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对话姥姥
清明节一大早，闰田一家就早早地起来了。闰田昨天去乡里，买了好多纸钱，有一串一串的白色纸钱，还又一张一张铜钱样子的白色纸钱，还买了一些金纸叠的金元宝，还有一沓一沓的冥币，都是把人民币的百元大钞改造复印了的，把“中国人民银行”改成了“冥国银行”，每张票额都是一百万，一沓就是一亿。翠兰准备了些水果，点心。
吃过早饭，一家人相跟着先去了闰田父母的坟地，一家人在闰田父母坟前磕了头，把坟上的杂草拔了拔，给坟培了些土，烧了不少纸钱，翠兰把四样水果和点心供在坟前。
接着，一家人又到了秦家的祖坟。秦家的祖坟有好多个坟冢，但只有姥姥的坟前有一个青石墓碑。
闰田和几个人一边拔着坟上的杂草，一边唠叨：“侯家老太太，我们给你扫坟来了。你看，现在你还孤零零一个人，我们也没办法，当时下葬时，我们也搞不清秦家老爷子的坟在那里，胧月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不是不兴立墓碑什么的吗？也不让上坟，我们也不敢给你们老两口合葬，你说，要是弄错了，那你到地下不是要骂我们吗？是不是？这个墓碑还是你那两个侄子给立的，走的时候，拜托让我们招呼好你的坟。我们说话算数，每年都给你扫坟，你就放心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不知道胧月的消息，胧月也没能来看看你，没事，我们就代替胧月每年来看看你，你就放心吧！”
胧月刚刚听到这里，眼泪“唰”地一下就下了了：“是啊！姥姥，胧月对不起您。怎么多年我该尽的孝都没尽，我真是一个混蛋啊！姥姥！”
胧月想到这里，心里就揪成了一团，草就有些拔不下去了，她跪在姥姥的坟前，把头埋在土里，哭得起不来了。
闰田见胧月这样，就又唠叨起来：“侯家老太太，去年我们家遭了大难，来虎和来仙走了，翠兰说是伺候王母娘娘去了，我觉得也是，我们来虎和来仙那么亲，那么漂亮，王母娘娘肯定喜欢，我们也放心了。接着，来仙就来到了我们家，和我们家的来仙一样亲，一样漂亮，她就是我们家的来仙，可懂事呢！这不，拉弟又怀上了，翠兰说，肯定是男孩子，我觉得也是，这不是王母娘娘给我们送子来了。侯老太太，我们村里一直就以为您老人家就是观世音转世，是个活菩萨，活着的时候，那么善良，那么心好，还那么有见识，那可不是一般人。侯家老太太，我还相信，这么多年来，您在地下，也在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一家。我们大难总算是过去了，以后的日子，您老人家还得保佑我们，我们每年照样会来给您老人家上坟，您等着我们来虎出来吧！”
闰田和翠兰拿铁锹给坟头培土，拉弟跪着把四样水果和点心，摆在坟前：“侯老太太，我没见过您老人家，但是，知道您老人家是个活菩萨，是个老好人。拉弟给您老人家磕头了。希望您老人家保佑我们来虎好好地生下来，好好地长大，以后，我们来虎来仙每年也来给您老人家上坟，给您送吃的花的，您就放心吧！”
闰田一边烧纸钱一边叨叨：“老太太，我给您送点钱，每一张都是一百万，您好好花，买点好吃的，不要那么省，买点好穿的，咱们可不穿不好的衣裳，千万别心疼钱，今天给您送三个亿，您使劲地花，千万不要亏了自己。”
翠兰见新月哭得伏在地上，浑身哆嗦，就把新月抱在怀里：“宝贝，地下凉，看把我们宝贝冻的，身上都凉透了。侯家老太太，您老人家就看着我们来仙这么诚心的份上，一定要保佑我们家，保佑我们来虎平平安安，啊！”
闰田看新月脸色发白，身体还发着抖，就蹲下背过身：“宝贝，来，爷爷背你吧！”
