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理发馆地上常常堆好多头发，问她为什么不把头发扫掉，她诡秘地说："头发多了说明来理发的人多，理发的人多了说明咱手艺好，人家就会多来几次，这叫揣摩顾客的心理，是经营之道。"难怪许多发廊里摆着一排排空空的洗发精瓶，原来是一种使用心理战术的经营之道。为了赚钱，也实在是难为经营者煞费苦心了。然而，这种经营之道靠得住吗？用朋友的道理推理，浴池地上的污垢越多就越能说明这家澡堂生意红火？医院床铺上的床单越脏就越能说明这家医院救死扶伤的态度好？饭馆地上的鸡鱼骨头越多越能说明这家饭馆的饭香菜美？这是何其荒谬的经营心理啊？！消费者再求新求变也不会忘了卫生和实惠这个根本利益去舍本逐末了。
若是真揣摩透了消费者的心理，就得动真格的练理发的手艺，少放几个空瓶子，把地扫得干净些。各种弄虚作假，把消费者当傻瓜的雕虫小技都是缘木求鱼的经营之道！
1991.4.19
心理误区--"试试看"
您会有一百次用钱买"试试看"的机会，但您有九十九次讨回来了失落感。
有人在地上摆上"乒坛""红塔山"，围一圈栏杆，一元钱卖给您十个圈儿，您站在那儿套烟。您确实不想靠这事儿致富，仅仅想试试看--您就套回来了失落感。
有人在墙上挂若干个气球，撑一杆气枪，装上一颗铅弹让您瞄准。您知道射中射不中没关系，只是想试试看--您就射中了失落感。
有人戴着金色的假发，穿着奇怪的衣裳招引观众，您说这歌舞团层次太低，要看看她们到底是"女郎"还是"女狼"，仅仅是想试试看--您就看回来了失落感。
有人在招牌上写着"大降价"，衣服果真可以便宜一半价钱，您一次买回来好几件，也只是想试试看--您就买回来了失落感。
也许您九十九次对社会风气不满，埋怨那些眼里闪着狡猾的光芒的小贩。可您怎么就九十九次无法遏制您那个坏念头--"试试看"。也许您说"试试看"本身并不坏呀？可您得弄清楚要"试"什么，要"看"什么。目标宏大实在且道路充满艰难，您知道那是一件要您付出心血的事，您不妨冲上去一博，来个"试试看"，您就会看到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五彩花环；目标虚幻渺小且道路过于平坦，您知道或许不用吹灰之力就会办完这事，您就不要急功近利，忍着点儿不要"试试看"，不然就会给自己脖颈上套一个圈儿。无聊的"试试看"，是一种心理误区，赌徒们在这个阴沟里行舟，没有不翻的船。
要想减少您的失落感，您就得管住自己，不要再有一百零一次随随便便的"试试看"。
1990.9.26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中国人向来讲究"脸"。何谓脸？人格与尊严就是脸！"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说的是人如果不讲脸面，活着就没有意思了。然而，近来多少有些微妙的变化，有人已经有不顾忌颜面的意思了。
报上说，某县一镇一乡许多农村妇女以偷窃为业，把偷东西视为发家致富的最佳途径，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案发时共作案197起，价值无法估算。
报上还说，有人故意挖断大路，让过往行车留下买路钱；有人手持装满水的玻璃瓶，和行人相撞后故意摔碎瓶子，谎称瓶子里装着如何如何贵重的药物、用多少多少钱买来、给病得怎样怎样的快不行的老母亲治病，讹诈行人……看看报刊、看看社会，赚钱的门道奇而又奇、闻所未闻。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研究一下这些令人啼笑皆非、深恶痛绝的怪事，我们会看到，在有些人的心中，有比"脸"和"良心"更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钱！