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兰香支教
新华小学刚刚开学，发生了一件事。
这一件事情，是新华小学的老校长退休，曹君当了新华小学的校长。曹君众望所归地当上了校长，人们倒也不惊诧，新华小学平平静静地进入了新学期。
接着，不到十天，又有一件事情，却让新华小学的教师们人心摇动，大家这几天议论纷纷。
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中阳市教育局新学期开始，有了一个新举措，为解决中阳市教学资源不平衡的问题，以后，中阳市所有的学校要进行教师交流和教研交流。如何交流呢？就是省重点和市重点的中小学对中阳市所属乡镇中小学进行定点帮扶，教师互相交流，教学教研互帮，以求带动乡镇中小学的成长。今年先选择了中阳一中、中阳五中和新华小学这三所高中、初中、小学的学校试点，明年将全面展开。
大会刚开完，学校的老师，就炒成了一锅粥。
有的已经上了高级职称的，庆幸自己逃脱了。反正也不需要上职称了，也就没操什么心。担心和忧虑的主要是一些该上高级职称和中级职称的教师，只要是支教的人，同等条件可以优先上职称、评优，这个虽然有一定的诱惑力，但教师们还是担心这样是承诺算不算数，要是去了乡镇小学，家里怎么办？虽说是一年，但这一年也是很难熬的。中阳市教师们的工作待遇已经是全省最高的了，尽管教师工作很辛苦，但相对于乡镇中小学来说，应该是很优越了。大多数教师还是怕吃苦，怕拖累家里。
尽管曹校长说了，去支教的教师，工作关系不变，工资待遇不变，只是人去工作，不会受什么影响，一年很快，大家放心，可以报名了。但大家还是犹犹豫豫，都在观望。
晚上回了家，兰香和山子商量这个事，是有要去支教的意思。
“你看，山子，像我这个年龄，新华小学的老师们都已经上了中级了，我虽然去年拿了学校教学大赛的第一名，然后又到市里拿了个教学能手，但这个条件，在新华小学这样好的学校，根本不占优势。这新华小学的教师，年纪轻轻的，手里有市教学能手和市学科带头人本本的的大有人在，有的把省级的也拿到手了。我如果不赶紧上中级，只怕上高级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山子想了想，山子本来想说，我好好挣钱，你上不上职称的无所谓，咱们还不至于缺那几百块钱，但这话山子不敢说出口，他知道，兰香是个要强的人，是个自立的女人，她断断不可能逍遥地混日子的。
所以，山子说出来的就是这样的话：“兰香，你考虑吧！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兰香笑了笑，拍拍山子的手。
第二天，兰香就去找曹君，说了想去支教的事情。
曹君很高兴：“兰香，你是第一个报名的，谢谢你支持我的工作。”
兰香有些不好意思：“曹校长，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理解，理解，但你确实支持了我的工作。”曹君真诚地说。
过了两天，曹君又找兰香：“兰香，和你商量个事。我们学校定点帮扶的小学一共是三所，一所就是咱们一直帮助的平坡小学，还有两所小学，一所是安定县的后丘村小学，一所是榆阳县的六弯小学。这三所小学，其中平坡小学条件最好，后丘村小学次之，条件最不好的是六弯小学。现在，我这里有个为难之处，另外报名的两位老师，点名要去这两所小学，你看……”
“曹校长，没事，我去六弯小学，反正就一年，坚持坚持就过去了，没什么。”
曹君不由地上去握住了兰香的手：“兰香，真的谢谢你！”
曹君的举动反而把兰香闹了个大红脸：“哎呀！哎呀！你看你，曹校长！”
兰香支教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周一就要到位上班。
山子听说是六弯小学，就拍拍脑袋：“兰香，这个六弯小学，不是高老师的那个村吗？”
“是吗？我可是记不得了。”
“我记得好像是，这样，你打电话问问老校长。”
兰香给老校长挂了电话，从老校长那里确定了六弯就是高老师的村子。
兰香放下电话，心里却翻腾了起来。兰香想起了高老师操劳寂寞的一生，想起了高老师当时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理离家几百里去了平坡小学的。兰香又想起了高老师的儿子润小那愁苦的脸庞，想起了润小妻子那木然的眼神，想起了润小那个只知道玩衣角的弱智儿子，当然，兰香现在更挂心的是润小那个眼神明亮，特别伶俐的女儿了。
兰香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了：“赶紧收拾东西，我星期六就去六弯小学。”
兰香和山子收拾行李，后天就是星期六了。
婆婆公公对兰香支教一直颇有微言，一直在嘀咕兰香：“何苦呢！好容易才从平坡出来，现在又要去比平坡小学还差劲的地方，图个啥呀！”
