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紧不慢地过了数月,不知不觉到了来年的三月,程宅院内的树木开始吐露新芽,让宅内看起来一片生机。
每年春暖花开的这个时节,老太太都要前往程姑妈家住上几天,因为在程姑妈家的园林内,每年这时,杏花便开满那座园林,把程姑妈家的宅第妆点得如仙境一般。
原来,程姑妈的夫婿的妹妹,自小酷爱杏花,自她懂事时起,便命人在园林的房前屋后,河池两旁,以及假山侧处等各处种满杏花,待每年杏花开时,她便站在杏花树前,吟诗作赋。
如今她早已远嫁他方,只遗留这遍宅的杏树,兀自在每年的阳春三月时分婀娜妖娆,娇艳欲滴。
三月中旬的一日,程姑妈打来电话,说是她家园林内的杏花已开,让大家前去观赏。
老太太放了电话后,把大家召集身旁,问大家谁愿意和她一起去程姑妈家游玩,没有一个吭声的,老爷太太自是不会去的,宅内一大堆事情,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不会去,他们只觉得在别人家呆着怪不舒服的,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也没吭声,因为他们两个关系尚不甚和睦,去了会露出马脚,三少爷也不太想去,因为,老太太去,许闻敏必定会去,但许闻敏去了,他可就不愿意再去了。
往年常是老太太带着许闻敏两人去的,现在三少爷回来了,老太太原是打算要带着三少爷一起去的,见他也跟着不吭声,问道:“浩书,你怎么也不想去,你不是很喜欢和你那大表哥呆一块吗?”
三少爷回老太太道:“奶奶,我就是懒得走动。再说,在哪儿也不如呆在自己宅里自由自在地。”
老太太道:“你这回国这么多天了,哪都不去,你是想干嘛?成废人一个?现在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今儿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起身。”
原来三少爷回国后,一直呆在宅内,没怎么出去走动过。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今后该怎么成家立业,他父亲一直致力于让他为官,他自己却不乐意,告诉他父亲他想要当个老师,他之所以想要当个老师,是因为他看到,现在国人普遍受教育程度落后,愚昧不堪,麻木不忍,他想为改善国人的精神面貌献上一已之力。
他父亲一听到他要当老师,就气不打一处来,说他送他去外国留学,居然就是为了让他当个老师的?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全浪费了。
父子两个每次为此争辩不休,最后谁都说服不了谁。
所以他回来数月有余,除了宅内,还哪儿都没去过,老太太早看不下去了,这次遇到一个可以把他拉出去散心的机会,她是绝对不愿意放弃的。
三少爷听了,只得俯首听命地,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他如果执意不从,怕她一动怒,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事大了。
当晚三少爷对前来服待他的何安说,自己明天要去程姑妈家一趟,何安两眼放光地问:“那我能不能一起去,三少爷?”
三少爷见他期盼的眼神,说:“你也跟着去吧。”
第二日吃了早饭,老太太和许闻敏,以及三少爷和何安,一行四人坐了两辆马车从程宅出发了。
不到一个钟头,马车在苏州城内的程姑妈家停住了,四人下了车。
程姑妈一早就等在她家的园林门口了。见四人下车,赶紧上前一步,笑着说道:“这三少爷也来了啊,你大表哥绍东正在书房呢,知道你来,他肯定要乐坏了,他天天喊着在家里呆着闷,你一来,他总算有人说话了。”
三少爷问他姑妈说:“他现在在里面吗?”
程姑妈说:“他出去了,过一会儿就来了。”
说着,五人一起进了郭家的园林。
许闻敏跟在一行人的最后面,进了郭家。
她来郭宅也来了好多次了,因为老太太平常去哪儿都要带着她,所以她对郭宅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只不过她和郭家的人关系一般,因为她只是个下人,平常也没什么和他们需要多交流的地方。她在这里,只是照顾老太太的日常起居,和其它人说不上什么话,而且,她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嘴多舌的,这里不比程宅,毕竟是外人家,话多了,会让人以为一个佣人话这么多,不懂眼色。
昨天她见老太太非要叫三少爷来,心里叫苦不迭,她不愿意和他呆在一起太长时间。只要三少爷在她身边出现,她就会想起他的傲慢无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看来,她得不自在好几天了。
老太太和程姑妈一进郭宅内,老太太见杏花开得如此明艳,开心不已。
老太太想起一首古诗,说道:“这杏花就是美,比什么花都美,还真是新样靓装,艳溢香融,羞煞蕊珠宫女。”老太太突然想起这句古诗,于是念了出来。
这时她身后的何安说:“老太太,什么是心痒凉装,燕姨想容,什么又是瞅啥啥宫女。”
这时一行人全笑了起来。程姑妈说:“老太太说的那是一句古诗。”
何安又问:“古诗是什么玩意?”
一行人又笑了。程姑妈说:“让你少爷给你解释去。”
何安这时见他的话逗得大家前俯后仰,知道是出了丑,也大笑起来,自嘲地对自己说道:“我不管什么古诗不古诗的。我只知道这杏花是真漂亮,真真的漂亮。漂亮的我都想在这儿睡上一大觉了。”
程姑妈笑着说:“到时候让你少爷给你拿个被子来,你就在树下面睡上一觉吧。”
何安说:“那可不敢,我刚才是说着玩的,真让我在这儿睡觉,我怕我太丑了,破坏了这么美的景色。”
他的话又逗得大家笑了起来。
一行人正笑着时,程姑妈的二儿子和女儿来了,与程宅的两位主人打了个招呼,主客全都一起进园林北边的厅堂了。
老太太见未见郭老爷,问程姑妈:“姑爷呢?”
程姑妈说:“这几天去京城了,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郭老爷整日繁忙,她来郭家,十次有七次是没见着他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叙了约半个钟头的旧,三少爷的大表哥郭绍东回来了。
他一进院内,便看见来的马车有两辆,猜测着是谁和老太太一起来了,进了门,发现是三少爷,喜上眉梢,说:“以前天天让你来这陪我你不愿意来,今天怎么愿意来了?”
三少爷笑说:“知道你在法国天天见我都见烦了,就懒得再来打扰你了。”
大表哥听闻,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来我家,因为这儿没美女看,是吧,我知道没有美女的地方,你是不愿意呆的。”说完,看了一眼许闻敏。
三少爷说:“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程姑妈嗔怪地对他们说:“你们只要一见面,就没个正形,去去,你们俩一边聊去吧。别在这儿瞎胡闹了。”
两人识趣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