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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道路曲折

第二天袁玛丽拉进了城袁忙到傍晚时才回家。安妮将黛安娜送到了果园山坡,然后走回家。当她进屋时,发现玛丽拉手撑着头袁靠在厨房边的桌子上。看到这样的情形,安妮心凉了一大截。玛丽拉这种有气无力的样子袁安妮从来没见过。

“很累吗,玛丽拉?”

“啊,是的。”玛丽拉费劲地抬起头来,“我并不是太累,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你今天去见过那个专家了?他怎么说呢钥”安妮焦急地问道。

“嗯,见过了袁还给眼睛做了一个彻底的检查。医生叮嘱说以后像看书、做针线活这些累眼睛的事情都不能再做了。另外还要我注意以后不要再流泪了。要戴上他为我配的眼镜袁小心保护,眼病才不会恶化下去袁头痛才会渐渐地好起来。如果我不按照医生的建议去做的话袁再过六个月眼睛就可能完全看不见了。想一想真是太可怕了!”

安妮听到这种情况,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袁她慢慢振作起来,勇敢地说道:“玛丽拉,别泄气,医生不是说可以慢慢好转吗,您如果平时多注意一下,戴上他为你配的眼镜,您的病就会好起来的。”

“这个我没指望过。”玛丽拉挺难受的,“要是因为眼病我连看书、针线活都无法去做的话,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瞎了好。还让我不流泪,这怎么可能呢?我一个人心里难受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流泪的呀。安妮,帮我倒杯茶,我感觉筋疲力尽了。这件事情不要跟其他人说,他们听到以后肯定会来同情我的,我会受不了。”

吃完晚饭,安妮让玛丽拉早点去休息。随后,安妮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心情异常沉重,不住地流泪。还记得参加开学典礼后回到家里的那个晚上,也是坐在现在的地方,当时的心里充满的是希望和喜悦,仿佛看到了自己美好的前途。如今经过这些变故,当时的一切都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上床睡觉的时候,安妮的心情渐渐平静,她暗下决定要勇敢地面对现实,挑起自己的担子。

过了几天,玛丽拉会见了一个安妮不认识的拜访者,后来,安妮才知道那人是来自卡莫迪的约翰·桑德拉。从玛丽拉的脸色看他好像跟玛丽拉谈了很重要的事情。

“他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玛丽拉坐在窗边看看安妮,开始泪流满面,说:“他听说我打算卖掉绿山墙农舍,来看看。”

“怎么?你说要卖掉农舍吗?这不会是真的吧?”安妮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如果我的眼睛还好的话,我还能住在这里,雇一个老实人来帮忙干活。可是现在不行,说不定我的眼睛会完全瞎了,更不用想去料理果园了。我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家园给卖掉。可如果不这样袁农田就会变成荒地,到最后谁都不想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存在那个破产的银行了。仅存几张期票。林德夫人建议我把农场卖掉袁自己租房子住。咱们家又小又旧,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是维持我一个人生活是足够的。要不是你争取到了奖学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只是对不起你袁以后回家就没有地方住了。安妮呀袁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玛丽拉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不能卖掉绿山墙。”安妮坚定地说。

“我也不想卖掉,安妮,可是你看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果又操心又孤独的话,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疯掉,眼睛也会瞎掉的。”“你不会孤独的,玛丽拉袁我决定不去雷德蒙德了。”

“不去雷德蒙德?为什么?”玛丽拉惊慌地问道。

“我决定了,不要奖学金了袁你看眼睛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就下了这个决心。你抚养我这么多年,现在有困难,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我已经考虑好了,你听我说,农场这边巴利先生明年打算租种,所以没有问题了。我呢,打算去学校教书。艾凡里的学校可能去不了,因为他们已经聘用了吉尔巴特·布莱斯,所以我打算去卡莫迪那边任教袁这是傍晚我在布莱尔先生店里听他说的。虽然这不太方便,但如果天气好的时候袁我可以坐马车去学校,周末的时候也可以赶回来。玛丽拉袁我会念书给你听,让你快乐袁你绝对不会寂寞无聊的。”

听到安妮的话袁玛丽拉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安妮袁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我好,让我高兴,可是这么做牺牲太大了,没有这个必要呀,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安妮笑了笑:“千万不要这么想,这样做没有牺牲什么袁如果真卖掉了绿山墙农舍,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我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我不能再置之不理了,必须站出来做点事情。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去雷德蒙德深造了,就在这边教书,你不用为我担心。”“但是继续深造不就是你的心愿吗?”

