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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3

且说此时的燕国,仍然是王位无主。齐国大军仍然驻扎在燕都附近,大夫郭隗带领诸位大夫整日流连于匡章府前,想着能够见匡章一面,请求协商君位之事。而匡章未得齐王诏命,不敢私下相见,只得拖延,拒不出门,整日在府中大摆筵席,与众位将领置酒高会,醉生梦死之间,歌舞美女相伴。齐军驻扎于燕都各要地,也逐渐军纪涣散,士兵劫掠百姓财富,抢人妻女,更甚者,有士兵闯入王宫和大夫家中强抢财物,燕都眼看将要大乱。而匡章却并无一丝约束之意。

一日晚间,郭隗派人持帖来到匡章府前,声称求见匡章。匡章打开请帖,见上面写道:将军久在病中不愈,近闻病情稍轻,特集合众大夫与将军欢聚,还请将军赴府中一聚。读罢此信,匡章念道,郭隗此意,不过是拉拢自己,并不为意。当下命人传话,仍声称自己患病在身,不便出府。下人回去复命。

虽然如此,郭隗也毫不懈怠,每隔十日,便遣人到匡章门前相请,匡章打开帖子,内容俱是请其到府宴饮之意,每请一次,言辞便愈加恳切。这样拖了四五次,一日晚间,郭隗仍差人到府前相请,匡章接到请帖,有些过意不去,心想,郭隗为燕国旧臣,威望颇高,若是再加拒绝,便是无礼了。况且其言辞恳切,料想他必然是要与自己结交,此去谅也无妨。于是整顿铠甲,带领五十名军士到郭隗府中而去。

下人提前回府中通报,郭隗集合诸大夫,大开中门相迎。匡章见场面如此隆重,倒觉得自己多心了,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命军士于门外等候,自己入府中赴会。到了大厅,相叙宾主坐下,郭隗道:“将军戎事缠身,又患病多日,我等挂念将军,因此与将军祈福,还望将军身体早日康复。”匡章道:“我粗人一个,蒙众位挂怀,心中感激之至。”匡章见众人倾心待己,挂念自己病情,心中便放松戒备。酒过三巡,众人都稍显醉意,兴奋之至。郭隗道:“如今将军与我等在此高会,众军士在外面相候,显得我郭隗待客无礼。何不让他们到府中吃些茶水,也好好歇歇脚。”匡章此时亦有醉意,便不防备,道:“些许粗人,何劳大夫挂念。只需让他们吃些粗食就罢了。”于是,郭隗命下人整治宴席,请众军士于后园之中吃食。

此夜,所有人都大醉酩酊,宴会直到深夜方才结束。翌日,日上三竿,匡章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卧于床上,浑身酸疼。抬头看看身上,发现浑身被牛皮筋紧紧绑住。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仔细回想昨日赴宴之事,在宴会上便喝得不省人事,自己如何被绑更是一头雾水,毫无记忆。于是朝外大喊道:’何人胆敢绑我,快来给爷爷松绑。’此时,只听门“吱”的一声开了,匡章使劲扭头往门外看去,只见郭隗笑呵呵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将军辛苦了,昨夜可睡得安稳?”匡章怒道:“老匹夫是何用意,竟敢把我绑在这里?”郭隗笑道:“将军误会了,昨夜将军酒劲发作,大喊大闹,为防将军酒后有所伤害,因此在下斗胆先将将军捆绑起来。”匡章听罢,心想郭隗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平日喝酒之后便常常酒疯发作,惹了许多事情。兴许是自己昨晚醉酒,差点又闹出什么事来,因此郭隗才如此如此。于是说道:“我如今已经酒醒,大夫快松绑了吧。”郭隗笑道:“将军之命,敢不遵从,在下定当照办。只是将军起来之后,还请尽早回齐国去吧。将军帮助我们平定国家内乱,我燕国上下心怀感激,永不忘将军后恩。我家大王也定当祭告太庙,永念将军恩德……”

