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情，不是一个人追一个人就能成功的，它是两个人的事情，这跟单纯的喜欢根本不一样。
01
我最终决定去找楚白谈谈。毕竟这件事儿跟他也有关系，不能全让张可一个人担着。但是考虑到莫莉手上的照片，我站在楚白的教室门口犹豫了很久，这才跟他们班的人打听楚白的去向。
我不是不顾张可的想法，而是想要张可在付出的同时，能够得到那么至少一丁半点的回报。
毕竟不指望楚白能做出什么感人的事儿，所以当我站在操场边看到楚白暧昧地帮莫莉把微乱的头发弄好的时候，我也没有太惊讶，只不过脚就像灌了铅一样走不动路。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眼睁睁地看着楚白帮莫莉把头发弄好以后，再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让原本暴戾冷艳的莫莉笑得真的像个十七八岁初初陷入爱河的女生。
心口开始剧烈膨胀，在我的身体里四处乱窜的情绪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我只是觉得心有点痛，痛得让我想要放声大笑。这就是张可喜欢的人？这就是那胆小的姑娘爱上的男生？这就是那个让我伊沫最好的朋友又是哭又是笑，还平白无故被人在操场扇了个大耳光的楚白！
愤怒驱使着我前进，却在最后将要到达那两个人身边的时候，手被人轻轻拉住。
“伊沫，不要生气。”柔和的声音，单薄的身影，放在我手腕上的手指轻轻用力，女孩子又重复了一句，“算了。”
“张……”张可那一瞬间的悲伤太过于浓烈，我瞪着眼睛看着她开始张口结舌，“他们应该是，朋友而已吧！你也知道……楚白他……”
“他一直就是这样。”张可打断了我，她抬起头冲我轻轻笑道，眼里有清澈的忧伤，“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原本就这样。”
可是就算这样，你也还是喜欢他，是吗？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我只是转过身去抬手碰了碰张可细嫩的脸颊，苦笑道：“傻丫头。”
张可就是个善良的只懂得为他人着想的“傻丫头”。只因为我偶然一次看不过眼帮了她，她就在往后的日子里，不管我对她多么冷淡都帮我照抄笔记，帮我做作业；在我站在升旗台上被众人瞩目、校领导谩骂的时候眼眶发红；因为我妈不帮我隐瞒离家出走的事害怕我伤心难过而跟着我一起难过；在她最喜欢的人即将受到威胁的时候，她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
我把低头轻声哭泣的张可轻轻抱进怀里，心里涌动着的是为张可的不值，还有对楚白和莫莉的愤怒。
“放弃吧，他真的不值得你这样。”我用平生尽可能最温柔的语调劝张可放弃，得到的却是她猛然推开我的剧烈反应。
我几近错愕地看着这个平时一向懦弱的姑娘眼眶发红地看着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倔强：“我不会放弃。伊沫，不管是谁，就算是你，也没有资格说要我放弃。就算现在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可是还有一年，我就上大学了，那时候我就可以什么都不怕，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
说着她就转过身去，只留下一句“不要管我”就决绝地走了。
我努力把眼睛睁大才能在心底准确明白地告诉自己，是的，刚刚张可的背影，是决绝。
如果上次张可说不会放弃楚白时眼里闪现的是坚定的话，那么，现在她给我的态度就是，决绝。
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直站在我身边的胆小姑娘有一天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更加没有想到过，我对她真心实意地劝解，竟然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看着张可离去的背影我冷笑一声，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住，最后换上了一脸轻松无谓的表情。那就不要管好了，那就随她便好了，那就……
去道歉吗？毕竟是我自作主张地来找楚白，这件事应该怪我才对吧。还是去找楚白那个混蛋问清楚呢？我一路走一路苦笑，还是放心不下那个笨丫头，还是想着要跟她和解。毕竟，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可是，只要一想到张可刚才的那句“没有资格”，我就丧失了全部的力气。
02
毫无头绪的我在学校的小道转了半个小时候后决定回家。
一丝笑容挂在了我的嘴角上，我却感觉是那样苦涩。回家？我想要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我垂下头，原来，当我受了委屈的时候，我还是想回到那个地方。
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回来，我心里其实很期盼她在家，推开门的那刹那，我的心里有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此刻她在干吗？当然不用我费心去猜，因为进了家门后就知道了我想知道的答案。
此刻她正在阳台上用笔记本写作——我妈妈是个作家。不过我从来都没有看过她的书，她从来也没有把书带回来过，我甚至连她的笔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平时说话也很温柔。不过，她的这些温柔只是对外人，面对我，她从来都是冷冰冰的。
午后的阳光零零星星地洒在她身上，竟然让我有了久违的温暖的感觉。我不知道此刻心里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到底是阳光温暖了我的心，还是我心里太乱的原因，竟然就这样走到阳台，轻轻喊了声：“妈妈。”
她似乎是愣了下，然后才转过头来看我。我甚至能从她眼里看到一丝丝温柔，这份温柔让我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我希望这时候她走过来揉揉我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温柔地问我：“伊沫，你怎么了？”
妈妈似乎没有心理准备，她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往卧室走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轻声对我说了句：“桌上有饭菜，你自己热了吃吧！”
我一来，妈妈就离开，她这样的态度让我有些受伤，我也赌气地说道：“我不饿，不吃了。”
