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
再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忙了一整天再加上被上级处罚,萨尔有点狼狈,他特别想一进门就直接倒在床上一觉到天明。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萨尔坐在床上,看着卡特的身影一晃就进了浴室,然后流水声就响了起来,被这持续不断的水声弄得有些乏了的萨尔,仰躺下去对着天花板愣神。
已经,很晚了呢。
原本他们并不住在同一房间。
作为长官,他们原本是应该和自己的士兵一起住宿舍的,但卡特似乎是个特例。
安纳特有意把卡特单独安排在一个房间里,大概是因为他不擅长同别人打交道的缘故。直到萨尔到任之后才让他直接搬进卡特的房间里,其中的缘由也不得而知了。
原本空旷的房间因为添了一张床而变得有了房间原本的意义。
卡特依旧是占据最好地理位置,靠窗的一张床是他的,他需要光合作用。萨尔对此也不甚在意,他并不是矫情的人,比起吴亦凡的厌恶改变,他则是随遇而安的性格。
由于两个人平时都很少出现在寝室里,至今为止他们倒是没发生什么冲突。
两张床,两个床头柜,两个衣柜,两个杯子,两把牙刷,一个衣架。一切简单又整洁。
萨尔原本是大大咧咧自由散漫的性格,但是碍于卡特的淫威之下,也不得不把自己多年收藏的破烂往床板底下塞。
两个人唯一冲突的就是作息时间。
卡特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除紧急事件以外几乎是千年不变的,作息安排的几乎精确到了分秒。
早上五点准时起床,晚上十点准时睡觉,七个小时的黄金睡眠时间,足以能让他整日都板着那张冰山脸天天挥洒戾气了。
萨尔的作息就大有不同了,一是因为北方人骨子里的懒散闲适,睡觉时间完全不是需要思考的问题。二是因为他现在每天累到吐血本职工作都险些完成不了。
这也就是他恨卡特恨得牙根痒痒的一点。
同样的工作量,卡特总是能够以极高的效率和质量审批完所有文件,他不仅每天按时按点下班,而且还有大把剩余的时间用来光合作用和看风景。
相比之下……萨尔每天都奔波在练兵场和办公室之间几乎到了一种抓狂的境界,他对此倒是完全没有怨言,可是当看到自己桌子上成堆的文件和卡特早就空荡荡的桌面的时候,心中就不由得升腾起一把邪火。
卡特的精英做派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拥有天才加变态的大脑也是不争的事实,可朴灿烈怎么也不想输给这个男人。
但是他越是努力,就越焦头烂额。
听说他到任之前的那段很长的时间里,卡特一个人处理现在他们两个人加起来的工作量,照样是按时按点的上班下班,睡觉起床,完全没有丝毫的压力和影响。
这无疑是对萨尔能力的强烈打击。
可萨尔是什么人?越挫越勇的不要命型的人才。
于是几个月以来,他都一个人工作到深夜,把一整天的工作都做完以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而那个时候卡特往往早就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了。
卡特是很讨厌变化的人。他曾经一直试图催眠自己,自己的寝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他不认识这个叫萨尔的东西,但是他的骗术并不高明。
连续几天从睡眠中被迫吵醒之后他就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一成不变的完美又精准的生活已经被这个叫萨尔的毛头小子彻底的破坏掉了。
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被迫改变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情,卡特先生并不打算直视他。
于是他继续催眠着自己过原先的生活,不被丝毫的外因所打扰。
那么问题就来了。
曾几何时他威风凛凛无人匹敌的卡特上校也会失眠?
简直不可理喻!
卡特对此非常的抓狂。
可是每天晚上看到对面的床铺上空荡荡他就本能的意识到某个傻子正在办公室里挑灯夜战,一想到那个傻子在挑灯夜战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卡特就彻底坐不住了。
他的心向来平静如止水,如今却因为强迫症的爆发而久久不能平息。
没错,卡特把这种百爪挠心的他无法分析出来的情绪归咎于他的老朋友——伴随了他很久的强迫症。
在卡特的认识中,床是晚上用来放置身体的。所以他无法忍受,三更半夜自己对面的床空荡荡的没有发挥任何价值的景象!
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再自己准备睡觉之前把萨尔绑在对面的床板上,也就是让床发挥出所谓的“放置身体”的功能。
他总是脑内神经高度运转地计算着萨尔回来的时间。
对于科特来说,万物都有其本质的法则和规律,只要找到规律就可以得到永恒不变的平衡。
只要计算出萨尔作息的规律,那么他就不会这么纠结了,他的世界就会继续且永远的一成不变,最后达到完美的巅峰。
可是……
这个笨蛋没有所谓的作息!