匡章听郭隗提起他家大王,惊呼道:“什么大王,你说什么大王?”郭隗道:“昨夜,我家大王已经回国,如今燕国已经有主了。”匡章道:“燕国何时有大王的?”郭隗道:“我家大王昨夜已经继位,只是将军尚未酒醒,因此未敢邀请将军觐见。”匡章听郭隗所言,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昨夜究竟发生何事,自己参加宴会,睡了一觉,不知哪个燕王就已经继位了。于是又道:“我家齐王尚未有诏命传来,还未确定继位人选,燕国怎可擅自确定?”郭隗听匡章之言,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说道:“将军,如今燕国已经拥戴大王即位,还请将军尽早回国吧。”说罢,从门外走进数十军士,将匡章一股脑抬出门外,塞进马车里,军士相拥跟随而去。一行人径直来到城门之外,匡章向前望去,见前方旗杆上飘着一个大大的“齐”字,只是那面旗帜似乎被大火烧的破烂不堪,无精打采的垂在杆子上。旗杆附近,几百个齐军铠甲破烂,伤痕累累,颤颤巍巍,互相扶携而过。匡章见此情形,惊道:“我的军队怎会这样,我的十万大军哪里去了?”下车之后,众人见是匡章,一拥而上,众人把匡章围住哭道:“将军可算回来了,我等以为燕国无信,将军已经命丧燕国了呢。”匡章更是听的一头雾水,问道:“究竟发生何事,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军队何在?”众人见他懵懂茫然之样,问道:“难道将军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匡章只道不知。其中一人说道:“将军昨夜赴宴之后,军中无人指挥,突然外面来了一支军队,声称将军有命,命齐军全部撤出都城,到城外驻扎。我等恐防有诈,拒不执行。谁知,此时营中有人放火,各处火起,我等忙着扑救,敌人突然趁乱进攻,我等猝不及防,十万大军顷刻之间瓦解,死伤过半,逃的逃,只剩我等数百伤残被俘。郭隗到来之后,并不杀我们。只是对我们说,将军在府中赴宴,天明既当到来,带我们返回齐国。”匡章望着这群伤残的兵士,听了他们叙述,对昨夜之事即使不十分明白,也听了个大概。大怒道:“这个奸诈匹夫,老子被他给骗了。”匡章叹道:“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我还有颜面去见大王吗?见了齐国百姓,见了那些死去军士的父母,我也将无地自容了。”说罢,拔剑想要自刎,被众人拦下。军士道:“将军若自刎了,我等如何回去齐国。如今我们先回齐国,以后图报也不迟啊。”匡章思来想去,虽然悲痛惭愧,但是终究别无他法,只得带领残余的几百军士返回齐国而去。郭隗派去的二十军甲也随同而去。

原来,齐军攻占燕国之后,郭隗看齐王和匡章并无迎立新君之意,齐军在燕国也大肆劫掠,完全把燕国看成自己的战利品。若是自己再无任何行动,燕国只能任人鱼肉,自己也只能成为亡国之臣。于是暗中派人到韩国迎接公子职返回燕国。韩王接到燕国使臣请求,集合众大臣商议,众人均认为齐国傲慢,燕国亡,下一个就是韩国被吞并。因此,都同意放回公子职。如此,则公子职必然感激韩国,与韩国交好。韩王于是决定派人暗中护送公子职回到燕国。

公子职回到燕国后,秘密藏身于郭隗府中。郭隗派人迎接公子职时,一面暗中招揽燕国旧臣,聚集旧日军将,又着家丁整夜于齐军营外埋伏,寻机挑事。另一方面,他又每隔十数日便派人邀请匡章到府中赴宴,就是为防备引起匡章怀疑,因此,他明知匡章前几次必然不会赴宴,也会派人相邀。如此两月有余,公子职早已暗中返回燕国,郭隗便真心相邀匡章,因此言辞愈加恳切,一心想着骗匡章入府,自己好依照计划行事。匡章屡次拒不赴宴,终于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便落入其计划之中。郭隗将匡章和五十甲士骗入府中,将其灌醉之后,便聚集众军士趁夜强攻齐军军营,众家丁趁机放火,烧毁齐军营房,于是,军队便趁齐军内外混乱之机,将其一举攻灭。齐军群龙无首,顷刻大乱,死伤惨重,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被俘的这数百伤残。众人趁夜拥立公子职返回王宫,即位为君。即为后世所称,大名鼎鼎的燕昭王。

