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脚步声匆匆而凌乱，她不知道这是医院里治病救人的脚步声，还是钱先生他们杀人的脚步声。赵冬艳脑中的幻觉不停变换，一会儿发现自己躺在故乡沱巴的床上，一会儿又见身在天空，像塑料袋一样飘飞。
刘德新进入病房。赵冬艳两只眼珠慢慢地转着，她一时认不出刘德新是谁了。刘德新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架到眼睛上，赵冬艳的局部极大无比，他曾经心仪的她的嘴巴，现在变得奇丑无比。护士走进来了，她用手掌盖住镜头，说，不许这么看！刘德新换成照相机，咔嚓咔嚓地一连拍了几张。闪光灯使赵冬艳的脸面一明一暗。护士轻轻地说，不许拍了，这么拍给人感觉到你在拍遗照。刘德新就转过了镜头，对准护士说，笑一个，笑一个。护士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渐渐地赵冬艳头脑清醒过来，这得益于药液，也得益于刘德新反复说着的沱巴方言。赵冬艳说，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看，你还带着那么大个包，里面全是送给我的礼物吗？如果我不是钱太太，我会考虑爱上你的。刘德新拍拍那个旅行包说，请你不要自做多情，我是不会爱你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这么大个包吗？赵冬艳摇摇头。
这里面是我所有的衣服，我被钱先生解雇了。刘德新右拳砸在左掌上。
赵冬艳说，钱先生为什么要解雇你？听到他被解雇的消息，她十分吃惊，她想像所有健康人一样，听到意外消息跳起来，可是她力不从心。她只能平静地轻轻地说着话。
赵冬艳的头发又长长了不少，但是许多都白了。
数日之后，赵冬艳的管床医生给赵冬艳送来一张药费单，说，你只剩下不到一百元了，请快把下一阶段的医药费交上。赵冬艳说，我还有多久才能出院？医生说，这个说不准，钱到位快，药下得好，病就好得很快，否则……赵冬艳说，我要长期住下去，求你给我慢慢下药。医生深不可测地笑了一下，说，在我们这里住着挺舒服的吧！
赵冬艳从小包里摸出信用卡，她说，我要去一趟银行。
医院里设有ATM机，那是在离住院部不远的地方。赵冬艳走下床，她感到天地有些摇晃，只好手扶着墙壁前进。但是走着走着，赵冬艳走出了感觉，她的头不昏目不眩了。
不取不知道，一取吓一跳，她的卡上不足一百元了。这是两个月前赵冬艳取剩的，当时她把卡上的钱全转到了另一个存折上。对于刷卡，赵冬艳很不习惯。卡上仍然空着，说明钱先生已经两个月没有给她汇款了。
回到病房，赵冬艳便收拾自己的东西。护士说，你这是干什么？赵冬艳说，我要回家，我要出院。护士将消息汇报给管床医生。医生过来后，说，我们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请你多提意见，多多原谅。不要就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任地出院。赵冬艳摇着头，泪眼模糊。
医院里的人谁也没劝住她，她的口气不容商量，医生无奈，就给她开了出院单。医生知道，赵冬艳的这种病，算不上病，只是需要养护而已，药物对她作用不是太大，关键是精神治疗。下午时，她去办理出院手续，医生和护士对她就冷漠多了。
下过一阵雨，闻香居里清凉而洁净。赵冬艳从的士上走下来，她的头脑十分清醒，精神也很不错。这时她更加觉得自己出院是对的，她甚至认为，自己的病是躺出来的。她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一股鲜花的清香扑鼻而来。院子里的花草，刚修剪过，而且增添了不少品种。这就是说这段时间有人进来过。这么想着时，赵冬艳看到了院子里有一把太阳伞，下面坐着一个妙龄女郎。
你是谁？赵冬艳在原地立住。
对方手拿一本极品休闲杂志，桌面摆放着一杯饮料。她的漂亮不亚于死去的钱太太。
你是谁？赵冬艳提高了声音。
对方抬起头，说，你又是谁？她上下打量赵冬艳一遍，低下头继续看她的杂志。
