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龙甘愿奉献。
而胡金宁愿失明。
正当二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之时，“天外来声”道：“二位不必担忧，你们各有一只眼睛后，另一只眼睛老朽自有巧夺天工之妙法，不至毁容，恰恰相反，还会有惊喜。”
“此话当真？”张小龙和胡金异口同声道。
“傻孩子，老朽少说也有二百多岁的年纪，岂会和你们两个小娃娃打诳语。”
二人高兴得直拍手，于是双双跪下三叩首，表示感激之情。然后，他们手拉手地绕湖环行。
约摸行了一炷香时间，果见一山洞，石岩上刻有“裸洞”二字。鹤泉的水形成飞瀑落下时，像珍珠帘一样自洞口挂下，蔚为壮观。
二人穿过水帘，进入洞中，顿觉温暖如春。
抬头观之，洞壁上刻有八个大字：清心寡欲，万物皆空。这，很像佛家的偈词。再看洞室的一角，有一张玉石床，半明半暗中透着粼粼绿光。床上有两件用一百种草药编织而成的百草衣。
这百草衣，充其量只能围在腰际，遮掩着****和臀部，根本算不上什么衣。
张小龙和胡金取过百草衣，犹豫着，谁也不敢当着对方脱尽身上的衣衫，穿上这非衣之衣。
慢慢地，时已垂暮，洞中渐渐黒如锅底。
忽然传来“天外来声”：“二位不可顾虑太多，腰围草叶，原是我们祖先的服饰。古人尚可，今人有何不可？返璞归真，回归自然，此乃固本守根之唯一途径。百草衣集百种草药之奇效，可免手术之痛，可保术后之愈。记住：清心寡欲，万物皆空，自然就会见怪不怪，处惊不乱，超凡脱俗，功到自成。”
二人茅塞顿开，这才在黒暗中脱尽身上的衣衫，穿上百草衣，爬上玉石床，一人一头，倒下就睡，谁也不敢碰谁。
渐渐地，二人感到有一股热力自腰际透入体内，源源不绝地循着大周天环行不止。知是药力使然，自是暗喜。又过一会儿，石床的绿玉光，释放着一种母爱似的温柔和呵护，襁褓一般包裹着自己的身体，给人以胎儿在母腹中的感觉。
张小龙和胡金很快就甜甜蜜蜜地入睡。
这一觉，睡得无梦无幻，仿佛是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空白。醒来时天已大亮，二人赶忙起床。
张小龙一眼看到胡金洁白如玉的身体……美不可言，呆住了。猛然间，看到了“清心寡欲，万物皆空”八个字，自觉羞愧，赶忙转身穿衣。
而胡金，虽然眼不能见，但张小龙穿衣时的窸窸声，给她以充分的想象。使她感受到他雄壮的体魄、宽阔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和强劲的肌肉所散发出的魅力。此时“天外来声”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记住：清心寡欲，万物皆空。就会见怪不怪，处惊不乱，超凡脱俗，功到自成。”她羞赧地埋下了头，慌忙穿上衣服。
“红日喷薄，霞光万道。二位应裸身入湖，直至夜临回到裸洞。饿了，自有丹顶鹤叼来山果。渴了，就有梅花鹿送来初乳。好自为之吧。”“天外来声”从空中传来声音。
张小龙和胡金再也不考虑其它东西，二人手牵着手，飞步出洞，来到湖边，很快脱掉身上衣服，“扑通”、“扑通”两声，跳入鹿湖。
湖水如琼浆玉液，洗涤着他们身上的尘污，洗涤着他们心中的杂念，洗涤着他们体内的积垢，洗涤着他们脑中的陋习。二人顿时感到身上轻松，心中清纯，体内舒畅，脑中明晰，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此时，鹤舞鹿歌，为他们庆贺。
张小龙像一条蛟龙在水中翻腾逐浪。
胡金像一条美人鱼在水中沉浮出没
这一天，他们吃了两次飞鹤送来的山果，喝了两次母鹿喂给的初乳。
再进裸洞，二人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羞怯和迟疑，十分自如地裸身穿上百草衣，上床睡觉。
二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三日。第四日的半夜，胡金突然觉得全身冰凉彻骨，人便颤抖不已，口中低叹道：“龙哥哥，我……好冷……好冷……”
张小龙略一迟疑，道：“金妹妹，我来给你取暖，可不可以？”
胡金既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的牙齿直在打颤，发出“格格格”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深夜，胡金牙齿的碰击声，特别特别的响，像尖刀一样刺痛着张小龙的心。他不再犹豫，鼓起了勇气，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睡到胡金那一头，一把将她整个人紧紧搂住。
胡金就势缩成一团，藏进张小龙宽大的怀抱中，尽享着温暖和关爱。
约摸一个时辰，胡金恢复正常。其实，她的寒冷只是药力的作用而已，即使没有张小龙为她取暖，到时自然也会无事。
百草衣其实等于无衣，穿着它情同没穿。
现在，胡金在张小龙怀抱中感到特别的幸福和美好。这，对于她来说，已经足矣，再无奢求。她，流下了心满意足的热泪。
