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名白羽
控制台外的走廊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因为凯恩侍卫长的身份，守卫轻松放行。
一进门，赤焰发现幻馨居然也在，至于张牙舞爪的叶蕊，则被他选择性无视了。
说是控制台，其实是空舰中部最底层的房间。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房间，比幻馨的那间还要大一些。地板是一层完整的木料，天知道他们上哪找到这么大一颗树做木料的。
地板绘制出一幅大型的魔法阵，整整占了地面二分之一的面积。上面铺上了一层透明的胶质物，皮靴踩在上面，略有些柔软的触感。
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小塔竖立在法阵中间，顶着一个两只手掌大小的罗盘。罗盘上方，还零零散散的漂浮着几颗球状物体。
幻馨并没有注意到赤焰和凯恩的到来，她正和一名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的在旁边的水晶球和罗盘上指指点点，勾画两下。
虽然只是简单的讨论，但两人的神情却是格外焦虑。
“小——”凯恩刚想上前去，却有一只手横插过来将他拦下。
凯恩一脸疑惑地看着赤焰，后者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幻馨，又指了指窗外泛着深紫色的雷云，凯恩恍然，立马缩回了身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房间只有二人小声讨论的声音，陪着凯恩站在一起，赤焰时而打量罗盘上移动的球体，时而看看窗外愈发加深的紫色云体，即使是在船上，也已经能听到窗外零星的雷鸣了。
有些无聊的白羽开始观察起脚下的法阵，一条条粗细不一的纹路遍布一个圆内，随和时间的推移，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似乎是错觉，赤焰总感觉这个阵图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里的节点，这里的几块，好像都有很大的修改余地，若是让自己来……
若是让自己来？天，我在想什么，现在一点记忆都没有，这种东西我还能看得懂？难道我以前是个阵法大师？！
甩甩头，赤焰再度看向面前的两人，幻馨和随舰魔法师一脸焦灼的讨论……不，或者说是争辩更对，他们的声音大了起来：
“小姐，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这种地形，着陆和坠毁没有区别！”
“再尝试一下，没准就能找到合适的地点啊。”
“小姐，有没有地点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一旦被吸进核心区，我们想走就来不及了！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不能死在这里！”
适才凯恩告诉赤焰，他们发现紫云雷暴时，空舰已经在它的范围内了。虽然在第一时间将空舰停在了半空，但它和贸然外撤，不过是等死和找死区别而已。
任何在紫云雷暴范围内快速飞行的物体，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攻击。在发现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空舰只能在周围一片区域移动。这点地方，很轻松的就可以把地形探查的一清二楚。
既然这么长时间。空舰还没有移动，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赤焰看着幻馨失落的神态，心中暗自叹息，
窗外，零星的雷鸣已经变成绵延不绝的轰鸣。虽然雷暴尽皆被阻挡在护罩外，但受到它的影响，空舰已经开始轻微颠簸起来。
随舰魔法师掏出了魔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的他严肃地说道：
“奉家主之命，情况危急时，以小姐您的生命为最终保证。”
仿佛被这位一向亲和的魔法师吓呆了一般，幻馨摇了摇头后退两步，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两名低级魔法师，他们却黯然地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此刻，赤焰能清晰地看到她肩膀的颤抖，而他身边同样看到这一幕叶蕊紧咬下唇，两手垂下，却紧紧地拽着衣摆不肯松手。这幅样子，分明是不会对魔法师的行为横加干涉了。
魔杖上的圆球愈发明亮，这是魔力不断输入的表现。魔法师先生就这样注视着自己保护的对象，此刻空舰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帮助她，只要自己带着她安全离开，那么对舰船上的人来说也是个不错的结果。他们的家人会因此得到赡养，他们的孩子会永世不愁吃穿。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敬爱的、同时也是他们所要保护的幻家小姐能够平安离开。
魔法师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旦擒住小姐，第一时间启动脚下的法阵带着她离开。这个法阵是传送与漂浮的混合体，不过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辨认魔力坐标，并且携带一个人进行传送，这对于贵为八级魔法师的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窗外的紫云已经浓得发黑，一条条粗大的雷蛇在云间穿梭。船体不时有着剧烈的抖动，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频繁。
只要脱离了紫云雷暴覆盖的范围，仅凭自己一个人，他也有信心将小姐送回王都。
令魔法师没有想到的是，小姐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飞快的跑向房间的角落，有三个人站在那里。
凯恩和叶蕊下意识的让幻馨跑到身后，但是被魔法师一瞪，又有些无奈地散开了。
“年轻人，请你让开。”魔法师看到两人让开了路，只剩下一个被小姐救过的年轻人，暗松了一口气，对着他说道。
幸好是这个毫无实力的人，接下来只剩自己动手了。