兰香也不解释，每次婆婆叨叨，兰香只是一味给婆婆道辛苦：“妈，这一年，就辛苦您和爸了，明年我就回来了，我好好孝敬您。”
“奶奶，还有我呢！我陪着爷爷奶奶呢！”新月也帮着劝奶奶。
婆婆自己倒不是觉得辛苦，只是觉得兰香辛苦，离开家去那个地方没必要，现在什么都好，什么都有，还要职称干什么。
新月知道爷爷奶奶不理解兰香，其实，更多的也是心疼兰香，毕竟去那个地方不如在家里舒服。
有一天趁兰香不在的时候，新月对爷爷和奶奶解释：“爷爷，奶奶，我妈妈现在是老师，说的是什么呢？是职称。你比如说，学生们在一块儿，有的就说，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中级老师，另一帮就说，我们的语文老师还是高级老师呢！要是去支教，回来就可以上中级。要不，我妈妈在新华小学也不好干，总觉得低人一等，妈妈表面上嘻嘻哈哈，但心里很要强，你们还不了解她？”
爷爷奶奶都点点头，奶奶叹了口气：“这些道理我都懂，咱不争那个什么中级高级的不行吗？女人家差不多就行了，你爸现在也不少挣钱。”
“奶奶，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个自尊心的问题，总之，爷爷奶奶，我妈现在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自己的自尊心在战斗，请你们两位老人家支持她。”
新月挥舞着小拳头，装出慷慨激昂的样子，像是演话剧，把爷爷奶奶逗乐了。
星期六一大早，山子开车去送兰香，新月也想跟着去，大黄小黄也在车跟前腻歪了半天，怎么也赶不走。山子和山子先把新月劝了回去，最后，还是兰香装着生了气，才把大黄小黄赶了回去。
去了六弯村，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兰香先去六弯小学校去报到。刚到校门口，一个人就迎了出来：“哟！是李兰香老师吧！上面通知说李老师今天来，我早就等上了。我是这里的校长，我叫高奋进。”
山子和兰香赶紧跟高校长握手，说着感谢的话，高校长帮着两人拿着行李，往学校里面走去。
“你们看看，门太小，车也开不进去，还得你们受累走一段。”
兰香看着这个门，的确很窄，还是个木门，走个马车应该没问题，已经很破旧了，进去一看，里面倒是宽敞，土操场不太规范，操场上用白灰画着线，操场的左边上，竖着一个单杠，一个双杠，还有一个篮球架，一字排开，进门的正对面就是教室，都是坐北朝南，一共有八个，就是这些了。
“这个地方原先是场院，是村里最大最平整的地方。咱们的操场很大的，孩子们活动是没有问题的，当初说要建小学，就选了这块地方。修了一溜教室，一直坚持到现在，后来教室的后面又修了几个小房子，给教师们住，还可以做饭。”
走到教室后面，才看见高校长说的小房子，确实够小够低的，难怪躲在教室后面都看不见。小房子一共八间，高校长打开了第三间房子：“李老师，这是你的宿舍，你一个人住。”
兰香一看，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小床，一个油漆斑驳的桌子，是那种带着三个抽屉的桌子，已经很有年头了。还有一个小铁炉子。就这些东西，屋里面就满满的了。
“哎呀！这里还有炉子，呀！还热着呢！已经烧上了，家里真暖和。”
“这个炉子一大早，我就让老赵给点着了。这个炉子除了取暖还可以自己做饭。你不想做饭，就到老赵那里报个饭，每个月交上个二百块钱就行了。西边最靠边的地方就是厨房，开水免费，整天都有，老师和学生用的开水都从那里打。”
“我还是报上饭吧！有时间备备课，一个人的饭也不好做。对了，咱们学校一共几个老师。”
“咱们一共七个教师，学校六个年级，一个年级占一个教室。数学、语文各两个教师，每人带三个年级，一天六节课，还有一个美术老师，带全校的美术课，一个体育老师，带全校的体育课，我带全校的品德课，科学课、书法课什么的，人手够就上，人手不够就不上。噢，对了，交流到你们学校的高老师原来带四五六年级的语文课，还有六年级的班主任，你顶替她。”
兰香应了一声，心里想，果然不如平坡，和平坡的现在不能比，和平坡的过去也不能比。
“高校长，在那里备课呢？”
“除了我，每个教师就是班主任。在教室的后面，给教师们摆了一个桌子，没课的时候，就在教室备课，还可以看着学生，一举两得。”
“哦。”兰香点点头，觉得还很新鲜。
站在小屋前，就可以看到教室里的一切，兰香凑近了从窗户上看去，只见里面的桌子凳子都是七凑八拼，破的不像个样子，就偷偷地对山子说：“你跟你那个侯大哥说一说，他们中阳一中，财大气粗，恐怕地下室里的破桌子破椅子都比这儿的强，让给捐点。”
山子笑着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