闰田当然不知道新月和侯老太太的渊源，只看见新月哭得辛苦，磕头磕的也辛苦，心里就暖暖的，感叹这个小孩子，这么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可不就是王母娘娘送来的吗？闰田背着新月，边走还边安慰着她：“来仙，爷爷背宝贝，咱们回家，回家爷爷给你喝热热的红糖水，啊！”
“嗯。”新月答应着，伏在闰田的背上，想起了自己爷爷的背，爸爸的背，都是这么宽厚，温暖，自己在这些暖暖的背上，不知度过了多少幸福的时光。她在他们的背上嬉戏，在他们的背上哭闹，在他们的背上睡觉，在他们的背上，甚至还撒尿。新月紧紧搂住闰田爷爷的脖子，慢慢地止住了哭，竟有些困了。她是有些心力交瘁了，她的心太累了。
回了家，翠兰给新月脱了鞋，脱了外衣外裤，用被子把新月裹住，喂了新月一碗热热的红糖水，这个时候，新月才感觉周身温暖，脚和手也渐渐地有了温度，心里也舒服了。她靠在翠兰的怀里，就像当年经常靠在姥姥怀里一样。此时此刻的新月，很享受这种温暖、安详、和悦的感觉，她竟然躺在翠兰的怀里睡着了。
翠兰抱着新月，看着新月在她的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眼泪慢慢地流下来，流到了嘴边，流到了嘴里，咸咸的，翠兰抱着新月，此时，她的心里，除了怜爱，还有感激。感激老天爷给他们家送来了这个小人儿，这个救命的小人儿。
翠兰把熟睡的新月放在床上，给新月盖上被子，摸摸新月热热的小脸蛋：“小宝贝，好好睡吧！”
新月走在一条乡间的小路上，两边都是是高高的、绿绿的玉米地，此时玉米已经快成熟，每一只玉米杆上，都结着两穗或三穗玉米，顶着细细的白白的玉米丝，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清香的味道。
小道上有两道久已形成的车辙，深深的，但顽强的小草却从压得瓷瓷的车辙中探出头来，歪歪的长着。车辙的中间有已经一尺多高的马莲，还有贴着地面的车前草，顶着小小的黄黄的花。车辙的两边，长着很多打碗花，开着粉粉的小花。
新月拿着一大把粉色的打碗花，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姥姥胳膊上挽着一个小篮子，小篮子里放着半篮子青青的毛豆，还有几穗嫩玉米。
姥姥在后面急急地挪着步子：“胧月，宝贝，等等姥姥。”
“姥姥，我不是胧月，我是新月。”新月停下来认真地对姥姥说。
“胧月，姥姥知道你是胧月，是姥姥的胧月。”
“姥姥，我真的是新月，不是胧月。”
“不要骗姥姥了。姥姥知道胧月这些年受了好多罪，活得不好，活得很辛苦。但姥姥不能帮宝贝，姥姥什么也做不了，对不起了，胧月，姥姥真没用。”
“姥姥，不是的，是胧月没用，胧月从小受姥姥的教育，也有姥姥这样的榜样，应该坚强地活着，活在这个世上，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胧月也应该坚持下来的。姥姥，胧月无能，胧月没用，胧月让姥姥操心了，胧月以后不会这样了。”
“胧月，你既然活在这个世上，就没有选择，你只能活下去。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尽了心尽了力就可安心，不要奢望不该奢望的东西。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活得坦然就行。不要患得患失，不论得还是失，都是老天爷赐予你的，都是好事，都是天赐的最好礼物，怎可不接受呢？”
“姥姥，胧月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姥姥放心了，放心了。”
姥姥说完，就慢慢地向后退去，飘在空中，慢慢地在远去，新月大喊：“姥姥，别走，胧月要姥姥，姥姥，胧月要姥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