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帮我掖了掖被子,然后像是撒娇地说:“你准备怎么罚我呢?让我唱歌还是跳舞?”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亨,不禁笑了起来。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后他有些神色为难地看着我,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还是走了。
几分钟之前,这个说他要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照顾我一晚上,现在说了声抱歉转身就走,我看着他的背景眼睛渐渐模糊,他说是有急事,但我隐约间听到电话那头说什么去KTV。
原来我远不如去陪一个客户happy来的重要,也就在这时,第一次,我萌生了跟他分手的念头,对于一个将你独自丢在医院里的男友不要也罢,在他眼里你的笑容、你的温柔、你的美丽永远没有人民币让他心动。
想到这里我把头埋进被子里,由小声地抽泣转变成嚎啕,生病的女人永远都是脆弱的,男人最不应该这时候让她失望。
有同事请婚假,郁小妖又暂时飞国际航班,今天是飞日本,头等舱里,她已经是第二十一次为一位珠圆玉润的富婆模样的中年女人服务。这个女人也真是太难伺候,用一些尖锐的话语埋怨飞机餐不好吃,一直在不停地挑换,谁都知道在高空味蕾变得麻木。
终于郁小妖忍不住了,仍然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位女士你好,首先对于您未能满意就餐我深表亏欠,不过我想跟您解释一下,并非您所说的是本公司为了节约成本而故意把餐点制作成低品质的。事实上飞机起飞前,机舱里面的空气已经使鼻腔变得干燥,当飞机起飞后,气压的变化使大约三分之一的味蕾变得麻木。当飞机达到35000英尺的巡航高度时,机舱会保持很低的湿度水平,这种设计是为了降低机身腐蚀的风险。不久,鼻子就没感觉了,味蕾也不知所踪,同时嘴里干的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胖女人打断了她的话:“哦呦,叫你换几次,你就这么一大篇废话,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找茬?告诉你,你就是为我们这些头等舱的服务的,别跟我扯这么多,我叫你干嘛你就要干嘛,不照做我就去投诉你,看什么看,不服啊,有本事你也做到我这个位置上来,让人也像你伺候我这样来伺候你。”说完还顺手推翻了一杯番茄汁,正好倒在了郁小妖手上。
郁小妖像是遭了道闪电,有本事你也……最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是的她是没本事,所以才会乘公交车,所以才会成为这空中服务员,空姐说的好听,其实也就是为了那些不好伺候的有钱人服务的。
她迅速红了眼圈,不顾胖女人的骂骂咧咧继续派餐。
餐车上多了张纸条,这只是成长过程中的踏脚石,你今天的表现很棒。苍劲有力地字映入眼帘,郁小妖抬头看到了一张书卷气很浓的脸。他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冲她笑了笑,她的脸居然腾地一下红了,急忙推着餐车离开。
班机降落在东京羽田国际机场,一小时后,郁小妖独自一个人走在东京的大街上,今天东京的天气晴朗有风,风轻轻吹乱她的长发,一道落寞的影子显得萧条孤独。
点了碗牛肉乌冬面,心情郁闷却并没有什么胃口,她搁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这时想起了亲切的国语:“小时候,我妈妈就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要喝碗酸酸辣辣香香甜甜的冬阴功汤,什么不开心都随着辣出来的眼泪消失殆尽。”
她惊讶地抬起头,是他,那个飞机上递给她纸条的人。
“好巧。”此时她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委屈瞬间涌上了喉头,泪水又开始在眼圈里打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如此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浅浅地笑了下,然后伸出手,真诚地说:“真的很管用的哦。”
她明白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自己的手附在他温热的大手掌里。
这也许是郁小妖长这么大以来做过的最刺激的事情,被一个陌生男人牵着手,奔走在异国的街道上,而她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
郁小妖第一次发现冬阴功汤是极辣的,因为她被辣的早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则在对面一直张嘴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好爽。”她感叹道,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不优雅形象,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我……”
他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笑着说:“怎么样,真的很有效果吧。”
她使劲点头。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说:“抱歉,我现在要去接个人……”
“没关系。”她赶忙说道,不管他是不是真有事,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对自己已经足够了。
“你?确定0K?”他好像有些不放心。
她一脸肯定的表情,他伸手买单,然后起身准备走人。
“你……怎么称呼?”她弱弱地问道,虽是陌生人,虽然以后可能也见不到,但是陪了自己这么长时间,问个名字也不过分吧。
“佐藤浩泽。”他没回头抛下了这四个字。
他是日本人,但却分明说的一口标准的国语,她看着他的渐渐远去背影,中等个,略胖。
佐藤浩泽,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谢谢你!佐藤浩泽。
我从医院回家后,再也没见过陆亨,有时候他会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嘘寒问暖,每次我都是敷衍几句便借口有事匆匆收线,真的关心我,人干嘛去了,那天又怎么会把我丢在医院里。
虚伪,我挂断电话在心里骂道,这已经是最近几天不知道第几次骂人,搞得lulu一见我就嚷嚷最近我变成了怨妇。
仰头对着屋顶的日光灯深深地吐了一个口气,心里默默呐喊,我要工作,我要充实自己,我不要被这莫名其妙的怨恨打败。
本来今晚留下来主动加班是为了整理今天患者的谈话记录,却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文档上打上的都是虚伪这两个字,他们无一例外地表达了我无限的愤怒。
看样子现在的状态再晚走也是做无用功,干脆早点回家洗澡睡觉。
诊所门口,我看到等在那里,正慵懒地靠在车身上,对着我微笑。
回上海后,郁小妖发现自己的喉咙愈发不舒服,可能是那天喝了极辣的冬阴功汤后又受了点凉,平日里她也不是个特别能吃辣的人。
在药店买了两盒喉糖却不见效果,今天下班后,她决定去医院看看,要不然又要被迫请假了,她不能请假,她要多赚点钱,借了艾薇儿那么多钱,现在只攒了一万不到。
记得以前上海有过一项这样的投票调查,态度最恶劣的服务行业,记得当时排第一的是公交车司机售票员,那么排第二的就一定是公立医院的医生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