这些事儿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有些事在常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比如，赚钱归赚钱，怎能好端端地把自己的母亲往死里咒？再说，古人尚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人取财无道还能睡得着觉？据说，那些以偷为乐的女人们在班房里就睡不着觉，整天用眼泪洗刷着曾经丢了又捡回来的脸。
1991.1.25
天天都有好故事？
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我的接班人也爱听故事。为开发智力，满足下一代的精神需求，我买来了一本装帧漂亮的书，其动听诱人的名字是《天天都有好故事》。书的内容介绍说，"这里精心为每一个孩子编选了９６篇故事，每一篇都有引发孩子强烈求知欲望的"悬念的解说"，它是一把金钥匙，可以打开无数故事王国的大门"。好书啊，用俏皮话说，这书编得正合吾意。
然而，给孩子读了两篇后才知道，故事固然是好故事，但书的质量与"精选"还差一大截。好故事全让书中的错字、别字、倒字、漏字给弄糟了。读时大人吃力，听时孩子着急，读到要紧处还要停下来猜词义、顺句意，"好故事"成了"好难读的故事"，我和妻子真是常常要作"悬念解说"。
"好故事"尚且如此，"坏故事"又当如何？
联想到许多出版社将孔方兄奉为至尊，大出其装潢精美、内容粗俗、校对不细的书籍，不知道坑苦了多少人。这不能不使人为花钱买罪受、花钱买毒害的广大读者鸣不平。有的出版社连孩子也不放过，这不能不使人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孩子们缺乏精神食粮而忧心忡忡，也不得不使我们为那些不负责任，甚至为赚钱而有意出版"坏故事"的出版社的前途作杞人之忧，我们是不是也要救一救那些已经昏了头的大人呢？同时，我们还担心再过若干年，后人们读今人的"好故事"时，必须对那些稀奇古怪的字、词、句做一番深入细致的"训诂"工作。至于他们对我们留给他们的"坏故事"，也许会读得津津有味，也许会嗤之以鼻，甚至于会气得骂娘也未可知了。因此，我们也为今人在后人心目中的地位问题而深深担忧。
美好的世界是由许多"好故事"组成的，编书、出书的朋友们，读者最关心的问题是，您那儿是否真的天天都有好故事？
1991.8.21
"瘾"
有刺激的活动容易上瘾。
譬如打麻将，四个人砌一口井，肯定有一位会掉在井里挣扎，其他人则体会到一种胜利了的无限愉快，并且能以投石下井为光荣。
譬如下象棋，两个人楚河汉界，炮轰士卒，马踏将帅。输了的全军覆没，赢了的领略毁灭别人、践踏别人的乐趣，并且以把别人的棋子吃光弄净为最有能耐。
譬如喝酒，三五位以手指头比高低，以量显功夫。输了的翻江倒海、胡说八道、出尽洋相，赢了的满脸古怪、趾高气扬，并且以放翻得越多越显水平。
譬如打扑克，四个人用牌大牌小比权力的高低，牌大的自然能管得住牌小的。输了的要拉长工当奴隶，赢了的就有权力支配底牌，并且以掌握至高无上的大王为最阔气。
麻将象棋也好，喝酒打扑克也好，都因为既得利益的兴奋和顷刻损失的沮丧，是异乎寻常的强刺激，或发泄，或失望，或幸运，或狡猾，或报复，或猜疑，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旦染手被牵进去，嗜好日渐加深，不由人不上瘾。这种立竿见影、马上见分晓的"瘾"的泥潭，把多少耐不住寂寞的朋友陷了进去。陷进去了就必然自私自利，不然会被扔到井里，会被马踏炮轰，会丢人现眼，会受人管制。这种谋及一人一时幸福的轻率举动，损害的很可能是一个家庭或整个社会。其性质是"点着别人的房子煮自己的一个鸡蛋"，其结局是蚂蚁在大堤打洞，大堤溃于蚁穴之日也就是蚁穴不复存之时。正因为这样，常听人说谁在戒酒戒赌，可说了就不一定能戒了，戒不了就很烦人。戒不了的原因不复杂--没有人生的大目标了，小目标就多起来，不为工作和事业着想，就要为吃喝玩乐费时光。此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矣。
