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龙和吴小凤驱车进了天留客栈。
二人在大院内四处侦窺,不见有人,却在柴房的草堆下,发现了几具胸口插着四寸小刀的尸体,乃客栈的老板和小二。原来,小刀帮早有预谋,算准了张小龙和吴小凤会在此投宿打尖。
二人吃了自带的干粮,各自回房休息。棺材则置于张小龙房中。
油灯如豆,光影摇曳。
张小龙坐守棺材,思绪万千。
……半个月前,四川缙云山狮子峰顶,斑竹林中的几间草房,张小龙正为练辟谷术的师父在门外护法,黄獒将一名风尘仆仆的少女带上了山,她自称吴小凤,递上一封信函。
张小龙拆阅后如遭晴天霹雳……
东汉末年,爆发了黄巾起义。天公将军张角举兵不久,因心力交瘁而逝。其二弟地公将军张宝,和三弟人公将军张梁率兵几十万连连攻下冀州、东郡、颖川、南阳等地。灵帝刘宏惶惶不可终日,便宣北地太守皇甫嵩为左中郎将,统四十万人马,围剿起义军。广宗一战,张梁等三万将士全部阵亡。下曲阳一战,张宝的十万人马全军覆没。皇甫嵩割下了张宝的首级,送皇帝请功。
正在秘洞中监制兵器的军师吴天祥,冒着生命之危,偷出张宝的无头尸身,接上一颗一直由张家长期暗藏的黄金人头。后来,吴天祥修书一封,命紧随军中不离身边的女儿吴小凤火速赶往狮子峰,将信送给张宝的儿子张小龙。
张小龙禀明师父“赤脚疯子”后,带着心爱的黄獒,随吴小凤下山去河南。
张小龙按信中所述,进入荥阳城外的密林深处,在山洞中找着了父亲张宝的尸体。然,尸体旁,倒着自刎谢世的吴天祥。吴小凤从父亲遗体的衣衫中发现了一封万言书,他嘱咐女儿必须和张小龙结伴同行,将张宝的遗体护送到巨鹿,把黄金人头亲手交给张角的师弟郭泰收好,以便日后伺机掘宝,备作军饷,东山再起。
二人含泪焚烧了遗书,埋葬了吴天祥的尸体,带着接有黄金人头的张宝遗体上路。
……遥想当年,张小龙十岁时,由父亲带着到狮子峰,拜伯父张角的师弟“赤脚疯子”为师习武。临别,父亲谆谆教诲:“龙儿,有志男儿当以天下为己任。你须苦心志,劳筋骨,饿肌肤,百炼成钢。日后方可承载天意,为黎民百姓打出一个无贫富无贵贱的太平盛世……切切铭记。”
不想这一别,却是永诀。
此时此刻,张小龙深感自己任重道远。丢了父亲遗体,谓之不孝;失了太平道的黄金人头,谓之不忠;不能令天下黎民百姓丰衣足食,谓之不仁;不能照顾好吴小凤,谓之不义。
不孝不忠不义不仁,罪莫大焉!
无独有偶,吴小凤在自己的客房内,灯孤影单,也在思念着自己的父亲。
……吴小凤三岁时,母亲溘然而逝。父亲带着她走南闯北,摆场子卖艺糊口,浪迹天涯。后来,父亲参加了黄巾起义,因武功高强,谙熟兵书,被拜为军师。吴小凤随父军中,将祖传的凤鸣剑练得十分了得,小小年纪,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算是军中的巾帼英雄。而今,父亲追随主帅张宝离开了人间,她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仅是张小龙。
她忽然想起,父亲在遗书中请张小龙照顾好自己,莫非有弦外之音,希望二人结为伉俪,长相厮守?一念至此,她赧然面红。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张小龙依然枯坐独守,思绪万千。
黄獒忽然竖起茸茸大耳,辨听着细似蚁行之声。
风吹窗开,油灯骤灭。
一个高大的身影匹练般直泻棺材旁。
“叭!”一声,张小龙一鞭挥响,宛如游龙出水。
来人末及站稳,又返身纵出窗外。
黄獒一跃而上,张口就咬。
那人一声惨叫,仓惶逃遁。
张小龙和闻声而至的吴小凤同时掠到院内,但见人影全无。
二人重又回转张小龙房内,点亮油灯,发现地上赫然多出一只特大的皀靴,足有一尺四寸多长。原是不速之客刚才落下的。
“飞天蜈蚣戴长腿!”吴小凤惊道:“此人乃武林中臭名昭著的盗贼劫匪,腿长脚大,行走如风,轻功十分了得。”
“一定是冲着黄金人头而来。”张小龙道。
忽然,黄獒烦躁不安地跑动着。
