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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为何物

胡金思绪万千。

两天来,胡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使她成熟了许多,她不再是过去那个单纯、无忧、随意和玩世不恭的小女孩了。

她想:自从在山神庙偶然看到了张小龙,就像天涯孤鸟发现了窝巢,找到了归宿,自是欣喜若狂,充满了激动和幻想。可是,当她投向这美好而温暖的窝巢时,却意外地发现,里面有一对交颈而眠的鸳鸯。唉,原来是人家的窝巢啊!

想想自己,在茫茫人海中,终于寻到了心爱的他。初见的冲动,使她有着幼稚而愚蠢的欲念,想干那件荒唐得难于启齿的事。可是,他温柔而委婉地拒绝了她,说白壁应该无瑕……由此,她更加敬他,爱他。开始,她爱的是他的俊美无比,这是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十分冀望的。现在,她更爱的是他的高尚美德,而这,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具有的。

自从知道有一个凤姐姐,在深深地热烈地爱着他,她曾多次试图不去爱他,然而她办不到。她的心中装下了他,就再也没法丢掉他。哎呀呀,爱又不是,不爱又不是,直不知如何才是。她爱得好痛苦好心碎啊!

是的,她也爱吴小凤,是那种妹妹对姐姐的爱。自从父母双亡后,她唯一的依靠仅是师父。师父离世后,她再也没有了亲人。从此,她没有家的温暖,没有亲人的关爱,没有自己的追求,没有人生的希望。有的只是酒,只是醉,只是泪。

然而自从相遇了张小龙和吴小凤后,她突然发觉生活中有了太阳和月亮。人生的天空不再压抑和阴沉,而变得晴朗和高远。

是黄金人头给她带来了机缘,有幸认识了龙哥哥和凤姐姐。而她自己,又因为黄金人头,给龙哥哥和凤姐姐带来了许多的麻烦和凶险。而今,黄金人头己旁落他人之手,都是自作聪明惹的祸。

“眼下,朝廷和武林中人,到处都在找我,他们根本不知道,东西已经被小牡丹窃取。”胡金在心中独自盘算着:“如果我老是和龙哥哥凤姐姐在一起,当别人找我********黄金人头时,势必会影响他们。对,我应该和他们分道扬镳,甚至可以制造许多假象,吸引觊觎者对我的注视,减轻龙哥哥和凤姐姐的压力,确保他们的成功……胡金想到这儿,于是作了一个毫不动摇的决定:分手!

要与亲爱的恋人分别,要与亲爱的姐姐分别,这是痛苦的折磨。但是,只有这样,才体现了对龙哥哥的爱和对凤姐姐的情。

她要结束过去那种平淡无为、浑浑噩噩、醉醉醺醺的生活,重新开始一种崭新的充满刺激的刀光剑影的生活。不管这种生,有多艰难,有多凶险,要付出多大代价,要多长时间,她自信都能承受,都能应对。因为,爱情和亲情是力量的源泉和支柱。

胡金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许多,明白了许多。因而,倍感高兴,倍感充实,倍感自豪。

她站起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热后给篝火添加柴禾,不至于使熟睡的龙哥哥和凤姐姐着了凉。

张小龙和吴小凤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方才醒来。三个人趁着天未黒透,忙去打猎,回来后烤野味。

晚饭吃得有些沉闷,胡金一直没有讲话,事事心不在焉。

张小龙和吴小凤觉得奇怪。

吃完晚饭,张小龙和吴小凤匆匆地收拾东西,准备趋着黑夜赶路。

夜空高而阔,星星远而明,月亮皓而圆,山野静而沉,树林密而寂。

胡金终于开口讲话了:“龙哥哥凤姐姐,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知道,我已经想好了,要离开你们。”

张小龙和吴小凤深感意外,连连问她为什么,是不是怕他们连累她。

胡金摇摇头道:“恰恰相反,我是怕我连累了你们……”接着,她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想法与打算。

张小龙极力反对,道:“这那儿行?分手了,对于你太多凶险,要知道,无数的腥风血雨、生死搏斗在等着你,你孤单一人,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能对付得了吗?我们三人谁也不能离开谁!”

吴小凤拉起胡金的手,握着,道:“你的理由有一定的道理,你的想法没错,你的打算也很对。但是分手后,你承受的艰难和凶险太多了。还是我们三个人抱紧在一起吧,人多力量大。再苦再难,我们团结一心,总能克服。”

胡金摇摇头道:“凤姐姐,龙哥哥,因为我的轻率,丢失了黄金人头,现在就让我来承担责任吧。为了黄金人头,为了你们,我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搭上小命,因为这是值得的。别再多说了,就这样定了吧。分开来有利,在一起无助,这就是硬道理。”

张小龙不安地徘徊着。

吴小凤紧紧地皱着眉。

胡金泰然自若地坐着。

黄獒不解地看着大家。

沉默。

沉重的压抑的沉默。

……分手,已经无可回避地成为定局。

胡金起身,慢慢地走到张小龙身边,道:“龙哥哥,自从我遇见了你,才知道你是我心中最敬重的人,最爱慕的人。你和凤姐姐是天生的一对。凤姐姐爱你,将和你结为伉俪。我之爱你,仅是把你视为我心中的偶像。有时爱上一个人,并不是非要与他结合不可……那天晚上,我举止荒唐,有愧于你和凤姐姐。在此,赔个不是,请龙哥哥原谅妹妹的不是……”说完,“嗵!”一下,跪在张小龙面前,泪水大颗大颗地抛落。

胡金的话,本来就说得张小龙手足无措,现在竟然跪下,哭着赔不是,更使他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才好。

吴小凤一见,赶忙将胡金扶起身,为她擦着泪水,亲切地道:“傻丫头,千万别再记挂那晚的事了,我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还提它干吗?你若真心喜欢龙哥哥,就大大方方的喜欢好了,像这样悲悲戚戚、羞羞答答的多别扭。世人之中,数女事一男,屡见不鲜,我们有何不可效仿?三人长相厮守,彼此照顾,岂不很好?胡妹妹,仅仅才有两天,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又转对张小龙道:“龙哥,还不赶快安慰安慰人家,瞧她哭得多可怜啊!”

