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好!”一声响亮的喝彩自前方传来,接着一阵鼓掌之声便此起彼伏地在大殿中响起,我缓缓抬起头,却发现翼佑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他一改平日在众人面前的冷漠表情,用只在面对我时才有的温柔目光看着我,漂亮的嘴唇轻启:“你真美。”说着,便俯下身子将我托起。而此时的我,已然忘记了这是哪里,只觉得好累好累,紧张了数天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下来,当翼佑温暖而有力的手臂扶起我时,我感激地对他莞尔一笑,忽觉周围一切都已看不清楚,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耳边传来低低的交谈之声,似乎是翼佑在和某个太监说着什么,接着听到门“嘎吱”一声关上的声音,我似乎想到什么,连忙睁开眼睛,却看到翼佑正给我掖着被角。他一见我醒来,眼眸一亮,关切地问:“你醒了?”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抬眼再一看,这是养心殿的寝居,想撑起身子,问道:“陛下,臣妾这是怎么了?”翼佑连忙按住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说:“躺下别动,刚才御医为你看了诊,说你是劳累过度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这才想到我在跳完舞后就不省人事了。我赶忙问:“陛下,那宴席……”翼佑伸出修长的食指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又喊陛下,忘了嘛,没有外人的时候喊我名字。”我有些羞涩地笑了,说:“是,翼佑。”他接着说道:“今日的宴席全被你的一曲惊天之舞夺去了光彩。”只见他乌黑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我,唇边隐着一丝欣赏的笑容。我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扭过脸去,低声说道:“我不想搅局的,是太后让我跳的。”
“太后?我都没见过你跳舞,她怎么知道你会跳舞?”
“哎,主要是那****一个人在寄心亭里译《西路长卷》译得有些乏了,见周围无人,就在草地上随意跳了两下,不想却被太后瞧见,她就说让我在宴席上跳舞。”
翼佑听罢,眼神一转,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太后没有难为你吧?”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我抿着嘴唇,心想他一定明白太后那日定是专门去找我的,也许不该把事情扩大,便浅浅一笑,答道:“没有。”虽然心里仍然想着太后接下来会如何待我。
忽听一太监在门外喊道:“皇上,太后和苏贵妃来了。”我心里一惊,心想来者不善。便不安地看向翼佑,翼佑则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好好休息。”便对着门口应道:“行了,知道了。”然后起身走了出去,出去前又把门带上。
只听到几人在殿中模糊的言语声,多数时间是太后低沉的声音和苏贵妃娇柔的声音。我躺在床上,急切不安地等着翼佑回来,却听见几人走出殿去,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如云敲门说道:“主子,如云来了。”我连忙起身应道:“进来。”只见如云用托盘端着个碗进来了。她把托盘放在几案上,转过身,关切地看着我说:“主子,你没事吧?你不知道,你刚才晕倒在大殿之中把我和清儿吓坏了,结果皇上二话不说直接把你抱到这来,也不管宴会了,太后气坏了,还有那些娘娘们,当时都乱了。不过,你的舞跳得真好,我看到苏贵人和姚夫人的脸都气绿了,呵呵。”
我苦笑了一下,说:“如云,这可不是好事啊,我已经成了众矢之敌了。”如云顿了顿,说:“夫人,本来我们就没错,你不用担心,皇上对你可好着呢。”我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便问:“皇上现在去哪了?刚才太后和苏贵人来过了。”如云端过刚才那个青瓷碗,搅着小勺说:“我和清儿刚才在殿外等主子,看到太后和苏贵人气冲冲地来了,不过后来看到皇上搂着苏贵人和太后又一起走了,不知去了哪里。吃点燕窝吧,主子。”我想这可能是皇上为了避免我再受扰,刻意哄她们走的吧,今晚恐怕皇上也不会来了,心中不免有些怅惘,不过也不说什么,只点点头,吃起了燕窝。
我随后便回到畅心阁,那晚之后皇上也没有再来。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太后等人也没有再来过。直到宫中又出了整蛊事件引出一番风波。
话要自姚夫人说起。那日宴会之后没两天,就传出姚夫人喜怀龙子的消息。据说皇上龙颜大悦,对姚夫人宠爱有加,更将其封为姚贵妃,又特地为此举办了一次宴席,毕竟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而我则借口不舒服并未参加,我可不想去面对那些人的冷嘲热讽,更不想看到那长相刻薄的姚贵妃在皇上面前侍宠撒娇的样子。