妈妈愣了一下，说了句：“随便吧。”
说完，就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我突然觉得有些冷，洒在阳台上的点点阳光，这时让我觉得刺眼起来。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几样小菜，都是我最爱吃的，但我现在一点也没有胃口。我也回了房间，打开电脑，点开禅心的头像，说了句：“我很难过。”
令我诧异的是，一向说话很多的禅心今天竟然说话也有点冷冷的，好久之后才敲出那么一两个字，我看着对话框上显示的正在输入四个字，看得快要睡着了。
“怎么了？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我想了想又敲了一句话过去。
良久之后收到禅心的回复：“唉，我真是不知道我女儿在想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方便说吗？”
我立马敲了一句话过去，其实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我妈，我又加了一句：“也许我能够帮你哦！”
“唉，我真是很累了。”禅心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心酸，像她那样睿智冷静的人都觉得累了，那她的女儿该是一个多么不懂事的女孩呢？禅心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她丈夫去世的时候，女儿还很小。为了不让女儿为生活犯难，禅心不得不拼命地赶稿，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禅心的情绪此时有些低落，她说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她知道女儿希望她能多给一些关心，可她就是没时间，或者，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女儿感受得到。
“我觉得我女儿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漠了。”禅心的头像又在闪烁，她发了这样一句话过来。
我愣了一下，看看客厅里那一桌子饭餐，忽然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妈妈也会因为我感到难过吗？
这个问题，我之前似乎一直没有想过。
“也许您女儿不像您想的那样。她还不懂事。”我发了一个信息过去，讪讪地关了对话框。我常常抱怨，说我想要的并不多，只是一个笑脸，只是一句温暖的问候便能将我的心装满。可我又何时注意到妈妈的心呢？我有没有让妈妈感到温暖呢？这个问题让我感到非常烦闷，我起身站了起来。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有消息来了。我抬起头看着一闪一闪的头像，点开是岑杨——
“伊沫，伊沫，最近还好吗？怎么都没见你上网呀？发短信给你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这句话让我想起来，似乎好久没有和岑杨说过话了，大概是从张家界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再联系了。我忙着处理那次离家出走惹下的乱子，完全忘记了一别之后再也没有见的岑杨。
“嗨，说来话长。”
“好吧，等我们下次见面，你再慢慢说给我听。”岑杨发了个笑脸。
我没有心情和岑杨聊天，关了电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被惊醒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翻开枕头边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想起刚才做的梦，一瞬间觉得很孤单，深入骨髓的孤单。梦里的我遇到了好大的麻烦，我赤脚从楼上跑下去，想去找个自己可以信赖的人，可是我跑了好久好久，我竟然迷路了。我不知道在陌生的街道怎么走，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找到可以信赖的人。
这不正是我现在的状态吗？我拿起手机盯着电话本里那些名字发呆。此时此刻，我要给谁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求个安慰呢？不，不要，没什么的，不要这么懦弱。我当即关了手机，翻身继续睡。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梦里惊慌失措的自己，如果梦境真的是一个人此刻真实的写照的话，那么，梦里的我好想好想有一个拥抱。
是的，我此时此刻好需要有个拥抱，好需要有人对我说：“别怕，我在。”
可是我又觉得好笑，我伊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有什么啊！
可是，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妈妈房间似乎传来一些声响，我赤着脚，悄悄走到妈妈的房间外。妈妈的房里还亮着灯，她伏在桌上正写着什么。台灯发出的光非常柔和，让妈妈的背影显得格外温柔美丽。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情感撞击着我的心，我忽然好想走上去，抱住妈妈的后背，就像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
妈妈，今天的事，我让你伤心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想用轻松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口，可我努力了几次，还是失败了。
我退回房间，躺在了床上。
03
最后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也记不清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吃了早饭，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妈妈的房门是打开的，看样子妈妈又通宵工作了。我煮了一点粥放在桌上，冲着妈妈的房门喊了一声：“早餐放在餐桌上了。”
不知道妈妈有多久没有吃过早饭了呢？我猛然间想起，好像妈妈从来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她一直都是夜猫子，到出版社催稿的那几天，她每夜都奋战在电脑前。每次我见到她，她总是一脸的疲惫，一丝笑意也没有。