赵冬艳看了院子里其他地方，没发现别的人。她心里有一种预感。那门是开着的，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厅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唐，另一个眼熟，赵冬艳一时想不起来了。这两个穿着十分随意手拿啤酒的男人正在观看录相，而录相中的主人竟然是赵冬艳。赵冬艳所有被惊吓的场面都被一网打尽，包括她当时的尖叫声。两个男人不时发出快乐的大笑，然后碰杯。
赵冬艳出现在门口并且看到录相中的自己时，两个男人仍没有发现。
唐宰杀猫的画面也出现了，赵冬艳忍不住大声尖叫。
两个男人循声望去。唐说，钱先生，她来了。钱先生抓住赵冬艳的头发，凑近看看，说，这不是假发。唐说，她就是在你手上变枯萎了的那棵树，现在你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钱先生说，拿摄像机来。唐跑进了一间房，很快又回到了赵冬艳面前。钱先生从唐手中拿过摄像机，说，强奸她！
唐说，好的。
唐向赵冬艳扑过去，说，我要强奸你！他的手向她胸口乱抓，赵冬艳本能地躲闪。哪里有空位赵冬艳便往哪里钻，她跑遍了整个屋子。唐很强壮，但他明明已经抓紧了她，却又放开去，有时他跑到她的前面对她堵而不奸，像追赶一头受伤的野兔。钱先生带着摄像机跟在后面，一遍遍地说，好，好，太好了！
赵冬艳跑得精疲力竭后，瘫倒在楼梯边。你不知道她是昏过去了，还是对自己的反抗行为彻底放弃。她的两只手毫无防备地左右展开。但是唐在此时止步，他笑着向钱先生走来。钱先生在关闭摄像机前，对唐竖起大拇指。
紧接着，钱先生和唐就迫不及待地欣赏刚才意外得来的录相了。赵冬艳听到自己惊叫的声音后，苏醒过来。她发现身上仍旧套着衣服，裤头也紧紧地系在腰上。我没被强奸。她肯定地说。赵冬艳向室外逃去，唐和钱先生并不阻拦，他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落在录相画面上。
外面的阳光很好，那些阳光下的绿草更加可爱。少女漫不经心地吸着饮料，她对发生在屋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也许毫不关心。赵冬艳来到她面前，说，你是谁？少女嘴巴将吸管吐出，抬头看着赵冬艳，说，我是这里的主人，你怎么了？
唐这时出现在门口，他说，抓住她！
少女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虚假的抓握动作。赵冬艳得以顺利地往外跑，还没跑出院子，她就掉了一只鞋。唐并没有追，当赵冬艳发现唐没有追时，停下脚步。少女看到了赵冬艳的身影，少女上去捡起赵冬艳跑掉的那只鞋，扔了出去。
钱先生出现在院子里，他叫住赵冬艳，并走到院子外。赵冬艳身子瑟瑟发抖，钱先生阴冷地笑了一下。
你想听故事吗？他说。
赵冬艳怔怔地看着他。
钱先生说，五爷是我舅公。几十年前，我舅公连失两任妻子。都是因为使用了你爷爷提供的美容秘方。多少年来舅公都没有找到复仇的机会，有一天，也就是他觉得在这个世上的日子不多了后，他找到了!舅公终于完全了他一生最大的复仇计划，而且完成得非常漂亮。我也干得很漂亮，因为借你之手，我干掉了早已令我厌恶了的“钱太太”!
钱先生点烟一支烟，继续说，自从你为“钱太太”做美容的那天起，你就成了我手中的玩物……真刺激。
“不过，我现在不能再玩你了。昨晚舅公给我托梦来了，他责骂我说：为什么还不放过赵冬艳？舅公手里拿着尖刀，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再放过你，就把我带走！我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跑出了梦境。
“我决定放开你。事实上舅公离世前他就要我放开你了，他说他很后悔报复你。那天他苦苦等你不到，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才离开人世的。离开前，他还让我转告你，那是毒药，但是如果加上产自沱巴的麻林花，它又是绝妙的美容药了！舅公这辈子都在研究‘美容药方’。
“你走吧，带上有麻林花的美容秘方走吧！接下来你的日子会一帆风顺，甜如蜜糖……”
赵冬艳紧紧揪住头发，撕心裂肺般大声喊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