据说姚贵妃自从怀上龙脉升格以后,就变得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与之前受宠的苏贵妃也撕破脸皮、针锋相对,幸而苏贵妃有太后撑腰,所以双方也就是打个平手。不过,照此情况发展下去,将来谁有可能当上皇后却难定论了。以前苏贵妃得太后支持和皇上专宠,并得凤玺代管后宫,大家都认为她若生子后一定会成为皇后,而今她还未怀上龙种,姚贵妃却已捷足先登,对她造成了极大威胁,想来她一定非常焦急。
清儿那日在跟我说起姚贵妃因怀上龙种而专宠的情况时说:“主子,如果你怀上龙种,你肯定也成贵妃了,而且比那个姚贵妃还要受宠。”
我看着她一副憧憬的样子,心想:“也许吧,毕竟皇上待我的方式是后宫中独一无二的,如果我放弃三年契约,真的为他生个孩子,他也许也会很高兴。可是我只是个无身份无背景的平民,所以我在宫中是不可能真正有地位的,皇上有那么多妃嫔,迟早也不会记得我,而我则会深陷宫廷泥潭不得善终。”
于是,我摇摇头,甩掉这个念头,对清儿说:“别瞎说了,要让姚贵妃的人听到,还不引来麻烦?”再看看如云,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些欲言又止和疑惑不解,我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一定在想我现在应该殷切地想要怀孕而不用再喝浣花草药了。她当然不能明白我的心情,怪只怪她跟错了主子,不能飞黄腾达。等我离开皇宫之后,你们就赶紧找个有背景的好主子吧。我看着如云和清儿,心里默念着。
不料姚夫人仅荣升贵妃半个月后,腹中的胎儿就离奇流产了。随后不久,姚贵妃又患上了失心疯,意识不清,胡言乱语,众多御医也无能为力。这让皇上大为震怒,要求严查真相。宫中盛传姚贵妃的流产和生病跟苏贵妃有关,果然不出几日,就有宫女揭发苏贵妃整蛊陷害姚贵妃,并在苏贵妃的寝房之中找到了蛊物和一包藏红花,据说姚贵妃就是误服了藏红花而流产。这下子,皇上动了真格,对苏贵妃毫不留情,立即收回凤玺并将之打入冷宫,同时又找来一些高僧念经驱邪,而姚贵妃也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一切纷乱也总算是停歇下来,宫中又恢复了平静。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为什么苏贵妃在对姚贵妃下药之后还要保留证物呢?她不至于如此愚笨吧?而皇上如此聪明之人又为何不进行详查,还未弄清事情的始末就立即将其打入冷宫了呢?难道真是关心则乱?
就在事情结束后的第三天,皇上就到畅心阁来了。那****正在临摹《西路长卷》的最后一幅插图,如云和清儿端着晚膳进来之时就听到门外安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我们立即整装到门口迎接,只见皇上穿着金黄色绣龙纹镶紫云的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未束冠,只披散在肩上,额前发丝随风轻拂过他俊美的脸庞,竟在威严中带出一点妖媚之态来,别有一番韵味,看着他幽深而又犀利的眼眸,我不禁在心里感叹:“世间竟有如此俊美之人。”我们对着他行礼之后,他便背着手大踏步迈进了畅心阁,看那高大背影中似乎带着一点轻松之感。我想也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缘故吧。
见我正准备用晚膳,翼佑就坐到桌旁对着如云和清儿说:“朕就与文夫人一起用膳了。”如云和清儿急忙应声准备了碗筷,试吃菜后两人便退下,屋中只剩我们俩人。我与他相对而坐,自上次宴席跳舞之后近两个月未见,不免感觉有点生疏,他也不动筷,只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陛下,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夹。”我被他盯得脸上直发烫,赶紧找个话题。
他微扬唇角,轻笑着说:“两个月没见,文心更漂亮了,肤色也红润了,是不是吃了燕窝的关系啊?”
我想到自从上次跳舞晕倒后,御膳房就****送一碗上等燕窝粥来,我简直都吃的想吐了,可是每次送燕窝来的都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安公公,他一定要盯着我喝完才端碗走人,说是皇上的吩咐。想到皇上如此忙碌也不忘我的身体,我也觉得很贴心。一想到此,我感激地看着翼佑,柔声说道:“皇上百忙之中还惦念着臣妾的身体,臣妾倍受感动。”
翼佑笑得更开心了,伸出手说:“这段时间处理了很多事情,现在终于感到有些轻松了,过来,让我抱抱。”
我便起身走到他面前,他立即双臂一伸将我揽在怀中,用修长的手指拂开我额前的流苏,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庞,接着柔软而有型的嘴唇带着一种清新的味道便吻上我的唇,先柔柔地吮吸我的唇,接着稍一用力,便紧吻住我,温暖的舌头滑入我的口中,吮吸、翻动、与我的舌头交缠在一起,带着一种霸道之态,似乎想要完全吞噬我,曾经与他的缠绵又历历在目,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在我快要窒息之时,他终于放开我的双唇,眼神迷离,轻声喘息着说:“想我不?”