张小龙感觉到胸口湿淋淋的，意识到是胡金的泪水，赶忙为她拭抹，无意间触到了她，慌忙愧疚地道：“对不起，金妹妹，我，我不是有意的。”
胡金吐气若兰，小声道：“龙哥哥，我不介意，谢谢你为我擦去了眼泪。现在我好多了。”说完，她从张小龙怀中伸展出来，也用双臂搂抱着张小龙，口中道：“龙哥哥，你真好……”
一对少男少女，就这样赤身裸体地相拥相亲着，像一对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任何力量也不能使之分开的合欢树。
此后的每一日，张小龙和胡金就这样习以为常地渡过。白天裸浴，夜间裸眠。却从未越过雷池一步。这，需要原始的朴实，诚挚的归真，超凡的清纯，和非凡的定力。
鹿鹤老人洞察一切，十分赞许这一对青年男女的高尚情操和无瑕美德。
光阴荏苒，第五十天终于来临。
清晨，阳光和煦，碧空无云，群鹤翩飞，众鹿欢跃。
张小龙和胡金入湖不久，就浮在水面上恍恍惚惚地睡去。朦朦胧胧中，意识到有一双轻巧灵活而又温暖柔婉的大手，在他们的面庞上无声无息地抚弄着，忙碌着，犹如春风拂面，细雨润禾，桃花落红，柔云飘移……那感觉好极了。
不知不觉间，二人沉沉地睡着。四十九天来，他们第一次有了梦，奇怪的是竟然为相同的美梦：胡金已经恢复了光明，二人结伴而行，一路上载歌载舞，一直攀登到巨鹿山之颠峰，放眼远眺，一片美丽的风光，于是或骑鹤翱翔于蓝天白云中，仙乐神曲袅袅传来；或跨鹿驰骋在草坪绿树间，鸟语花香阵阵不断，尽享青春的美好。
两人仰卧在平静的湖水上，也不知做了多久的美梦，胡金渐渐醒来，很自然地睁开双眼，一下子看到了好大好圆好亮好美的月亮，高高地挂在苍穹上，千万颗星星烁烁闪光，几朵云彩悠悠漫游，不时有夜莺的歌声传来……
她揉揉眼睛，再眨了眨，确信所看到的是夜的真实美景，一下子明白了，这不是梦。她惊喜地大叫起来：“看见了！我看见了！好美的月亮！好美的星星！好美的云朵！好美的苍穹！好美好美的世界啊！”
张小龙被吵醒，一眼看到胡金炯炯有神，大而明亮，闪闪发光的双眸，高兴地道：“金妹妹，你……眼睛，看见了？是的，看见了！看见了！”
胡金点点头，喜而泪下。
二人离湖上岸，叫呀跳呀，唱呀舞呀，快乐透了。
丹顶鹤伴着他们起舞，梅花鹿伴着他们欢叫。
胡金对着远天高声道：“老前辈，感谢你老人家的再造之恩！”此时此刻，在她心中，有说不尽的喜悦，和道不完的感激。
“老前辈，我只有双目，给了一只金妹妹，为什么我们二人现在共有四只好眼睛？”张小龙不解地问道。
“天外来声”道：“当你的一只眼睛移植给胡姑娘后，我将一只百年寿鹤的眼睛移植给了你。而胡姑娘，我给她移植了一只百年寿鹿的眼睛。手术很成功，天衣无缝。这样，你们二人两全其美，双双无憾。”
张小龙和胡金恍然大悟。
张小龙看到胡金不仅恢复了光明，而且恢复了美貌，更是欣喜。
“恭喜二位完满事成。再过十天，你们就可以出山回去了。”“天外来声”道。
这一晚是无眠之夜，二人乐得快要发疯发狂。胡金大声地历数着看到的每一样东西，仿佛是生来第一次看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仿佛要一下子弥补失明以来的全部遗憾。
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珍贵中最珍贵的，那就是丢了后根本不可能再得，偏偏失而复得了。
自从来到这儿的这些日子，张小龙和胡金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他们和山和水，和花和草，和泉和湖，和鹤和鹿，和日和月，和星和云，和风和雨……和大自然的一切融化为一体，好一个天地人和谐的大千世界。
此后的十天，他们过得开开心心，甜甜蜜蜜，好似人世间压根儿就没有忧愁，没有惆怅，没有不幸，没有艰难，没有任何不愉快。
一名赤条条的英俊少年，一名光裸裸的美貌佳丽，同处在世外桃源中，没有俗世干扰，没有私心杂念，二人或品古论今，或评师叙友，或切磋武艺，或谈刀话剑，或畅抒胸怀，或憧憬未来，或嬉戏说笑，或曼歌轻舞，这是何等美好的日子。
弹指一挥间，十天过去。张小龙和胡金穿上来时的衣衫，就要离开了。
再见了，深山老林中的天地，谢谢你们给了我们如诗如画的美妙环境！再见了，鹤泉鹿湖和裸洞，谢谢你们给了我们庇护和温暖！再见了，丹顶鹤和梅花鹿，谢谢你们的山果和初乳给了我们母亲一样的哺育！再见了，百草衣和石床，谢谢你们给了我们一晚又一晚的甜睡！再见了，雄伟壮丽的巨鹿山，谢谢你用父亲一样的胸怀接纳了我们！再见了，可敬可佩可亲可爱的鹿鹤老人，虽然你宛若天人，我们一直未能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但你在我们的心目中，刻下了高大神奇、光辉灿烂的形象，永不磨灭。谢谢你妙手回春，医治了我们身心的创伤，净化了我们的灵魂，升华了我们的人格，锻造了我们的体魄，重塑了我们的人生。
谢谢！谢谢！再谢谢！
张小龙和胡金长跪在巨鹿山脚下，叩首，叩首，再叩首。然后，洒泪挥手而别。
从此，这一段奇遇，给了张小龙和胡金永远铭刻心扉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