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好事好事
腊月二十四,李明亮一个人开车去了趟丘村。
按农历,昨天是小年,即使是丘村这样偏僻的小山村,年的味道已经很浓了。很多人已经打扫了家,几乎家家的玻璃都亮得照人,院子里也是干干净净。院子里的大缸,是村里人天然的冰箱,好多人家已经把整块猪肉买了放在缸里,大部分人家,已经开始把五花肉割下来做烧肉、丸子,准备一个正月里的食用。富裕点的人家,买上一个猪头,把毛燎干净,收拾得白白净净了,用一个大锅,在炉灶上,用慢火要煮上好几天,然后切成块,冻在大缸里。院子里,还放着整捆的粉条,有宽的,有细的。几乎每家都要蒸上百个雪白雪白的馒头,还要做许多油糕,有枣糕,有红豆馅的,够整个正月吃了。平时的时候,每家人都很节俭,吃饭也能将就,人们好像把每年好吃好喝的都集中到正月里吃似地,正月里吃得都很好,油水很足,每年就等着过年这些日子,犒劳犒劳自己,这才活得有盼头。
这个时间,小孩子们都已经放假,卯足了劲就等着过年,爸爸妈妈都给每一个孩子做了新衣服、新鞋子。小孩子好像得到特许似地,可以到处去玩,到处去疯。这个时候,大人们也很宽容,小孩子的闯祸,只要不是很严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大家都忙得顾不上追究小孩子的过错,而小孩子们也可以时不时地到锅灶边转转、蹭蹭,让大人们赏赐一块刚煮熟还烫嘴的肉,或者是一个刚炸出了的丸子。
李明亮走到闰田家院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新月“咯咯咯咯”的笑声,进了院门,只见新月手里拿着一支香,还冒着细细的烟,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鞭炮,做出要点着的样子,大黄小黄就后退着跑,新月点着,往远处一扔,“嘣”的一声,大黄小黄就一跳,新月“咯咯”地笑了起来。
“大黄小黄,不要跑了,我不点了,你们两个胆小鬼,就一个小鞭炮,看把你们吓的。”
“新月!又淘气呢!”
“老大爷!”新月一见是李明亮,就扔下了香跑了过来。
大黄小黄也跑了过来和李明亮亲热。
“李大爷,您怎么来了,这么忙还跑来。”新月接过李明亮手里的包。
“新月,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爸爸妈妈准备接你们全家去中阳过年。”李明亮蹲下来,在新月的耳边轻轻地说。
“好啊!好啊!”新月跳了起来,虽然欢呼着,但还是有意地压低了声音,还看了屋门一眼,“李大爷,怎么和家里人说?”
“我说吧!你拉弟妈妈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很正常啊!”
“噢!”李明亮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朝屋里走去。
新月跑在了李明亮的前面:“爷爷,爷爷,李大爷来了。”
闰田、翠兰、拉弟还有国亮都迎了出来,一个个笑吟吟的,翠兰和拉弟还挽着袖子,他们正在做油糕。
“老哥,你们都好吧!”李明亮向大家一抱拳。
“好着呢!托李老板的福,好着呢!来,赶紧坐下,坐下。”闰田拉着李明亮坐在沙发上,“翠兰,赶紧给李老板倒茶。”
“好嘞!”翠兰转身去了。
李明亮猜着拉弟旁边的年轻人是国亮,就问闰田:“这个是儿子吧!看着多壮实,有出息。”
“呀!忘了介绍了,上次你来也没见,这是国亮,儿子,今年攒了好多假,在家过年。国亮,这是李老板,咱们村的大恩人。”
“李老板好,早听爸爸说了,他可崇拜您呢!”
“国亮,你好,老哥,什么恩人呢?这不是笑话我呢?咱们不是都是农民吗?”李明亮拍拍闰田的肩膀亲热地说。
“是,是,都是农民,你是一个高级农民,高级农民。”
李明亮没办法,只好笑笑,又说:“老哥,咱们都是农民,又都是朋友了。我不是开着个饭店嘛!今年过年,我把你们全家接上,去我那儿过个年。过了年,我再把你们全家送回来。”
“啊!这,这敢情好,但是……”闰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拉弟没说话,转身就去了厨房,新月跟了进去。这时翠兰正好进来,听见了李明亮的活,她端茶杯的手就有些哆嗦,茶水洒了出来,她一咧嘴,赶紧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甩甩手,她看着李明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时气氛有些沉闷,李明亮看看大家的反应,也只能说清楚了,他看看厨房,悄声说:“人家孩子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想孩子了。想见个面。”
闰田点点头:“应该!应该!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地道,翠兰,国亮,去吧!看机会咱们把孩子还给人家。谁家的孩子不是人家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呢!咱们不能再这样做了,不能了。”
翠兰擦了擦眼泪:“咳!谁说不是呢!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又漂亮,又乖,又听话,又体贴人,比个大人还懂事,我们这一家子全凭这个小姑娘活得有了盼头,活着有了意思。”
“国亮啊!你的媳妇你自己做主,好好劝劝拉弟,咱们这次就把来仙送回去吧!”