我眼帘微垂,看着他优美的下巴,说:“想,可是听说你最近都在姚贵妃那里。”
“吃醋了?”
“……不敢。”
他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面有得意之色,然后用手指轻刮了下我的鼻子,说:“傻瓜,她们怎么能跟你比。”
他看着我不解的眼神,说:“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人,只有你才能真正让我心里感到宁静与舒适,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你以前给我讲的许多故事,那时就有种迫不及待想来找你的冲动,不过那时很多事情还需要我去处理,我只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现在事情解决了,我终于可以来看你,抱你了,我的宝贝。”
我诧异地听着他说的话,心中竟涌出许多感动和惊喜,我从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如此甜蜜的情话,而字字句句听来又是那么真诚,不带半点虚假,这两个月来心中的失落与怅惘忽然一扫而空,我才发现我竟是如此地思念他。虽然心里不断警告自己不可以用情太深,以免受伤更深,可是他现在就在我面前,拥抱着我,对我说着心里话,所以哪怕是片刻也好,我都想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他用有力的双臂紧搂住我,让我紧贴着他的身体,我也将头紧贴在他的颈窝处。
不过心中也升起一个疑惑,我轻声问道:“那姚贵妃现在都好了吗?姚贵妃的事一定让你很心痛吧?”
他却平静地呼吸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愿意为我生下龙子吗?”
我一听,顿在那里,不知该做何回答,抬起头看着他说:“你希望我为你生吗?”
他深深地看着我说:“当然,我也只想让你为我生!”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看着他眼神中的坚定与热切,我有些慌乱,目光一闪,说:“陛下,菜都要凉了,我们先用膳吧。”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濛濛亮,安公公就在寝房外喊着:“皇上,该去早朝了。”翼佑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转身又抱住我,缱绻地亲吻着我的额头、鼻尖和嘴唇,然后用略带沙哑又暧昧的嗓音在我耳边轻声说:“今天我就不去早朝了吧?”我轻抚着他的脸庞,温柔地看着他说:“我也不想你去,可又不能不让你去,要不等你下了朝处理完政事再过来?然后我给你准备好吃的桂花糕。”他不情愿地哼着:“嗯,好吧”,便转过去平躺着身体,眨着眼睛,忽然想到什么,便问我:“那册《西路长卷》译得如何了?”
“马上就完了,昨天正在画《盛世卷》中的最后一幅图,我想这两日就可完工。”我答道。
“嗯,那就好。你也知道前段时间若阳国派使臣来我朝谈建盟之事,过后我也派了礼部侍郎兼大学士吴觐良做使臣去若阳,现在形势基本确定,过些天若阳的皇帝展曜之就会到我国正式结盟,到时就该把这册《西路长卷》还回了。”
看着他眼中的深远与坚毅,内心不由地相信他定会成为一个旷世明君,一个如此胸怀大志、深谋远虑又文武超群的人竟然会睡在我的身边,这是一种何等的荣幸啊。可是,我又算是什么呢?也许我永远都只能仰望他了。
待翼佑随安公公去太和殿早朝之后,我便起身,在如云和清儿为我准备好的浴桶中泡澡,看着身上的点点吻痕,想起昨夜的云雨缠绵,我不禁脸红心跳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在身旁伺候的清儿说:“清儿,去叫御膳房的人准备点桂花糕,说是晚上皇上要吃的。”清儿便应声而去。
接着,我就对如云说:“准备好汤药没?端来给我喝。”
如云一愣,犹如弯月般的笑眼中闪着奇怪的眼神,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见她没反应,问道:“怎么?忘了?”
她嗫嚅着说:“没有,奴婢这就给您端来。”然后低着头匆匆地去了。过了一会儿,如云把汤药端了过来。我拿起便喝,喝到一半,觉得有点甜,便问她:“今天的汤药怎么这么甜?”她一惊,结结巴巴地说:“奴婢熬药的时候一失手多放了点甘草,还请夫人恕罪。”我一听,心想甘草多点也不会影响药效,就说:“没事,下次注意点就行了,不必如此慌张。”“是,夫人。”她小声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