我是多么希望妈妈再对我温柔地微笑。上一次妈妈对我笑是什么时候呢？五岁生日那天，妈妈打开我的卧室门笑着对我说——
“我的宝贝，生日快乐！”
回想往事，我轻轻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干脸上的眼泪。妈妈，我还是你的宝贝吗？我还可以做你的宝贝吗？
我想，妈妈的回答一定是不可以吧！
爸爸去世，把这一切快乐都带走了。妈妈心中只剩下工作，早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无法理解妈妈每天把自己变成一个陀螺，拼命地工作。也许对于她来说，这样忙碌的生活能让她忘掉心灵上的创伤吧？这样忙碌的生活也会让她暂时忘掉我，因为我，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妈妈，其实不只是你，就是我自己也恨透了我自己。
我多么希望爸爸能回来啊！
这样悲伤的心情没有办法收拾，所以在见到韩翊的那一刻，我呆愣地站在他面前，一脸的狼狈。
“这是怎么了？”韩翊温柔地看着我，眼里荡漾着笑意，“瘪嘴的样子好丑。我可不希望被人看到每天早上跟一个丑姑娘走在一起。”
“你才丑呢！”我瞪着韩翊喊了声，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呐，瞪眼的样子就漂亮多了。”韩翊换了个姿势站在我面前，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果汁递给我，嘴角带笑地看着我说道。
“什么呀！”突然被自己喜欢的人这么夸奖，就算我脸皮厚，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从韩翊手里接过果汁，仰头喝了一口，我才慢慢平复心情。
跟韩翊一起往学校走去。晨光冲破云层透出来，街道两旁初夏的花朵开始散发阵阵清香，身旁一起走的是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我的心情因为这个开始慢慢变好起来。或许老天让人活着，就是为了能够在苦难之后，欣赏这难得的宁静和安详。
“是在家里跟阿姨发生了什么事吗？”韩翊突然开口，声音有一丝小心。
“没事儿。”心情变好以后我就不想提那些糟心的事儿，所以很快否决了韩翊的问题，转而看着他说道，“韩翊，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刚问出口我就懵了，我不知道怎么会从自己嘴里冒出来这句话，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觉得很难回答，就在我刚要开口补充不想回答就别回答时。韩翊却开口了。
他看了看我，然后把目光移向别处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一早就料到他是这种回答，所以我的反应也还算好。两个人一时无话，我却突然想起昨晚睡不着在手机上看到的一个搭讪笑话。我打了一下韩翊的肩膀笑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啊？”韩翊从刚才的有些不自然中反应过来，带笑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贪玩的小孩子。
“你在后面打我的肩膀，然后边打边喊‘唉唉唉’，就这样就行了。”我难得好心情地冲他笑着说游戏规则。
“唉唉唉？不就是平时喊人却又不想叫对方名字的时候的话吗？为什么要说这个呢？”韩翊质疑。
“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快点吧！”我快步站在韩翊前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让他玩游戏。心里却在为接下来的好戏暗自好笑。
韩翊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笑得有些无奈地说：“真是搞不懂你……唉唉唉……”
“你爱谁？”我转过身去笑看韩翊，看着他错愕的脸色开始憋着笑抽动嘴角。可是我没有想到韩翊从刚开始的错愕过后，突然面色苍白，低下头加快脚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脸上的笑意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一路小跑追了上去，正准备开玩笑问他：“喂，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就在我刚刚追上去时，他又加快了脚步，我们就维持着这样的距离直到学校门口。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无力感朝我席卷而来，晨光依旧温暖可爱，校园里的栀子花正到了开放的季节。我闻着清甜的花香，背靠在校门外的围墙上，努力仰头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就在刚刚一路跟着韩翊到学校里的那一段距离里我明白了，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无条件地接受我的任性，至少，韩翊不会。
我从前是那么无比坚定地相信韩翊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即使我们长大，即使我们苍老，我都固执地认为以后我身边的那个人，会是韩翊。可是就在刚才追赶的过程中我明白了，原来爱情，不是一个人追一个人就能成功的，它是两个人的事情，这跟单纯的喜欢根本就不一样。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这么多年来对妈妈的进退维谷，对韩翊的一相情愿，还有对张可的多管闲事，原来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吗？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多余，也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沮丧。带着这样的心情我走进了教室。张可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她没有来找我，也没有来告诉我什么作业该什么时候交。我刚才沮丧难过的心情在这一刻加重了许多，多得让我有点透不过气。
翻开桌盖准备放书进去，一个可爱的笑脸突然映入我的眼帘——那是一个用黄色画笔画出来的圆圆头，里面的小人头咧嘴冲我笑，戴着手套的手一边跟我敬礼一边道歉：“亲爱的沫沫，你要是原谅我了，就抬起头45度角往教室门口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