张小龙迟迟疑疑地走近前来,“你……你……”地,半天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胡金看着张小龙,仿佛有千言万语,然而欲语还休,只是泪如雨下,越发哭得伤心。

吴小凤只得将胡金搂在怀中又劝又哄。

稍停,胡金转对吴小凤道:“凤姐姐,我也有话对你说。妹妹我,一生漂泊,浪迹天涯,得遇凤姐姐,如同亲姐姐一样疼我、爱我、关心我,令人感动。在掺水喝酒楼,沙成堆将我踢落楼下,当时我已昏迷不醒,落地后一准摔死,是凤姐姐及时抱住我,救我一命,此恩此德终身难忘。今日一别,天各一方,焉知何日何时才能相逢?妹妹我曾易凤姐姐之容,欺骗龙哥哥,实在有愧于凤姐姐。请凤姐姐多多原谅我的不是。”话毕,又是“嗵!”的一声跪下,泪如泉涌,直哭得全身颤抖。

吴小凤慌得一把抱起胡金,十分感动地道:“啊哟哟,你何苦要这样自责?你我是一对患难姊妹,情同手足,不要再说见外的话了,边说边也流下了眼泪。

两人抱头大哭,泪水交融在一起。

张小龙在一旁团团打转,对于这种场面,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一会儿,吴小凤拭去泪水,又为胡金抹干泪痕,道:“喂,别老是哭鼻子好不好?你如不嫌弃,咱俩结拜金兰,如何?”

胡金大喜,含泪带笑地连连点头道:“谢谢厚爱,我也亦有此意。”

于是二人撮土为香,对天叩拜,同声道:“皇天在上,后土为凭。我吴小凤,我胡金,二人结拜为姊妹,情同手足,肝胆相照。从此同生死,共患难,永无异心……”

接着二人起身,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妹妹”,亲热至极。

此事缓解了原先那忧伤沉闷的气氛,三人欢天喜地地说笑了一番。

不觉时已夜半。

胡金道:“姐姐,龙哥哥,时已不早,妹妹就此告别你们,先走一步,返回邯郸。妹妹走后,你们可以在天亮后动身去洛阳。请姐姐和龙哥哥千万多多保重。”

吴小凤嘱咐道:“妹妹此番重回邯郸,凶险极多,务必多加小心,事事都要多长个心眼,提防着别人。饮酒不可过量,烂醉就会误事。如觉得孤独,就去洛阳找我们。我们到洛阳后,一待事情办妥,就会到邯郸找妹妹。我们姊妹二人可以一同去广寒宫,见我师父。咱俩一起学武,朝夕不离。出师后,我们找上龙哥哥,三人一同建一个家……再后来,我们为龙哥哥生一大堆孩子……”

胡金听得笑了起来,道:“多谢姐姐的关照和美意,妹妹一定记住姐姐的话。”继而,迟迟疑疑地看了张小龙一眼,似有满腹话语,却只平平淡淡地道:“龙哥哥,妹妹就此告辞了……”不待张小龙开口,调头就走。出了山洞,几个纵跳,消失在夜海中。

张小龙和吴小凤赶到洞口,对着广袤的山野,齐声高叫:“妹妹珍重……”

传来千山万壑的回音:“珍重——珍重——珍重——”

二人久久立在洞口,眺望着黑漆漆的夜的远方,突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

但见:寂静的山野,寂静的山野中寂静的山林;寂静的夜空,寂静的夜空中寂静的星海。

二人在无声无阒的天地间伫立,默默怀念。

忽然,吴小凤对张小龙道:“龙哥,你听——歌声!是妹妹的歌声。”

果然,从夜的远处,传来了胡金的歌声。

朦朦胧胧中有个他。

却不知道谁才是他。

茫茫人海中有个他。

终于寻到心中的他。

狂惊狂喜投向了他。

那知却是别人的他。

聚匆匆离匆匆的他。

自思量能不能爱他。

不爱,总不能舍他。

若爱,又不能得他。

嗳呀呀,直不知该不该爱他。

好一个令人心碎肠断的他。

从此天涯海角心中装着他,

谁知道今生今世能否再见他。

百般无奈,千声万声呼唤他。

百般无奈,千声万声呼唤他……

胡金一口气唱出了十六个“他”,可见得她对张小龙的情深意长。歌声委婉凄切,如泣如诉,感人至深。

山谷和鸣,声声回荡。

好一个多情、深情、痴情的少女!

吴小凤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张小龙止不住眼睛湿润了。

谁也不知,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孤独一人行走在茫茫夜海中的迢迢山道上,几步几回首,几步几行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谁能说得清?

胡金这一去,是凶是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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