“是的,我的愿望还在,只是目标发生了一点点变化一以后我要成为一个好教师。我想在家自学大学的课程,我不能让你的眼睛瞎掉。这是我考虑了整整一个礼拜的计划。

“当初我从女王学院回来的时候,前途可能是一片光明,笔直的大道,向前伸展;现在呢,前面出现了一些曲折,跨过这个曲折过后又会出现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前方会有很好的机会等着我。其实,玛丽拉,曲折的道路对于我来说更有魅力,前面会有什么呢?是平原、森林还是峡谷、山丘……”

“可是你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呀!”玛丽拉很难让安妮舍弃这来之不易的奖学金。

“玛丽拉,你别劝我了,我都这么大了。我觉得对于我们来说,绿山墙是最令人舍不得的,它带给我们无限的快乐。我们不能卖掉它。”

“安妮,你真是了不起的孩子!”玛丽拉被安妮的话感动了,“你给了我重新振作起来的力量。说真的,我再努力一些,应该可以让你上大学的,只是你知道面对现在的情况我无能为力,那我就听你的吧。”

安妮放弃上大学,留在家乡教书的事情很快就在艾凡里传遍了。每个人对这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大家都不知道其中的详情,觉得安妮做了一件傻事。而埃伦夫人理解安妮,支持安妮,称赞安妮的决定,安妮因此高兴地流下了眼泪。当然林德夫人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看待此事。

这天傍晚,安妮和玛丽拉坐在门前,享受夏日黄昏的温暖,看着花园中成群结队的白蛾,闻着夜幕中空气的清香。这时,林德夫人来到她们家。

林德夫人拖着肥胖的身躯重重地坐在门口的石椅上,长长地呼了一气。

“哇,能坐下歇会儿真好。拖着二百多磅的身体站了一整天,累得受不了啊。要是能不再发胖就好了。听说安妮不上大学了,这太好了。对女孩子来说,你受到的教育已经足够了。再到大学里学拉丁文、希腊语这些没用的东西,多没意思呀。”

“可是,我还是打算学习这些,我会在绿山墙自学。”安妮笑着说。

林德夫人大为惊讶,抬起双手来:“你这样做早晚会累出毛病来的。”

“不会的,我晚上回家后会有精力学习的。当然埃伦夫人说过,过度劳累也是不行的,我会有计划地学习。冬天的晚上时间很长,而我对剌绣又没兴趣,所以肯定有时间用来学习。您知道吧,我打算去卡莫迪的学校任教。”

“我当然知道,可你不是要在艾凡里当教师了吗?理事会已经批准了你的申请啦。”

“可是,林德夫人,理事会不是已经聘任吉尔巴特·布莱斯了吗?”安妮惊讶地问道。

“原本是的,可是当吉尔巴特听说你提交了申请以后,他马上去找理事会撤回了自己的申请,把机会留给你,他说他可以到白沙镇去教书。显然他知道你肯定希望留下来陪玛丽拉,所以才撤销了申请。这孩子心地善良,还能体贴别人,富有牺牲精神,真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过,去白沙镇教书也不容易,因为他领不到食宿费,还得自己存上大学的学费。安妮,你可以留下来了。我从汤姆那听到这消息,真高兴死了!”

“可是我怎么能让吉尔巴特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呢?”安妮自言自语道,“我想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恩惠。”

“已经晚了,吉尔巴特和白沙镇的理事会都签订合同了袁你没办法阻止他了。你安心地留在这里任教吧。我想你留下来之后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帕伊家再也不会有孩子在学校上学了,因为杰西是帕伊家最小的孩子,她在她家的孩子当中还算是好的了。这么多年来,每年艾凡里学校都会有一两个帕伊家的孩子或是其他的不听话的孩子在学校捣蛋。似乎帕伊家的这帮孩子生来就是为给这所学校的老师添麻烦来的。咦?巴利先生那边的灯光怎么一闪一闪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不是出什么事了安妮笑着说,“而是黛安娜和我之间的暗号袁这是我俩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不好意思,我要去看看她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安妮说完便沿着长满三叶草的斜坡像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跑了下去袁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恐怖森林”的枞树丛中。林德夫人用关爱的眼睛一直目送安妮。