一连半个月,卡特几乎要被萨尔这种反复无常的做法给弄疯了。
一躺下就会马上意识到还有个同屋的人没回来,然后这个问题就会萦绕在他脑海里变成可怕的梦魇。
卡特以前从来不做梦,但是他现在居然被逼的做了噩梦。
看吧看吧,萨尔就是个从天而降的大麻烦。
“萨尔=麻烦=变化=克星=灾难,所以由此可证,萨尔=灾难。”
很长一段时间,伴随卡特入睡的就是他脑子里的这个公式。
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萨尔构成了对卡特的威胁。让卡特产生了他无法理解和感知的情愫,所以这让卡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恶痛绝。在准备把萨尔就地正法的同时他也开始极力的挽救着他不变的完美定律。
可惜卡特并没有意识到。
他早已被萨尔改变了,这改变是在所难免的。
卡特从来不会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思考一分钟以上的时间,就更不要说是为之抓狂和纠结了。
卡特的思维向来都是直线向的,可现在早已变成了曲折盘旋的形态。
再比如卡特从来不做梦,从来不失眠。
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热带雨林里的一只蝴蝶的轻轻振翅,可以使大洋彼岸在几个月后刮起巨型的龙卷风。
我们现在无意间的举动和影响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造成无可附加的可怕后果,比如爱。
于是某一天的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萨尔回寝室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是亮着的。
然而卡特却早已睡下。
在等自己么?萨尔很快就否定了这一点,然而从此以后卡特都会为他留一盏灯,这已经慢慢变成了两个人的默契。
深夜里的孤灯是迷途者的希望。
不知道为什么,萨尔总觉得这一幕在哪里经历过,回忆不起来,心里却依旧是暖的。
实在是个奇怪的人啊。
“去洗澡。”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萨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翻了身,干脆趴在床单上,“不去,我好累。”声音也是懒洋洋的,脱去了白天的戾气,倒多了几分无赖。
“你,很,脏。”
萨尔觉得有冷箭正在扫射自己。可他没力气回话,上下眼皮又开始打仗。
“扑通”
“啊!”
身体落地的声音和吃痛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
萨尔疼得在木地板上打滚。
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准备冲着卡特欠抽的脸来一拳。
可恶!敢偷袭我!
萨尔被卡特擒住拖到浴室里的时候还在脑内不停地咒骂他,他特别希望卡特能听见。
刚才卡特拽起床单的一边然后猛地一扽,萨尔顺着身下床单的飞速后退措不及防的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现在浑身依旧酸痛。
他咬着牙看着卡特衣冠楚楚颇有风度的关上浴室门的虚伪模样,耳边那句冷冰冰的警告依旧盘旋在耳畔。
“敢睡在浴缸里我就把你接窗户扔出去。”
“……”
真是……。
萨尔不情不愿的洗完澡,怏怏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洁癖卡特已经睡下了,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萨尔关上灯,对吴亦凡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之后就泄气的倒在床上。
他看着卡特直挺挺的一动不动的睡姿,慢慢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这个男人,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彻底放松地休息过。
连睡觉的时候背都挺得僵直,像是在站军姿。
可萨尔却扬起了嘴角。
他们的默契第一条,即使彼此有天大的秘密和身世,绝不去过问。
世界上,谁都会有秘密,给别人余地,就是给自己的退路。
东方的大雾依旧环绕着冰雪延绵的山脉,还没有看到日出。
士兵们早已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雪里待命了。
站在高台上的卡特挎着军刀,手持马鞭,半寐着双眼,神情冷峻。雪狐皮的长斗篷在寒风里翻飞着,像是狂舞的飞雪。一身雪白的笔挺军装被烫金的硬朗条纹描绘出欣长俊逸的线条,擦得黑亮的军靴在大雪里反射着冰冷的光华。远看宛若天神,威风异常。
萨尔压低了军帽,灰鼠皮的披风合贴的覆盖在挺拔的军装上。
他的体质并不耐寒,面颊和鼻尖被冻得泛出一点湿润的粉色,趁着他明澈的瞳孔煞是好看。他在大雪里穿梭着,看到站不住的士兵就直接一脚踢出队伍然后进行耐力惩罚。
灰鼠毛的大衣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仔细看,他两条黛色的翠眉上也结了一小段薄霜,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他踢着笔挺干练的正步,一丝不苟地在队伍里巡视,虽然正身处冰天雪地,可士兵们还是能感觉到萨尔上校由内而外散发的炙热温度。
就这样,两个眉眼如画的长官在冰雪之间锻炼着他们的士兵,一切像是霜花里的无声默片一样,缓缓上映。
最终,萨尔又转回了队伍的最前面,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披风又开始变的湿冷了,脸上一烫,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负重越野跑,五万米。”
“每人负重50公斤,路线是还山路,谁敢掉队,他们排的士兵就跟着一起受罚!”
