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洪父番外：岁月静好
3月3日，天晴有风
我叫洪树华，不知道是不是厨师爸爸和点心师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有预感，我以后会当一个春风育人的教师，所以给我起了这个这么文雅的名字。
今年我60岁了，终于可以从讲坛上退下来，守着我的太太陪她守着她的小茶庄。
这辈子我只是一个二流教师教出了一堆在我手下反正看不出是否成才的学生，可是我最骄傲的却是生了个乖巧冰雪可爱贴心的女儿，娶了个贴心的太太。嗯，这本日记本一定要收好，省得让别人看见用来笑话我，笑我是没有关系的，可是如果给太太知道被人取笑却是大大的有关系。
以她那种不服输护短的个性，一定会生气，她一生气就会影响她的身体健康，所以不能间接的让任何可能去影响她的身体。
这些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没用太过劳累太太，总觉得她本来应该如秋实般灿烂的年华，竟然看上去和我年纪也差不多了，明明她比我要小上五岁。
捂紧手下的小日记本，洪老师悄悄搁下笔，今天女儿洪苹果又打了电话过来，恳求父母跟随她一起上北京长住。他当然是千肯万肯了，女儿过年之前陪着未来女婿和外孙回北京过年，然后一直没有回来他实在是非常想念。
可是问题出在太太那边，她到现在都没有开口承认肖亚的存在，虽然暗里大家都知道，姓肖的小子早八百年就将女儿的心和人都拐走了，外孙也快五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回想当年初见自己彪悍的娘子时，还在38年前，自己刚刚进行毕业前的实习阶段，到了一所市内知名的体校教当时的高中生文化课。
那年，有个17岁的女孩，青春逼人热情洋溢地向他跑来，明晃晃的阳光下两条长辫子晃动着，汗湿的脸映着阳光光彩透亮笑容满面，让他愣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情不自禁张开双手去迎接如风一般奔跑着的她。
然后，是重重地碰撞！
原来他跑到操场训练跑道上了，那个姑娘也不是向他奔跑而来，只是人家在长跑训练……
被撞得七晕八素、找不着天南地北的四眼斯文洪树华实习老师，却不管不顾地扯着对方，不顾已经流出来的鼻血，欣喜万分地问：“姑娘，你有对象了没有？我们谈朋友吧！”
“啪！”一个新鲜热辣的掌印盖在他白皙秀气的脸上，有一把怒气上扬清清脆脆地声音：“流氓！”
被打了的人毫无自觉只是一个劲欢喜地扯着对方的辫子：“打是亲骂是爱，姑娘，你刚才那巴掌亲得很有力道，我们来谈朋友吧。”这样不依不饶的结果，可想而知都不会是对方答允了他的无理要求，反而是被包抄过来的教练、队友七嘴八舌的先是骂了个半死，然后再扭转他文弱的胳膊，将这个扯着人家少女辫子不放、胆大包大外表斯文的色狼扭送到教导处。
送到教导处把情况一说，训导主任正摊开本子准备记录情况，边上来看八卦的校长、老师等一干人也探头打算看看哪个这么不长眼的竟然去调戏校内有名的小辣椒时，突然校长认出了这个青年正是刚刚来校两天的优秀实习教师洪树华。
话说这所XX体校可是真的十分有名，学校里面多的是预备着为国争光的好苗子，可是正是因为专业牛X，文化课则差得一塌糊涂，学生又强悍只认专业教练不甩文化课的教师，所以平时一听说要来这所体校任教，很多有门路有才华有本事的老师都会拧头甩手，直接不干！
相同的，名校毕业的实习教师不是没有，可是来过几回以后，任这所学校的校长如何打申请打报告都再也请不回来了。开玩笑，哪家学校愿意将自己培养出来的优秀学生，送到这所信奉蛮横体力的学校挨揍！
对，这所学校的学生，揍过好几次老师。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校长的头发都愁白了，几乎接受了这所体校毕业的学生出去后，仍然会被人取笑为文盲的事实。
直到这次老战友聚会，他利用以前同袍的友情关系，并列下保证书来打包票这次绝对会让来实习的老师高高兴兴来、欢欢乐乐走，才又换来一批优秀的实习教师。
所以看到脸上清晰印着五指红印，鼻子鼻血斑斑的洪树华老师时，他哪能不吓一大跳！