偶尔为之不能算上瘾，上了瘾就要出毛病。嗜酒、嗜赌、嗜棋、嗜玩者若能树立远大志向且耐得住寂寞，"瘾"的阴影就不会包围你的生活。
1990.11.10
病
有位朋友在医院供职，因医术高明，故门庭若市，看病者云集。近日偶然相遇，发现他一改往日兴高采烈之神情，长吁短叹，愁眉苦脸，心事重重。谨慎探问，原来是因为他遇到了许多疑难杂症，束手无策了。这位仁兄甚至搞不清楚这些病该到外科或者是内科抑或是妇产科去诊治。略举几例，供会看病的高手分析，以期给我的朋友指点迷津，帮他舒展眉宇。
有一位老人，为人极忠厚，心地特善良，寻找朋友看病时点头不止。自称得此病已有数十年，但究竟是何年发病，自己也说不准确，问病因，自述亦不清楚。据了解情况的人说，此老退休前在一个经常开会的部门工作，单位上其他人对领导作报告习以为常，或打盹，或打毛衣，或窃窃私语。因他善良忠厚且有正义感，对同事的表现愤愤然又没有勇气批评。因此，每当开会，便独坐前排，不管听进去听不进去，都频频点头。一来表示支持和心领神会，二来表示对领导尊重，长此以往，落下如此痼疾。
有一老革命，系在朝鲜打过美国鬼子立过功的干部。此君精神饱满，谈笑风生，唯有右手五指不听指挥，作张开握东西状，不能再伸亦不能再攥。此老属乐天派，讲究说话艺术，自述曾练气功数年，但右手不改其状。他找我朋友看病，只是想试试运气。话虽如此说，但切盼顽疾好转的愿望却从言谈和表情里透出来。问病史，秘书悄悄告诉我朋友说，此老因参加革命早，自感待遇比同龄人低而长期赋闲等待要职。每日上班的主要任务是喝茶兼闭目养神，因长时间握杯而五指不能舒展。
有一个８岁男孩，活泼可爱，聪明过人，系小学二年级的尖子生。老师把他送到我朋友那儿去的时候，老师说怕这孩子得了什么重病，会折了他班上一棵争名誉的苗子，切望大夫全力治愈。问及症状，言其一切均正常，只是近来言必谈"性"。您不必惊慌，不是让人脸热的那个"性"字，而是"客观性""闭锁性""阶级性"等等那个"性"字。那小孩与其他小孩玩耍觉得兴趣索然，便说"没有娱乐性"，给老师告其他同学的状时说他们"没有纪律性"，甚至滥造生僻的词，诸如黑板脏了就说"没有黑板性"，学生脸脏了就说"没有脸性"，学生书包破了就说"没有书包性"，等等。把老师闹得不知所措，束手无策。探寻病史及家人情况时，老师说，此孩子的父母均为文艺理论家，学识渊博，文章颇有新意，很能领导新名词潮流，他们谈话时也颇有"理论性"，孩子们大多因此而得"性"病。
寥寥几件小事，只是我朋友遇到的诸多怪病的少数几例。我真替我的朋友及他的同行担心。人类在不断发展，怪病在不断产生，假如我们周围不多几个能看怪病的医生，谁知道怪病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速度传染。各位读者除了警惕自己染上各种疑难杂症之外，还得给大夫们帮个忙，帮他们做些手术台上无法做到的工作。
1993.4.1
一无所有乎？应有尽有乎？
流行歌曲唱的是一种情绪，甚至是一种思潮。
前两年唱得最红的歌曲中有一首叫《一无所有》。伴随着这种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有的情绪，许多人对我们的灿烂文化、精神瑰宝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为摆脱所谓的"无"，漂亮姑娘无条件嫁给洋老汉了，成千上万人钻到钱眼里不能自拔了，歌手唱歌时连说"谢谢"都变成洋味儿的"CC"了。这种视旁人有视自己无的迷惑把不少人弄得孤独、痛苦、愤怒。现在，唱红的歌曲中又有一首名叫《应有尽有》。伴随着这种夸耀我们满足得不需要一切努力的思潮，使许多人缺乏了对未来的深谋远虑。没有生活目标，变着花样儿追求生活新方式，金樽对月、醉生梦死。