“听见了没有!”
“是!长官!”雄壮恢宏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战士们都咬紧了牙关,丝毫不敢松懈。
荣誉是军人的生命,而掉队就是军人最大的耻辱,更没有人愿意连累战友。
可这显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任务,确切的说,相当艰难。他们所处的山脉延绵起伏,山势回环,到处都是悬崖断壁,还有碎石,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于此,尸骨无存。现在又正值大雪封山,到处都是积雪和坚冰,可谓步履艰难,能平安走下来就是奇迹,更不要说是跑。
最可怕的是要负重50公斤,等于背着一个成年女人的重量,在这种崎岖的地形和恶劣的天气条件下,简直就是一项有去无回的危险任务。
士兵们都咬着牙服从命令,萨尔心里很感动。
卡特从高台上走下来,翻身跃到一人多高的骏马上,利索地牵扯着缰绳。
他走到队伍面前,表情依旧冰冷。
“把医疗队都给我撤了!”他的声音不怒自威,让士兵们都一瞬间绷紧了神经。
“要是受伤或者掉队就不用被救了,这种杂碎都该死在山里,军队不要这么懦弱的废物!”
“是!”士兵们大声地喊着。
萨尔心下一动,他仰头看着马背上的卡特,神情复杂。
“谁要是敢敷衍我,我手里的鞭子可不长眼睛。”
这是军队里的老戏码,长官骑马在队伍后面,看到有掉队的或者支撑不住的就二话不说的拿军刀挥上去。
可卡特向来只用鞭子。
这是他的道义,也是他的信条。
【刀刃是用来指向敌人的。一辈子都不能用刀尖指着战友。】
感情缺失的男人却坚守着很多健全人都不能坚持的信念。
这事件到底何为善恶呢。
萨尔第一次对着卡特扬起了嘴角。
“国家养你们是让你们杀敌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怨天尤人的!懂么!”
“是!长官!”
卡特向腰间伸出手,骤然白光一凛,一把锋利的带着寒光的军刀划过长空,冲着天空凌厉地刺出去。
随着“开始”的命令发出去之后,士兵们背起中午一下子冲出去。
卡特缓缓地把刀收回了刀鞘。
他俯视着正呆楞在雪地里的萨尔,刚下起的小雪又小面积的堆积在他的宽沿军帽上了,看起来有点滑稽,却又出奇的令人安心。
“上来。”
萨尔看见卡特对他伸出手。
他的视线在卡特被白手套包裹着的修长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微微向后撤步。
果然。
卡特眯起眼睛。他知道萨尔不敢骑马,却没有想到竟害怕到了这种地步。
“不敢上前线的都是杂碎,这话不是你教导我的么,萨尔上校?”
萨尔猛地抬起头,对上了吴亦凡冰凉的目光。
按常理来说他们应该已经打起来了,可现在所有的火气和胆怯都被卡特冰冷的眼神冲洗干净。
“这种******的训练内容是你想出来的,现在你居然临阵退缩,让你们的士兵去忍受苦楚。”
“萨尔上校,你很卑鄙。”卡特面无表情的说着,声音也不带一丝起伏,仿佛是厌恶到了极点的口气。
萨尔明白吴卡特在激自己。
这要是平常他非得上去狠狠地和他打一顿,可此时此刻他看着马却做不出丝毫的动作。
心里的极大恐惧伴随着那些黑暗的记忆一下子席卷过来,他觉得就要喘不过气了。
“别拿用来形容你的词汇来诋毁我!我不卑鄙!也不是杂碎!”
萨尔皱起眉头,把身上的披风解开往卡特怀里一抛,“还给你!”