齐王是日上朝,集合众臣欢宴。宫人上前禀明匡章有书奏报,齐王命呈上,打开观看,顿时大怒。厉声喝道:“匡章何在?”众臣见齐王怒气冲冲,不知是何原因,皆战战兢兢。宫人回复道:“匡章已在门外等候传召。”齐王怒道:“寡人也不传召了,你给我直接压到城门外,将他五马分尸,方解我心头之恨。”众臣见宣王如此恼怒,皆不敢言语,生恐火上浇油,引火烧身。大臣邹忌素来忠直,见宣王要杀匡章,心想,匡章虽然为人粗俗,不通文墨。但是毕竟勇武过人,为齐国不可多得的大将,杀之可惜。于是上前奏道:“大王恕罪,因何要杀匡章呢?”宣王怒道:“因何,因何,你自己看看吧。”说罢,把竹简往地上一扔。邹忌拾起竹简,展开一看,不禁眉头一皱,半晌不语。宣王看看宫人迟疑不动,又怒道:“还不快去。”邹忌喊道:“大王且慢,何不宣匡章上殿,且听他说究竟发生何事,何以我十万大军顷刻间溃败至此?”宣王沉思片刻,怒气稍息,于是道:“就依爱卿所言,宣这个废物上殿。”不多时,只见匡章袒胸露乳,浑身捆绑而上。到了殿前跪道:“罪臣无颜拜见大王,因此捆绑上殿,请大王治罪。”宣王端坐殿上,怒道:“你还知道有罪,我十万大军,好不容易攻破燕国,为何顷刻之间如此溃败,你且给我细细道来,若有半分虚假,寡人定当将你满门抄斩。”匡章便从自己攻占齐国,派军队占领燕都要地,郭隗如何阴谋迎接公子职,假意请自己赴宴,并暗中聚集军队,趁乱攻破军营之事详细道来。说罢痛哭流涕,只道自己该杀,有负圣恩。宣王听说都是郭隗计策,嚯的站起,大怒道:“郭隗匹夫,竟敢坏我大事。众卿家谁与我将那匹夫抓来,枭首示众,以解我心头之恨。”众臣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匡章道:“罪臣愿往,还望大王恩准。”宣王气道:“败军之将,还不丢人?等本王把郭隗抓来,就把你二人五马分尸,才解我心头之恨。”此时,武将中站出一人,威风凛凛,身长八尺,相貌英俊,头戴紫金盔甲,乃是齐国宗室田英。上前奏道:“大王,末将愿往,攻破燕国,擒杀郭隗,以报大王厚恩。”宣王望见田英出列,大喜道:“既然如此,寡人就着你带十万人马,攻灭燕国,把郭隗这个匹夫给我抓来。”田英道:“微臣领命。”于是出外整兵备马不提。

田英,乃是田忌之子。兵马娴熟,骁勇善战。田忌与孙膑出逃楚国之后,田英带领家将奔徐州封地而去,当日邹忌带人前去封地捉拿田忌,田英随同邹忌回临淄待罪。宣王料想田忌已奔至楚国,无法捉拿。若是杀害田英,不但有违宗室之亲,更得罪田忌及一般旧臣。况田英为人也颇为英勇,不如任他为将。即为齐国效力,又能免却田忌之忧。

且说燕国自用计迎回公子职为燕王后,唯恐齐国出兵报复。因此,自匡章回国之后,郭隗就接连派遣使者携带重礼出使列国,努力与诸国结好关系。韩赵魏三国,与燕国唇齿相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乐得与燕国结盟,共防齐国侵吞。西方的秦国,虽然地处西戎,偏居一隅。但是经过商鞅变法,国力迅速兴盛,此时一心想要融入六国之中。因此,对燕国请求,也极力应允。南方的楚国,怀王即位之初,强盛日久,国力渐渐消退,怀王整日歌舞升平,不问政事。国家大事,都由屈原一力维持。此时,他眼看齐国国力日盛,正忧心忡忡。此时倒也乐得与燕国结交,遏制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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