“你看她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晚上,林德夫人回到家中和她的丈夫汤姆聊起玛丽拉,感慨道:“玛丽拉真没有以前说话那么畅快了,她现在变得温柔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安妮又来到艾凡里那片很小的墓地。她为马修的坟墓献上了鲜花,又为墓前的白蔷薇浇水,在这宁静、安详的气氛中袁安妮一直守候在墓旁直到傍晚。旁边的白杨树仿佛老朋友彼此交谈一样袁轻轻地发出沙沙的声音袁周围的小草也低声轻唱。

安妮起身离开时,太阳已经落下了。她沿着“闪光之湖”的山坡往下走,放眼看去,余晖照耀下古老而又宁静的艾凡里村庄展现在她的面前。

微风吹过三叶草地,面而来的是清香甜美的气息,透过农场树林间的空隙袁可以隐约望见不远处乡亲们家中闪烁的灯火。另一边是迷雾下紫色的大海袁不断地传来海浪有节奏的拍打声袁这声音仿佛永不止息。西面的天空被绚烂的晚霞装点得柔美绚丽,映射在“闪光之湖”之上。安妮深深地被大自然的美景所感动,她敞开自己的心尽情地享受这一切。

“太美了!”她激动地说,“亲爱的家乡袁能在你的怀抱中生活真幸福啊!”

安妮走到半山腰时,看见一个年轻人吹着口哨,正从布莱斯农场门口迎面走来。安妮仔细一看,认出是吉尔巴特。吉尔巴特似乎也发觉了迎面过来的安妮,停止吹口哨,摘下自己的帽子以示礼貌袁然后打算离开袁可他没想到的是安妮却走过来停下脚步,向他伸出手来。

安妮的脸顿时通红,说:“吉尔巴特,谢谢你袁你为我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你对我们这样关心,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回报你才好……”

吉尔巴特高兴地握住了安妮的手。

“安妮袁我所做的根本算不上牺牲,我很乐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们往后能成为好朋友吗?以前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安妮笑着想把手缩回来袁可是吉尔巴特好像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其实我已经没在意以前的那些事了,说句实话,在停船场的时候我就想原谅你袁可是当年的我太固执太傻,坦白地说,自那以后我心里一直充满了内疚。”

听到安妮这样说袁吉尔巴特顿时心花怒放。

“那我们以后好好地相处吧。其实我们俩注定要成为好朋友的,只是我们一直在抗拒命运的安排。从现在起,我们俩相互帮助袁携手前进吧。你不是也打算继续深造吗?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好了,让我来送你回去吧。”

安妮一回到家袁玛丽拉便好奇地盯着安妮,问道:“和你一起走到家门口的那个人是谁呀袁安妮?”

“是吉尔巴特·布莱斯。”安妮回答的时候脸渐渐地变红袁“是在巴利家的山丘那儿碰见他的。”

“你在家门口和他聊了三十多分钟了袁你和他已经和好了吗?”玛丽拉说着,脸上浮现出打趣的微笑。

“我们以前一直是竞争对手袁但我们决定往后要成为好朋友袁这比当竞争对手要明智得多。我们俩真的聊了这么长时间吗?我感觉好像只有两三分钟而已。不过过去五年我都没和他说过话了,这次就当是对他的补偿吧。”

这天晚上,安妮坐在窗前想了许久。晚风轻轻地拍打着樱花树的枝叶,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的薄荷味。山谷间袁枞树枝上的星星欢快地眨着眼睛袁透过树林的空隙可以看到黛安娜房间里的灯光。

从女王学院回来后的那个晚上袁安妮也是这样坐在窗前深思。虽然经过那晚袁人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安妮明白袁自己的道路即便充满了曲折,路旁照样会有鲜花盛开,幸福和欢乐仍会伴随她。安妮并不贫乏袁她拥有勤奋努力的品质,拥有志同道合的伙伴,还拥有美好的梦想,所有这一切每时每刻都激励着安妮勇往直前。虽然人生的道路难免艰难与曲折,但安妮那与生俱来的丰富想象力和她心中的梦想世界是谁也不能夺去的!

“有上帝与我们同在袁世上一切都会变得美好。”安妮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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