在老校长苦口婆心地劝导下，此次洪老师摆出流氓相调戏女学生事件低调落幕，乐呵呵眼中只有那名女学生的洪老师，根本没注意已经被广大人民群众贴上了色狼的标签，气呼呼的17岁田径少女田少芬狠狠地瞥了几个白眼，都被洪老师自动自发地误会为她对他眉目传情了。
接下来的日子，洪老师天天追着那位跑步极快、个性泼辣爽直的少女转，跑不过她就打听了她在校园必行的路线，等着。如果有时光记录仪器存在，可能看到这一段过往的人都会恍然大悟，洪苹果当年在宾大对肖亚的追求和死缠烂打的招数，原来是有家传先例的。
每天早上五点是田少芬起来晨跑训练的时间，每天早上五点也会有一个跌跌撞撞、睡意未消戴着眼镜斯文的青年，捧着保温瓶在边上候着，就为了在田少芬训练完毕递上仍然温热着的点心，变着花样为她做早饭加强她的营养。
五点就来到操场上作陪，意味着洪老师得更早起来把早点做好。
许多人劝他，师生恋在那个时代仍然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田少芬本身又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洪树华老师完全可以另外找一个身份相当的女青年，过上甜甜蜜蜜的小日子。何苦非要来招惹这脾气暴躁火辣的未来田径运动员，运动员啊，就算真的能为国争光，老来也是一身的伤痛，何必呢！
可洪老师就是那样认死扣的一个人，他说，我也还只是一个实习教师也没毕业，我也是个学生，学生和学生之间谈朋友是很正常的并不是什么师生恋；田少芬是个孤儿又怎么了，我是真心真意想等她、娶她当老婆的，以后我们成了一家人再生养几个小孩，我的父母就是她的父母，谁能再说她是孤儿；运动员为国争光多么光荣，只要她还能跑，我就永远在一边候着给她做吃的。
虽然田少芬很满意洪老师做出来的食物，可是真正打动她的，却是在她一次比赛扭伤了腿，再也只能停留在国家二级运动员的称号，无法再向一级运动员迈进更别提为国争光时。当时洪老师也有去看比赛，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在赛场倒下疼得满头是汗，不顾现场明明有医务人员和救伤担架，把田少芬往背上一背就往外跑，目标是最近的医院。
田少芬并不轻，洪老师也不壮硕，这一路咬着牙埋头猛跑，一直冲进了医院急诊室才停下，刚把田少芬放在病床上他自己也摔倒在地上了。满头的汗满脸的泪，汗是痛出来的泪是心疼田少芬掉的，原来洪老师在冲进医院前一百米也扭伤了脚，却硬是撑着把她送上了急诊室才发现。
于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都各拐着一支拐杖过日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田少芬一颗彪悍的少女芳心终于也牢牢地系在了这个很会做菜，待自己一心一意的书呆子身上。
在确认已经无法再进行田径事业时，一到20岁田少芬就快快乐乐地拉着25岁已经是一名中学语文教师的洪树华，领了红本本成家去了。
然后，就是多次怀孕未果，发现身体体内激素超标，再然后终于好不容易产下了洪苹果，本来只是略略泼辣的洪田少芬，摇身一变成为决心与命运抗争，誓死保护家人的洪家彪悍的娘。
每回想起这段往事，洪老师都会心疼和幸福个半天，为半生操劳的太太心疼，又为自己娶了一个好太太生了一个好女儿而幸福……
“苹果，你妈妈她……她快不行了……”洪老师哭得上绝下抽的气声，在电话那头传来，直接将苹果石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叫快不行了……
肖亚正在喂肖宝宝吃水果，突然看到苹果拿着电话静止发呆，脸上一片惨白神情空洞，赶紧放下手中的水果叉，三两步去到苹果身边搂住她接过她手里的电话，苹果还是维持着一边手握着东西高举在耳边的样子，持续呆滞着。
肖亚低声劝着，不时发问几句关键的话，终于成功地在哭得快断了气的洪老师嘴里问完了全部的情况。
搂着苹果他有力而清晰地在她耳边说：“苹果，你冷静下听我说，妈只是晕倒了，医生怀疑她身上胰脏有癌变的可能，现在还在取样检查当中，并没有确诊，爸只是太着急了才会一时冲口而出说妈不行了，妈还在，你深呼吸放松下……”
