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女神紫妍告别了雪国一干自己亲手所制的冰人,坐在仙鹤巨大的翅膀上,飞离了寒冰劫。
秋日慵懒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山林,鸟鸣声带着草木的甘香扑面而来。紫妍喜极而泣,她跪于地上,捧起了芬芳的泥土,泪水恣肆。良久,她才平复了心境,起身向寒冰劫的看守使施礼道:“神使,能带紫妍去一趟佛土吗?紫妍想去看看母亲。”
“千年寒冰劫虽已尽,你与圣火使、龙三太子赤炎,还应好生修持、悟道,方有机会重返天界。这是满天神佛的旨意。所以,你如今还不能回到天界,进入娑婆泪海,见神后。”
“紫妍没有想过要返回天界,紫妍只想见母亲最后一面!”
“神后托小神带一句话给女神。神后说,‘因爱生忧,因爱生苦。’神后说,她给了你天地间最灵慧的根,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让自己失望。”
“因爱生忧,因爱生苦?”她愣愣怔怔,却是苦苦一笑,“母亲,你纵然是相信女儿的,可经历这千年的磨难,女儿是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呢。女儿只想找到赤炎,只想与他厮守在一起,不管会遭遇怎样地坼天崩的风暴!”
“神后若是知道女神竟是这样的想法,不知会如何伤心呢。女神虽被囚于千年寒冰劫中,神后的心也未曾有过丝毫的安宁。她舍弃繁华俗世,走进了娑婆泪海,苦修千年。她身心所受之苦,不比女神更少呢!”
“我知道,母亲的心女儿自然最清楚明白,只是……”她略一沉吟又道,“神使,紫妍想知道,赤炎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已经炼成了九转玲珑心?”
看守使微微一叹:“女神,你还是放不下,囿于情劫之中,不得解脱!小神想问女神一句话,若是龙三太子心性已变,女神将如何打算?”
“只要赤炎对紫妍的心未变,紫妍便会与他不离不弃!”
“若是赤炎要与整个神族为敌呢?而且,如果追随他,你将会与他同堕魔道呢?”
她似有些迟疑,却还是说道:“寒冰劫中没有是非对错,也无善恶之分。千年了,虽然离开了寒冰劫,但世事于紫妍而言已经没有了对错之分。所以,在紫妍看来,魔道也好,神界也罢,只要能与赤炎相随,便是一切!”
“既然如此,无论龙三太子怎样,还不都一样?女神,好自为之!你只要记得,你的母亲在娑婆泪海等着你呢!”看守使说罢,向她一揖,返回了天界。
赤炎,你究竟变成怎样了呢?赤炎,你对紫妍的心是否已经改变?她幽幽一叹,定下心神,驭起灵力向天空深情召唤。不一会儿,一只巨大的白鸟从天而降。她坐到了白鸟的背上,直向东方的龙族王城飞去。
峰峦山川都在眼底,锦绣河山,她却无心欣赏。突然,白鸟一阵嘶鸣,在空中停了下来,只是猛扑翅膀,在原处盘旋。紫妍大惊,放眼看去,却见前方层云堆积,一条巨大的青龙踏云而来。她的心一阵抽痛,泪水夺眶而出。“赤炎!”她在白鸟的背上站起身来,那样深情地看着已至眼前的青龙。
“紫妍!”青龙情绪激昂,却是尽力遏制住澎湃的情感,4、心翼翼地来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身畔温柔地缠绕盘桓,“紫妍!千年了!赤炎终于又见到你了!”他的泪潸然而下,头颅温柔地倚在她的胸前。
此地何地此世何世此人何人!
“赤炎!”她泪眼婆娑,轻轻地将他呼唤,伸出手,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身体。然而,手指所及,却是一片了无踪迹的空。“这是怎么回事?赤炎,发生了什么?”她不禁惊问。
“紫妍!”他凝眸温柔地望着她,“这只是赤炎微不足道的一点善心。他在你的手中,一直在将你等待和守护。所以今日,我们才能相见。为了这一日,赤炎已拼尽全力!”
