己最想要的,但是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再见面,物是人非,他已经不是当年她心目中的那个他,那么她这些年的孤单和隐忍是什么,成了一个笑话。
一想到这,蒋少秦就有些虚脱了。她从来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原来她最后得到的都不是她当初坚持的,她只剩下了靑涔。
这时玻璃窗外传来哭声,蒋少秦看向窗外,一个孩子在哭,任凭孩子的母亲怎么哄,孩子还是撒娇哭闹。
靑涔小时候也是这般的顽皮耍闹,从小,她就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孩。但是那时候她单纯可爱,她的身上寄托了她所有的梦想。
现在,她却只能想保护一个重患孩童般,照顾她,一身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