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琐罗亚斯德教的遗产
在当今关于世界末日的诸多著作当中,居大多数的无疑是《圣经》及其衍生著作,这使得很多人以为世界末日的源头正是来自犹太教和基督教。其实,在犹太教诞生前,关于世界末日的思想就已经存在了。正如罗伯特-海尔布伦纳所说,人类从旧石器中期就已经开始对于死后的思考了。世界末日不是凭空而来,它正是起源于这种对于生死的
不断追索和想象。在可考察的历史资料中,这个最早的源头产生于一个古老的宗教——琐罗亚斯德教。这个宗教对于现在的大多数人来说,是比较陌生的,但是相信大家都听过另一个名字——祆教。很多人把它错叫做“袄教”,其实应该是“祆教”,“祆”念作“xian”。在南北朝时期传人我国,受到北方各国皇帝的支持,直至唐朝仍然存在,后来唐武宗灭佛,遂消失不再。该教因为崇拜火,故还有另一个名字“拜火教”。而其正式的教名是以创始人琐罗亚斯德的名字命名的。琐罗亚斯德教被认为是当今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之一,据传它的宗教思想形成于亚伯拉罕时代,或者稍晚一些时候,比犹太教的先知阿摩司和何西阿还早了600年。普遍认为,他们是从中亚细亚大草原迁移出来,最后定居于伊朗东部,即现在的哈萨克斯坦或阿富汗西部。鼎盛时期出现在公元前6世纪,公元前549年居鲁士大帝统治的波斯帝国把它定为国教。琐罗亚斯德教作为伊朗的国教,一直保持到公元7世纪,阿拉伯军队的进攻推翻了波斯帝国,大多数琐罗亚斯德教信徒逃到印度。后来印度成为他们的主要宗教中心之一。
公元前586年犹太人的一支被巴比伦人消灭,被迫流亡巴比伦50年,史称“巴比伦之囚”。公元前539年,波斯王居鲁士战胜巴比伦帝国,发敕令让犹太人重返家园。犹太民族被流放到巴比伦达50年之久,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密切地接触了琐罗亚斯德教的信仰。这种信仰以及巴比伦文化的影响渗透到流放时期和流放以后的犹太教的各个方面,这反映在它的预言书中,尤其是在世界末日的看法的演变过程中影响更为重要。
琐罗亚斯德教信仰中最根本的东西,是善与恶之间的冲突。琐罗亚斯德教认为,善是上帝本身的一部分,而恶则不是。善之神完全是由善良的东西组成的。恶不是来自上帝,而是离开上帝的一种状态。这种说法同《创世纪》所揭示的、犹太人基督徒所拥护的上帝概念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世界为什么被创造出来的问题上,琐罗亚斯德教则持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在世界被创造出来以前,善之神存在于无限光明的超自然状态中,这种状态由于恶的存在而遭到破坏。无比智慧的善之神创造了物质的世界,以便诱惑恶离开它的超自然状态。于是,恶之神忙于物质的创造,其中有七大创造,即天、地、水、火、植物、人和牲畜,这七大创造中,最好的是人,人最终将消灭恶势力。琐罗亚斯德教的信徒希望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乐园,即摆脱邪恶的超自然世界和物质世界,一种绝对善良与和谐的状态,他们称之,为“创造奇迹”。
胡腊玛达(善之神)
最初,有两个主要之神,
他们俩同时活动,
在思想、言论和行动中,
表现为善与恶。
在这两者之中,智者择善而从之,
要善良,不要卑劣。
——琐罗亚斯德圣歌
琐罗亚斯德教对于世界末日的看法正是起源于“善与恶”之战的这一终极命题,也正是该教的教义所在。
琐罗亚斯德教的“教义’’是很简单的:“善良的思想,善良的言辞,善良的行动”。这是一个身体力行的很好的原则,但是有一个神圣的目标,即彻底消灭恶。该教是非常乐观的。他们认为,当人们对恶群起而攻之,善积累到一定程度,恶就不再存在,于是恶就被彻底消灭。恶减少之时,它反而变得更加猖狂,所以众人对今日世界之灾害和动乱忧心忡忡,而琐罗亚斯德教徒则认为大有希望。例如,暴力罪行的猖獗是一个迹象,说明恶被善逼得走投无路,作垂死挣扎。