她有些茫然,取出了那枚由秦岳带人寒冰劫,她一直珍藏的龙形玉饰,怔怔地看着,哭泣着:“究竟发生了什么?赤炎,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是的!让我来告诉你我的时间不多,我会将一切的渊源都告诉你。
紫妍,你必须小心抉择,善恶之道,都在一念之间!”见紫妍认真地点头,他才说道,“你可知,我为了逃离暗无天日的深渊,为了将你从寒冰劫中拯救,誓言要修炼九转玲珑心。可是,修炼九转玲珑心本身就是一种邪恶。我是那样痛苦和犹豫,在善与恶之间苦苦纠缠纟徊。但是,修炼九转玲珑心必须是专心一意的,我不能让自己的心在善恶间徘徊不定,我需要一个意志,只要一个坚定的意志。所以,我决定割除自己心中的良善!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我的善心已察觉到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以,我将自己的佩剑一~青云宝剑赠与了一个孩子,他就是后来的秦岳。十年后,机缘巧合,我遇到了当时的龙华太子。我要利用龙华太子的痴情,得到修炼九转玲珑心所需的心脏。为了专心一致,不再被自己的善心所扰,我不得不将自己的善心封禁起来,化为这枚龙形玉饰。此时此刻,你所看到的,便是我那颗微不足道的善心。可是,我的善心时刻召唤着自己的青云宝剑,召唤着秦岳。是希望他能及时阻止我,阻止我那颗罪恶的野心。可我的良苦用心被那颗罪恶的野心识破了。于是,他冒充我的善心,或者说,就是我,是我欺骗了秦岳,让他进入寒冰劫找你。也利用了自己对你的一片痴情,不仅得到了御灵珠,还将这枚龙形玉饰,也就是自己的善心留在了寒冰劫中。这样,我不仅18炼成九转玲珑心,秦岳也仅有凡人之力,根本无法将我阻止。”
“这么说,你已经炼成了九转玲珑心?那你为何迟至今日才来?”他说得那样纷乱复杂,她想了半晌,才弄清楚他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紫妍,我没有炼成九转玲珑心。最后的一位姑娘被旁人所代替,我所炼成的九转玲珑心只能让我逃离囹圄,而不能从寒冰劫中将你拯救,甚至不能让我幻化成人形。”赤炎变得有些焦躁,身体的颜色由青而红,再由红转青,“紫妍,他在召唤我,我的那颗罪恶的野心在召唤我!紫妍,他在龙之族人王的宫廷之中,他已经附着于人王的身上,统治人间。他还在寻找另外九名无辜的女子,要用她们的心修炼一颗真正的九转玲珑心。他不仅要统治人间,还要颠覆天界。紫妍,你要阻止他,阻止我!”赤炎说着,却是在呼呼喘气,是3样痛苦不堪的神情。
“可怜的赤炎!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将你拯救?”她泪水恣肆,
心一阵阵地抽痛着。
“杀了我!只有用青云宝剑杀死我那颗罪恶的野心,或者,消灭我的真身,人神佛三界才能免于一场灭顶之灾!”他痛苦地喘息着,艰难地说道。
“杀了你?不可以!千年了,赤炎,紫妍能熬过这千年的囹圄,只因心中有一脉微薄的希望,希望劫数之后能与你携手,能与你相伴过一生的风雨。如今,一切的磨难都结束了,我们又再相逢,我不可以再失去你!”
他看着她,眼中都是悲凉:“紫妍,赤炎的心与你一般无二。可是,我们别无选择,我不愿堕人魔道,更不愿看到你为了我目颗罪恶的野心同样万劫不复!紫妍,不要执迷,要学会放手!”
“不!”她毫不犹豫地将他拒绝,“爱本身就是一种执迷。紫妍不要放手,紫妍绝不放手!为妖为魔,紫妍根本就不在乎!”
“紫妍!”他痛心疾首,却是无可奈何。他了解她的执迷,正是因为这个,他爱她如命,甚至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如今,她的执迷却让他如此心痛。为了他,她已经错过一次,并且遭到了那样严厉的责罚。千年了,她为他受了千年的苦,如今,她仍旧执迷不悔,甚至不在乎是不是会因此跌人万劫不复的深渊。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倚在她的怀中,什么都想不下去,也说不下去了。她努力地感受着他的存在,尽管一切都是虚无。龙形在她的怀中渐渐地散去,她努力地想要抓住什么,却是徒劳,悲伤的泪水再次潸然而下。“不要丢下我,赤炎,不要丢下我!”她苦泪如萤,喃喃地呼喊着。
“紫妍,记住,我的真身在潜龙谷底。”他的声音在风中那样清晰,却终于消散,什么都没有留下。
紫妍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她收起了灵力,让白鸟将自己送至地面。她曾那样坚持,不惜一切代价要与赤炎厮守在一起。可他却告诉他,他的善恶之心在反复纠缠斗争,他要她为他拔除恶念,那便是要杀了他。可她如何做得到?她所坚持的一切,竟然是他全力在反抗着的!世事荒唐,她究竟要怎样做,才算是坚守了对他的爱情?