为显示所谓的"有"，有人嚼着高级口香糖、叼着高档烟装出潇洒的样子，有人工作或开会时套着日本耳机装出与众不同的样子。这种视自己有视旁人无的错误观念，把许多人搞得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无能无知。
《一无所有》把许多人的心灵唱得空空荡荡，《应有尽有》把许多人的头脑唱得浑浑噩噩。这种偏于两极的歌儿唱久了，就把我们自己的精神支柱给唱倒了。
客观地说，扑朔迷离的人生、纷繁复杂的世界既非一无所有，也非应有尽有。割断历史看现实的情绪是不对头的，抛开未来过日子的态度也是不可取的。我们有许多东西还很缺少，但那不值得逃避；我们有许多东西值得称道，但那不值得炫耀。
不要大声唱"一无所有"，也不要高声喊"应有尽有"，这些都不如从自己做起、从小事做起来得实际。"有"和"无"是相对的，要多一些"有"，少一些"无"，就得想办法填补自己的"空白"，减少自己的"多余"。
1991.12.12
教师的样子
中国人很讲究"干啥要有干啥的样子"。譬如"当教师要有当教师的样子"，可如何才算有教师的样子呢？身为教师，我已有十年粉笔生涯，越来越弄不明白教师到底应该是啥样子。
旧社会教书先生手持戒尺、动辄打人的样子太凶狠了一些；"文化大革命"中教师挂牌子、蹲牛棚，样子太悲惨了一些；有一幅题为《粉笔生涯》的油画，画一位驼背老者，两鬓斑白、满脸皱纹、没有笑意、穿泛白的中山装，据许多人说，那"样子太像教师了"！我却打心眼里不以为然，教师就一定该是那个样子吗？
偶然遇到初、高中时我极敬重的一位老师，她依然谈笑风生，我觉得她太有教师的样子了，但我又说不出一件她所干的惊天动地的事情，她平平凡凡的一生由件件小事组成，像一串珍珠。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样子本不存乎于貌，而存乎于心；不可言状，只能意会。它是人们衡量某种职业的社会尺度，是社会对这种职业的综合要求。我终于明白，教师的样子像一部小说，有一时一刻的细节做血肉，也有漫长的人生情节做骨架。要有教师的样子，不是轻松而容易的事！
1990.9.8
说"二"谈"谝"
说"二"
"二"在宁夏固原方言中是一个使用频率极高，构词能力极强的形容词。
普通话中的"二"指：数词，一加一所得；两样。而固原方言中的"二"除具有上述意义外，还有言行不规范、超出正常的意思。它是一个生动的贬义词，如：这小伙子太"二"。
固原方言中"二"的实质就是"不一"，其内涵是"不合常理"。其合理性在于这是对粗俗者比一般人多一点糟糕东西的精妙恰当的形容和批判。
固原方言中的"二"构词远比普通话中"二"的构词灵活多变。首先，普通话中的"二"不能受程度副词的限制，而固原话中的"二"可以。如："太二了！"其次，普通话中的"二"不能加时态助词"着""了""过"，固原话中的"二"却可以。如："你二着咋弄呢？""那人已经二了！""嫌人家二，你就没二过吗？"再次，普通话中的"二"一般和量词结合起来在名词前使用，但固原话中的"二"可以直接加在名词前面。如："二杆子""二货"等。由于对"二"的灵活使用，我们看到，固原话中"二"已经不是数词了，它已经成为独具特色、颇有魅力的形容词了。
语言学家罗常培说：从许多语言的习用或俚语里，我们往往可以窥探造词的心理过程和那个民族的文化程度。固原话生动地使用"二"至少说明这两点，一是反映固原人对不合规范的言行的不相容心理，这是一种富于道德力量的是非标准。二是显示了固原人创造性使用词汇的文化底蕴。
谈"谝"
西北方言区许多地方有一个口语词"谝"，在口语中运用频率极高。
"谝"的意义
"谝"，动词，闲聊的意思，相当于"东拉西扯"中的"拉""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