世界末日是善之神本性中的一个过程的结束,据说善之神是不断发展演变的,虽然胡腊玛达(善之神)非常强有力,但他并不是全能的,他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恶势力。他的力量在于他的智慧。只有在最后战胜邪恶之时,他才能变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然而,如果只有善战胜恶,世界末日才会到来,那么,世界末日依旧不是定论。理由是,人类享有自由意志。如果让人们在善与恶之间作出自由选择的话,他们既会选择善,也会选择恶。
2.死亡和世界末日
琐罗亚斯德教在3个问题上的看法对后来的一些宗教有深刻影响:第一,死亡3天以后发生的事情;第二,对灵魂的审判,决定升天堂,还是入地狱;第三,世界末日地球本身的变化。
关于死亡3天以后的情形,该教认为灵魂将同肉体分离,进入死后状态,接受审判。审判的当天,他必须越过“分离桥”,如果此人有善良的思想、言论和行动,桥就会变宽,使他顺利进入天堂,按照其善行的不同等级享受不同的待遇。但是,对那些罪恶的灵魂,桥就会变窄,慢慢变得像剃刀一般锐利,把邪恶的灵魂拖人地狱,那里没有熊熊燃烧的烈焰,而是一块冰冷潮湿、臭气熏天的地方,他们将在那里一直呆到自己的末日。
那邪恶的灵魂站在审判的桥头,
他目睹正义之路开通,
他想上桥,怎么也上不去,
因为他的恶行成为他的枷锁,
他望桥兴叹,浑身颤抖。
在末日来临之际,随着邪恶的毁灭,所有的灵魂都要受到最后的审判,躯体可能复活,灵魂重新附体。此刻,时间将不再存在,尽管对各个灵魂来说,死亡已经使时间停止。地球火山熔岩的爆发将进行最后的清理,把邪恶的痕迹彻底消灭干净。这反映了创始和末日之间的平衡。据说,伊朗的山脉是恶势力造成的。到了世界末日,熔岩将从山脉中流出,于是,群山变为平地。熔岩渗入天堂和地狱的所有角落,处处一片光明。诺曼·科恩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证明,琐罗亚斯德教对后来关于世界末日信仰的形成有着重要意义。他写道,在琐罗亚斯德教看来,世界末日是这样一种状态:“一切不完美的事物都将被消灭,历史将不再存在,不再发生任何事情,那将是一个永无变化的王国,至高无上的上帝将统治这个王国,他的权力再也不会受到挑战。”
3.末日时间
琐罗亚斯德教的大部分教义是含糊的,但是在计算末日的时间方面却有着非常精确的数字。有的人说,被创造出来的世界将持续9000年,另一些人则说将持续12000年。其中又分为三四个时期,各个时期分别为3000年。按照12000年的说法,前两个时期是善与恶之间的斗争。6000年以后,人类被创造出来,结果被恶引上邪路。但是,9000年以后,先知琐罗亚斯德的到来使力量的对比发生了变化。我们生活的这段最后3000年时期,善终于取得胜利。
大部分琐罗亚斯德教徒现在认为3000年的时限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希腊人认为,3和9是理想的数字。琐罗亚斯德教信徒的传统服装Sudreh也反映了这个意思。Sudreh是一种由9部分组成的短袖外衣,它代表琐罗亚斯德诞生以前的9000年,或者琐罗亚斯德教信徒生活的9000年。在这种衣服的领口中心有一个重要的象征部分,是由7这个完整的数字组成的,它象征“善行的口袋”。sudreh是用白布做成的,因为白代表着思想的纯洁,有助于思想趋善。在琐罗亚斯德教的传说中,琐罗亚斯德的精髓每一千年产生一个儿子,他们为处女所生,出现在世界末日。他指定第三个儿子为救世主,以彻底消灭魔鬼,使人类进入“光明、公正和真理的王国”。