马蹄声由远及近,是谁,赶得目样急,仿佛时间每流逝一秒,都会是一个不可宽恕的罪过。她却无心去想,站起身来,想要与来人避开。是的,她不想见任何人,她只想安静地理清自己的思绪,澄清那些纷繁复杂的事实。骑马之人从不远处疾驰而过,突然急收缰绳。骏马仰天嘶鸣,那人驭着马,缓缓跑至她的身后。
“姑娘!”
那人在身后切切地呼唤。她的心却不胜烦乱,没有回头,也没有搭理。那人似有一番迟疑,却是越走越近。
“真的是你!”那人突然惊喜地喊了起来,“冰雪女神紫妍!你怎么会在这里?”
紫妍烦乱不堪,没有多想,拈起手指,轻轻一弹,身后的一块巨石炸裂开来,将马儿惊得扬蹄乱奔,将3人重重地摔下马来。她是想借此警告来人赶快离开。
“女神,我是秦岳啊!我是来找你的!”那人并不气馁,反而起身走了过。
“秦岳?”这个名字让她怔得一怔。她收敛情绪,回过身来,看清了来人,果然是3个将龙的善心带给自己的年轻人,一腔怒火顿时全消,忧伤哀怨之情却又升腾起来。“找我?你找我何事?”她不禁要问。
“龙附着在龙华太子的身上,并且已经登基,成为了龙族的王。女神……”
“叫我紫妍!我已不在神道之中!”她断然将他打断。
他怔得一怔,还是恭敬地答道:“是!紫妍姑娘!”
“这么说,龙之族如今的王便是我的夫君赤炎?”
“正是!龙不仅在天下广选秀女,还打算征伐近邻诸国。紫妍姑娘,秦岳此番专程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说服龙离开王的身体,让龙族百姓能避开这场无谓的战舌。”
“他为何要听我的?”她冷冷地问。
“你们是夫妻啊再说,龙对你一往情深,这都是秦岳亲眼所见。”
“既然我们是夫妻,又对彼此一往情深,那么,夫妻同心,我应当尽力帮他才是。”
“可是,龙的所作所为,必将给天下生民带来灾难。那是恶途,而肖巨正道。你应该指引他一心向善才是!”
“一心向善?当我在寒冰劫中受苦时,当赤炎在潜龙谷遭罪时,为何没有人来指引我们一心向善?当你的命运不关乎任何人的利益时,根本就没有人会给予你哪怕丝毫的慰藉;可当你有朝一日,有足够的力量掌控世界时,人们便开始意识到你存在的重要,所有的人都开始将你殷殷劝戒,生怕你的所作所为危害了他们的既得利益。什么叫一心向善?不过是借口,是你们逃避责任的借口!人族的命运自当由人族之人承担和应对,你凭什么要我为你们说话?”
紫妍一席愤怒异常的话,让秦岳好生疑惑,他对她所遭遇的一切并不完全清楚,所以无法理解她的痛苦和挣手。怔了半日向,他才认真地说道:“秦岳从未想过要逃避自己的责任。可是,秦岳的力量太过微弱,无法与龙抗衡。若是秦岳牺牲自己的性命,能够改变龙的意志,那么,秦岳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
“是吗?”紫妍颇为不屑,“你真的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赤炎不能幻化人形,只得附着在他人身上,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他的愿望也许真的会给天下苍生带来灾难。但是你,大可以独善其身。你真的可以为了旁的人,那些毫不目干的人牺牲自己?”
“秦岳想得没有那么深远。”他举起了手中的青云宝剑,笃定地说,“二十多年前,龙将这把宝剑交给秦岳日寸,要秦岳许下诺言,此生要做一个正直、勇敢、坚强的人,绝不向任何的邪恶屈服。秦岳不过是在向龙践约,绝不辜负这把宝剑!”
紫妍看在眼里,不错,这是赤炎的青云宝剑。这果然是他的意志呢,拔除恶念,唯留善根。他是要眼前这个寻常的凡人去实践一道根本无法完成的命题呢。所以,在她离开寒冰劫后,他才会急急忙忙地找到自己,才会请求自己亲手将他杀死。她苦苦一笑,泪水又盈满了眼眶。赤炎啊赤炎,只是,你又何尝想过紫妍的感受?紫妍如何能杀死你,杀死一个等了千年、爱了千年的人?紫妍怎么忍心,又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