苹果终于回神，“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嚎啕着问：“妈、妈还在？”
肖亚点点头，心疼地将她的头往自己怀里带。
其实之前就听说洪家彪悍的娘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舒服，经常会疼痛和莫名的烦燥，看过很多次医生也得不到什么结论，只是一再的强调可能是过于劳累要注意休息。现在突然晕倒，还怀疑是身体癌变，让这些年一直在外头未能尽孝的苹果哪能不自责、不害怕。
很快肖亚就带着相关医学权威，陪着苹果回到南方，在南方这边也已经提前电话找好相关的医生，为洪家彪悍的娘来个南北会诊。
虽说洪老师一开始吓得不清，可是看到泪眼涟涟的苹果却难得地认真起来：“宝宝，眼泪擦擦，你妈妈不喜欢看到我们伤心。”
苹果听话的就着父亲递来的纸贴擦干了眼泪，两父女顶着红红的兔子眼，在洪家彪悍的娘面前一同欢笑一同热闹。因为担心无暇分心照顾孩子，肖宝宝目前仍然留在北京随肖家人一起生活，只有苹果和肖亚赶了过来，肖亚完全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一直跟在苹果身边安慰、支持，打点一切。
最终洪家彪悍的娘被确诊为胰腺癌，需要进行手术切除。
洪家彪悍的娘在手术前常常因为疼痛，整夜失眠，满头满额的冷汗，洪老师总是细细地擦轻轻地哄着，像是对以前年幼时的苹果一般。有次实在疼得厉害，洪家彪悍的娘发脾气说这样的折腾，不如早死早超生算了。洪老师这时再也不是那个懦弱怕妻的男人，也会彪然起身扑过去捂住洪家彪悍的娘的嘴，眼眶赤红手是抖着的，咬牙切齿地吼：“田少芬，你敢放弃你要死了我马上就陪着你去！”
洪家彪悍的娘知道自己说错话，但是嘴里也不服气，扯开他的手：“没出息，如果是你敢提前抛下我死掉，你前秒断气我后秒就去找男人，找上一堆男人把你气得后悔活过来为止！”
洪老师却还很认真：“少芬，我害怕……你不要吓我，我真的很害怕！”
洪老师一向泪点很低，可是这次却异常地没有掉泪，只是眼眶、眼珠子都赤红赤红的布满血丝，他让洪家彪悍的娘知道他一直是认真的，如果自己熬不过去，这个男人可能也会放弃生存的念想。
有人会说，这是种懦弱。
可是她知道，这是自己一生拥有的幸福。
当洪家彪悍的娘被推进手术室准备接受麻醉时，洪老师一直握着她的手差点连手术室的门都不让护士关上。虽然医生一再地解释，洪家彪悍的娘癌变的区域不大，发现得早手术成功率会很高，可是他仍然不放心很想进去陪同手术。
苹果和肖亚经过多次劝慰，把他拦了下来，苹果发现父亲在这段时间苍老了很多，最最疼爱宠溺她的父亲在母亲生病期间，眼中已经没有自己只剩下母亲的影像。
如果母亲手术失败，她不敢往下想……
手术，当然是成功了。
医生说，只要熬过五年癌症不复发，这辈子洪家彪悍的娘完全恢复健康的可能性就会很大，大家就可以安心很多年……接下来的话止于肖亚冷冷地一瞥中。
幸好洪老师和苹果的注意力，都被开始的手术非常成功给吸引住了，父女俩开始抱头痛哭！苹果早就破了以前承诺父亲不会哭的禁忌，在肖亚对她好的这些日子里，他只愿意让她不用压抑过着最幸福的生活，哪里会舍得让她受到束缚。
洪老师也忘记了曾经让女儿答应的承诺，只是一味地在脑海里重复：手术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其实他是有听到医生所说，癌症都会有一年五年过渡期，那又怎么样，这一辈子田少芬有多少个五年他洪树华就会陪着多少个五年，最重要的是眼前她的安好！
两天后在医院里握着仍然因为手术虚弱，但精神明显很好的洪家彪悍的娘的手，洪老师对一边陪伴着的苹果、肖亚说：“宝宝，你和小肖结婚吧，爸爸和妈妈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了。”
苹果和肖亚齐齐愣住，洪家彪悍的娘虽然也是突然听到丈夫给出的提议，可是仍然一派的平静。
有什么比得上一家人健健康康、齐齐整整的眼前重要？
轻轻地握着妻子的手，洪老师心满意足。
此时一派安然，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