赤焰苦笑一声，扭头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虽然在发抖，但却是一幅与大家同生共死表情的幻馨，他又笑不出来了。
转过身，在幻馨和魔法师之间横跨一步，面对强忍着怒火的魔法师，赤焰刚要拱手说话——
“轰——”
“不好了——护罩破了——”
不知谁突然绝望地喊了一下，声音透出凄厉之感。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整艘空舰开始剧烈的颤动，房间向左倾斜了过来，周围的东西一时间东倒西歪。
赤焰险些摔倒，慌乱中，他只来得及一把抓住幻馨的手，另一手拽住房间地板的铁制固定杆稳住身子。
回过神，赤焰骇然的发现，房间地板已经是九十度垂直。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摔在此时已经是底部的墙壁上。
抬起头，那位魔法师竟然漂浮在半空当中，不过刚才的事对他来说显然也是措手不及。此时的他衣服略显凌乱，灰扑扑的，颇为狼狈。
“小姐，是您逼我的，属下得罪了！”
随舰魔法师表情陡然间疯狂起来，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了，他一挥魔杖，竟要直接动手。
低头看了眼幻馨，后者竟也同时看向她。在这一瞬间，赤焰突然发现，她那双眼睛居然如此好看，里面隐藏着一个无穷无尽的斑斓世界。
“好奇特的眼睛”赤焰心中不由说道。。
“轰——”一道令人耳鸣的巨响再度爆出，舰船再次剧烈的抖动起来，所有人的眼睛中只剩下耀眼的白光。空艇哀嚎了一声，复而向右坠落下去，舰体发出一阵鞭炮般的令人牙酸的木料断裂声。
赤焰身上未知的伤痛尚未痊愈，这一次摔击，他再也支撑不住，跟着幻馨一同，重重地撞在了右侧墙壁上——
赤焰被摔得七荤八素，耳边哀嚎声、木料断裂声、雷暴声疯狂地钻进耳朵，整个脑袋也在嗡嗡作响……
空舰依旧在剧烈的颠簸，感受到左手的温润触感，赤焰晃晃脑袋，咬了下舌根，强睁开眼向幻馨看去。幸好，幻馨还清醒着，不过似乎被撞出内伤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脸痛苦之色。
有什么东西不断淋到了身上，湿润润的，赤焰一抹，居然是雨。
船舱怎么会有雨？
再度看向魔法师的方向，赤焰只觉得浑身寒毛乍起，一股凉气陡然间从下直冲脑门——
虽然是阴沉的天色，但赤焰勉强能够看清，整艘空舰已然断成两截，魔法师和另一截早已不见踪影。他所看见的，不再是无风无雨的空舰底部船舱，而是是黑紫色天空下怒吼着的密密麻麻的雷暴。
空舰有几个浮空魔法阵依旧在发挥效果，但也难以支撑半截空舰的重量。失去平衡之后，他们这一截正尾部向下，缓缓坠向谷底。虽然很缓慢，但坠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上方，是一派世界末日般的雷蛇滔天，下方，是成千上万尖刺般的坚固石林，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我还没有找回记忆呢……
赤焰自嘲地一笑，却莫名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吸引自己，令他呆望着天空。
一条条粗大的雷蟒在云间翻滚着，从中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只消一条落了下来，整条船会瞬间化为飞灰。但它们却只是围绕着一个点盘旋着，盘旋着，渐渐的，在船的正上方的天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阴云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几条雷蟒也飞快的钻入其中。
瞬间，漫天的雷暴停顿了一下，尔后疯狂地扭动起来。一颗硕大的金色龙头从漩涡中心伸了出来，缓缓睁开双眼，沉重的威压从天空压了下来。龙头闪耀着雷光，眼睛却是一片血红，透着疯狂地怒火，张开嘴，庞大的能量汇聚起来——
这一击，必死无疑。
没有关注到这些，即使被压迫的踹不过气，赤焰却觉得这股威压与龙头透着些许亲切与熟悉的感觉。
冥冥中，脑海中似乎有东西松动开了，那双血红的龙眼，竟与记忆中的某人重合了……
“白大哥，你说，这个魔法回路能添加到那里吗？”
“还是你厉害，白大哥。”
“啊——老师的方法不行啊，白大哥，你是怎么做的啊？”
“白大哥，看，这里是伊顿山脉，我的家族世代生存的地方。”
“我的理想啊？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守护我的亲人们！”
“白大哥，你在这里歇着，身为你的小弟，我来动手。”
“谢谢白大哥，我云泉一定会把这九龙雷云发扬光大的！”
“白大哥……”
“白大哥……“
“白大哥！”
记忆中，那是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小胖子。九人中的他天赋最低，却最为勤奋。在一起时，他经常被团队中的人拿来打趣，却总是乐呵乐呵的笑着，他那是个很好的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
“成名四百年”！！！
“六百年前”！！！
“在禁咒引发的山崩中丧生了”！！！
幻馨的话一次又一次刺在心上，心在疼得滴血，他在狂笑！！！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啊！
他在笑着，笑着，那笑容中，却是透露着无比的悲凉与苦涩。
一千年啊……一千年！！！
帝国灭亡了，云泉丧生了，灵魂却铭刻着临终的意志，在这里一次又一次，永不知疲倦地施展最后的禁咒……
连灵魂都在战斗……
云泉啊，你临死前是有多么不甘！！！
“对不起……大哥……缺席了……”
再度看了一眼龙头，他嘴中喃喃自语，瓢泼大雨淋在了身上，雨水顺着眼睛滑下脸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缓缓站直身子，白羽朝着龙头方向伸出左手，龙嘴处，那蕴含着毁灭之力的雷球已经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体积。
幻馨刚刚从金色龙头的震惊中回过神，看见赤焰的奇怪举动，忍不住开口问道：“赤焰，你在干嘛。”
无视远方的雷球化为刺眼的光柱直冲下来，无视滔天的雷暴紧随其后，无视空舰即将撞上的千万石林，他转身潇洒一笑：
“我名，白羽！”
一瞬间，雷光粉碎，风轻云淡，天地为之色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