“没问题,爸爸,我会说的。”
“也不着急,咱们慢慢来,不要再刺激了拉弟,到了中阳,抽机会再说。国亮,你们还年轻,再生一个吧!其实,你们两家以后可以作为亲戚来往走动,新月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是很善良很好的人。这不是还多了一门亲戚呢!多好的事情啊!”
“就是,就是,李老板说话就是不一般。这样好,这样好,来仙想来就住住,咱们不是已经当来仙是自己的亲孙女嘛!翠兰,你说呢?”
“好,好,当然好,李老板真是有见识。”
“老哥,嫂子,以后不要李老板李老板了,叫我明亮就行,咱们这么惯了。”
“哈哈,好,明亮兄弟,这样亲近,这样亲近。好!好!今天必须喝一杯,这几天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咱们一定得喝一杯。”闰田站了起来。
“老哥,今天不行,我得赶紧回去,酒店这几天很忙。我就是告你们一声,你们也准备准备,腊月二十八过来接你们,行不行?”
“行,行,我们等着。”
翠兰赶紧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明亮兄弟,这是刚做的油糕,还热着呢!你们回去炸炸就行,可好吃呢!”
“哎呀!这么多,少拿点吧!”李明亮推让。
翠兰给李明亮使了个眼色:“回去都吃吃,我的油糕可有名呢!”
李明亮知道了翠兰的意思,拿起塑料袋出去了。
大黄小黄也跟着众人送李明亮,李明亮见大黄身上已经没有了绷带,而且皮毛发亮,身子都有些滚圆了,小黄也像过去那样健壮活泼了,就对闰田他们说:“这两只狗,你们照顾得不错,看,多壮!”
“奶奶每天给他们喝一斤奶,三天两头给他们熬骨头汤吃,他们可享福呢!”新月高兴地插上一句,拉着奶奶的手,看着奶奶,翠兰抱起了新月,新月搂住了翠兰的脖子。
李明亮在路上,心里特别有感触,新月这个小丫头已经完全成了闰田家的小孙女了,你看她和奶奶亲热的,不亚于和她自己的亲奶奶。唉!人啊!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缘分,怎么新月就成了闰田家的孙女了呢!李明亮摇摇头,好人,这都是因为大家是好人,这才有了这样的善缘,多好的事情!
回了中阳,李明亮直奔山子的家,把说定腊月二十八接闰田一家来中阳的消息告诉了山子爸爸妈妈。高兴得老两口鼻涕眼泪的都流了下来。从山子跟他们说了接闰田一家来过年时起,这几天老两口就剩下激动了,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
李明亮把油糕拿给奶奶,奶奶说什么也得留李明亮吃饭,一会儿兰香也从寒假自考辅导班回来了。这天中午,吃的就是翠兰做的油糕。好久没有吃油糕了,李明亮一口气吃了八个,走的时候,肚子就有些憋,但心里却很高兴。吃完饭回酒店的路上,李明亮唱着小曲儿,慢悠悠地开着车,心里那个爽,今天又干了一件好事。
突然,手机响了,是高峰打来的:“李哥,在哪里呢?怎么不在酒店?”
“马上到,马上到,你们在酒店吗?”
“在你办公室候着呢!”
“好,马上到,再见!”
李明亮知道高峰找他一定是说初六李泰请客的事情,就加快车速。到了酒店,赶紧去了办公室,高峰和山子正说话呢!
“高峰兄弟,你还是不放心李局请客的事情,是吧!你放心,到时候,三楼最豪华的五个包间都留给你们,饭菜全部打五折,我们不赔就行,酒水免费,怎么样?”
“不是这个,李哥,我们是想给泰哥来个惊喜,怎么办好呢!和你们商量一下。”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想给泰哥办个隆重的仪式,请个摄像师全程录像,然后做个光碟,好让有个永久纪念。”
“这个想法不错,这样吧!我给你们找‘知心爱人’婚庆公司给你们策划一下,保证让你们满意,怎么样?”
“‘知心爱人’?没听说过。”
“这是我们酒店的合作单位,办的几次婚礼庆典,我看都不错。”
“好的,那就拜托李哥了。”
“没问题,我把这件事情当成我们酒店的头等大事,一定办得隆重而高雅,放心吧!”
李明亮很真诚地说,他心里突然又涌起了一点小小的感动。唉!可能是老了,现在怎么这么容易激动了,好事!好事!有好事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