用准确的数字表达一个抽象的思想或者一个漫长的、无限的时期,这种做法最早表现在琐罗亚斯德教的书面材料中,日期可能更早得多。这种方法也被后来的许多评论家用来解读《但以理书》或《启示录》里面的象征性数字。
所以,在琐罗亚斯德教中,末日到来的日期只是泛泛提到,并没有具体指明。但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传统和书中提到的某些特点则同犹太教和基督教大致相同。除了数字的象征意义外,在世界末日都出现关键人物,同时,恶不断增加,表明善将最终取得胜利。这种恶的一个迹象是,随着末日的临近,人类变得愈来愈小,愈来愈弱。他们重新回到原始人的饮食习惯,不吃肉,只吃蔬菜和牛奶,到了琐罗亚斯德第三子降临前10年,他们完全停止饮食,但也没有死去,因为物质的生命已经净化脱俗。
按照琐罗亚斯德教的观点,从逻辑上说,末日的日寸机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如果我们大家都做善事,很快就可以打败恶,我们大家都可以进入完美和谐的境界。尽管这个想法令人欣慰,但我惊讶地看到,琐罗亚斯德教并不积极地吸收信徒,他们人数很少,对此他们似乎心安理得。正如玛丽·博伊斯所说,这大概是因为,“琐罗亚斯德教几乎完全像犹太教一样”。因此,当他们同波斯的基督教禁欲主义者接触时,必然发生冲突。
在现今伦敦的吉尔福特附近有一座“布鲁克伍德无名公墓”,曾经这里是琐罗亚斯德教教徒的安眠之处。琐罗亚斯德教认为,死亡代表着邪恶的胜利,尽管是暂时的胜利,所以把死人埋葬于土地中,就玷污了土地,因为土地是圣洁的,是上帝创造的。火葬?更糟。因为琐罗亚斯德教敬畏火,认为它是真理的活的象征,绝不会让死亡亵渎神圣的火。因此,在琐罗亚斯德教发源地的东方,信徒一向是把尸体暴露在露天里,听任兀鹫啄食腐烂的尸体。但是,在一个没有兀鹫、一向不赞成把尸体暴露在露天的西方国家,建立布鲁克伍德公墓,是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在这里,信徒建成了花园般的公墓。在他们眼里,把一块不毛之地变成绿树成荫的花园,象征着善战胜恶,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死亡之神的邪恶。
布鲁克伍德现在由英国古迹保护委员会负责保管,周末对公众开放,不过,公墓每天白天都是开放的。今天,它不再是专门埋葬各种宗教信仰者的地方。两次世界大战把它变成了威严的军事公墓,这里埋葬着英国盟军各种国籍的将士。
在这片偏远的地方,静谧的气氛不时被铁路干线的火车从丛林中驰过的轰鸣声和不远处军队的比斯莱打靶场的声音所干扰。这并不像善战胜恶的氛围,但毕竟是一个平静安宁的花园。在一些坟墓上残留着蜡烛,或者叫夜灯,那是圣火的象征。还有一些坟墓的墓碑上偶尔提到胡腊玛达。上面刻着的诗意味深长:
他耐心地长期受苦受难,
他怀抱着光明的希望,
道路啊,曲折漫长,
他的步伐无比坚强。
他一想到胡腊玛达,
心中便充满宁静安详,
在神的博大怀抱中
他进入永恒的梦乡。 ’
他也渡过了生死桥,
焦虑不安,忧心忡忡,
胡腊玛达使他的灵魂安宁,
他终于安息,长眠在地中。
在这里,也反映了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妥协:墓地埋的是火化后的骨灰。琐罗亚斯德教信徒死后同生前一样,可以自由选择周围的文化。这是符合琐罗亚斯德的教规的:“人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信条,在大事上人人都可作出自由的抉择。”
但是,古代的其他宗教和文明情况如何呢?一般人们在探索古代文明的时候,似乎无一例外地从古埃及、古罗马,或者古希腊开始,而这里从琐罗亚斯德说起,是不是忽略了点儿什么东西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