张小龙立时警觉,贴耳墙上细听,道:“凤妹,正有四匹快骑疾驰而来,事出蹊跷,八成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去截住他们,办妥就回来。凤妹,你须好生守着灵柩,决不要擅离半步。遇有情况,可燃放红色焰火,我自能及时赶到。”
吴小凤点头道:“龙哥,你须多加小心才是,速去速回,免得人家牵肠挂肚放心不下。”说完,低着头满脸绯红。
张小龙全没留意吴小凤的神态,说了声“知道了凤妹。”就带着黄獒出了门。
黒夜虽然漆黑一团,但积雪泛着微弱的白光。
张小龙行走如风,沿着崎岖山道,直扑桦树林,然后藏身在一棵大树上,睁大双眼窺视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片刻,四匹快骑疾驶而来。
林中宿鸟惊飞而起。
四骑穿林而行,黒暗的林中伸手不见五指,马步缓行。四人边行边谈论着黄金人头。
张小龙侧耳细听,方知他们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皇甫嵩老贼派来的朝廷鹰犬。他顿时怒火中烧。
眼看四骑近在咫尺,张小龙蓦然纵身跃落树下,乌龙神鞭同时出招“潜龙夺珠”,抽向第一匹马上的人。
一声“叭!”爆出,马上之人闻声猝避,虎筋软鞭击中马的肚皮。
“扑通!”一声大作,马栽倒,肚破肠流,悲鸣不已。马上之人被摔出数丈远,鼻青眼肿。
后头紧跟的三人不及止步,相继绊倒,堆在一起。四人不断骂娘。
张小龙大家风范地站在道中,正言厉色地道:“小爷张小龙在此等候多时。尔等姓什名谁,速速报来,免得死了做个无名鬼,岂不可惜。”
先是一名黒衣黒帽、暴眼突睛者道:“张小龙,你听好,老子乃‘招魂摄魄黒无常’常大。实话说了,你爹张宝,就是老子奉皇甫大人之命,割下他脑袋,送给了皇上。现在该取你小子的脑袋了。”
继而是白衣白帽、马脸猫须者道:“老子乃‘追命讨债白无常’常二,今日特来追你小子的狗命、讨你小子的死债。活该你们父子要死在我们兄弟四人手中,谁叫你们狗胆包天,竟敢犯上作乱反对皇上。”
接着是绿衣巾冠、满脸虬须者道:“老子乃‘天罗恶煞’刘三。”
最后是紫衣笠帽、鹰鼻狮口者道:“老子是‘地网恶煞’刘四。”
未了,刘三刘四同声高道:“天罗地网,张网以待,想要逮谁,休想躲开。”
张小龙赳赳立着,道:“闻听京都狗皇帝御前有四条鹰犬,实为武林敗类,想来就是你们了。为国为民,为家为父,今日非杀你们不可。”
“黒无常”常大仰面一笑,轻蔑地道:“你伯父张角被劈棺戳尸,你叔父张梁遭焚尸扬灰,你老子张宝己身首异处,你小子有何能耐,敢与我们为敌?倘不交出黄金人头,定叫你碎尸万段。”
张小龙轻蔑地一笑,道:“想要黄金人头?那就拿你们的四颗人头来换吧。”
“天罗恶煞”刘三和“地网恶煞”刘四早就不耐烦了,听了张小龙的话,二人对视一下,同声怪叫着扑向张小龙。
刘三使紫精钢母伞,伞开伞合,机变莫测。刘四使鳄鱼冷筋网,网发网收,诡谲怪诞。
张小龙沉着应战,一鞭在手,龙飞蛇游,攻守有章,进退不乱,只伺机一招得手,置敌死地。
三人大战了八十多回合,不分伯仲。
常大在常二耳边吩咐了一番。
常二悄然离去,箭一般直奔天留客栈。
刘三刘四和张小龙大战不休。刘三急切地想取胜,便使出绝招“天女散花”,只见他一按机簧,伞骨四散,几十片伞叶如利箭般射向张小龙。
张小龙身处伞叶的包围之中,只要身中一片带有剧毒的伞叶,当即就会七孔流血而亡。
险境之中的张小龙不惊不慌,立展“一鹤冲天”,人弹身跃起,落在一棵大树上。伞叶纷纷射入树干上。
刘三黔驴技穷,十分错愕。
一直潜伏着的黄獒,突然一蹿而起,张口咬下刘三腿肚子上的一大块肉。
刘三倒地,双手抱腿腿哀叫不已。
张小龙随手一鞭甩去,蛇一般的软鞭在刘三颈上绕了几圈。
刘三的人头瞬时落下,在地上滚了几滚。
刘四一见,慌了手脚,赶忙顺手抄下一把网坠,还没来得及使上力道撒向张小龙,却被人立而起的黄獒,自背后扑倒。张小龙眼疾手快,一鞭甩来,缠绕着他的脚,再使力一拉软鞭,刘四便腾空飞起,撞上一棵大树,头破血流而亡。
常大一见不妙,慌慌张张地自身后掏出一把破烂不堪的芭蕉扇,迎战张小龙。
此时,却走来了吴小凤。
张小龙这一惊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