然后背起沙袋,大步绝尘的跑了出去,很快就融进了行军的队伍里。
卡特盯着已经被雪水润湿了的灰鼠皮披风,披风的里侧还带着萨尔身体的余温。
这披风是他今天早上扭扭捏捏地问自己借的,刚才也是意识到又把披风给弄潮了才会脸红。而现在,他一把丢给自己,作为一名长官,却背着重担加入了士兵们的队伍。
卡特皱起眉头,胯下的马已经飞驰起来,可他握住缰绳的手却越来越紧。
萨尔,你究竟是谁。
我不懂。
最终大部队还是完成了五万米的越野跑,可其中不乏中途就倒在路上或者是吃了鞭子的士兵。
一见到终点,所有人都瞬间泻了力,都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
50公斤的负重让他们下肢发麻酸胀,汗水已经布满了棉衣下的躯体,打湿了头发,模糊了视线。
严重的脱水和血压骤增让士兵们再也动不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萨尔放下沙袋,抹了把汗,他接过水仰头一口灌下去。这么可怕的越野跑对他倒没什么影响,除了出汗和面色微红,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就好了很多,还能得瑟地去踢地上的士兵们,他的体力出奇的好。
一个天生的北方人,无论是个性还是体制都透着懒惰和软弱,现在居然却能在南方的部队里承受住这么高强度的训练。
再加之身世背景都是迷,没经验就直接进部队封军衔,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真是令人厌恶。
卡特冷哼一声,把马鞭收到腰间。
萨尔看见卡特之后又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刚才的不愉快貌似他已经不记得了。
“那个…我冷着呢。”萨尔戳着卡特搭在胳膊上的披风,吸着鼻子,脸颊红彤彤的。
卡特直接无视般的离开。
“喂!等等啊!”
“卡特上校!长官!首长!”
卡特猛地转过身来,萨尔还来不及欣赏他脸上不耐烦到极点的表情就觉得额头上一阵钝痛。
卡特用食指抵着萨尔的额头,嫌弃地把他从自己身前推开。
“萨尔上校,咱俩平级。”
“所以说嘛!咱们得有战友爱啊!你再把披风借我会儿呗!”萨尔眯着眼睛慵懒地靠在一边,一副谜一样的自信。
“战友爱?”卡特眯着眼睛挑了挑一侧的眉毛。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阴险弧度。
他覆倒萨尔身上,用膝盖狠狠地把萨尔抵在树干上。
卡特渐渐压低了头,两个人越来越近,最后呼吸就纠缠到一起。
萨尔正被卡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地有点愣神,却突然被腰间酥麻的感觉弄得竖起了汗毛。
不要脸!又偷袭!
感觉到萨尔身体的僵硬之后,卡特更加肆无忌惮的勾起了嘴角。
他侧着头,在萨尔耳边吹着气,暧昧潮湿的气息打在萨尔的耳窝里,弄的他浑身一阵过电的感觉,他赶紧缩起脖子。因为动作过大,耳垂若有似无的一点点碰撞着卡特的唇,卡特唇上的温度让萨尔头晕目眩起来。
“那就请萨尔上校告诉我什么是战友爱啊。”卡特清冷的声音是最好的催情药。
“靠!死开!”萨尔破口大骂,身体在卡特怀里挣扎着,四肢却被紧紧束缚住。
腰上的敏感点被不断的蹂躏着,既然是男人,就难免要有反应。
这也没有什么好羞于启齿的,大家都是男人。
可就是死也不想被面前这个男人发现破绽。
卡特却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萨尔身体的变化,他心满意足的抽出了手,把萨尔窘迫的晾在一边。光是看着他吃瘪之后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狼狈表情,卡特就瞬间心情大好!
“你……你给我等着!卑鄙……”萨尔有气无力地指着卡特,手指都在发抖。
卡特看着萨尔潮红发粉的皮肤,表情冰冷轻蔑,内心却已经高兴到了极致。
“我早警告过你,我这人不吃亏!”
“我也早就警告你了,你遇到我之后这条就得改一改了。”
“混蛋!”
“维妮娜?你躲在树后面干嘛啊?”
“嘘!”维妮娜头也没回就给了身后的士兵一计爆头。
“你看什么呢?”士兵捂着头,也神秘兮兮的顺着维妮娜的方向看过去。
“笨蛋看什么看,打情骂俏有什么可看的,赶紧滚。”维妮娜不满地赶走了士兵,继续津津有味地盯着远处树底下重合在一起的两个人影,银狐皮的斗篷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呀咧呀咧,长官我可看到不得了的事了啊”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