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黑暗如雾一般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里面拼死对决一般，激荡起惨烈的风，刮得雨后潮湿的地面土石翻滚。
“轰！”
“轰！”
“轰！”
……
黑暗里传来对撞的声音，在南宫雯难以置信的眼光中，一条大裂缝陡然出现，顺着地面蔓延而来，直达车前才停止。
片刻后，又是一天大裂缝，从西边蔓延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条……
两道可怕而又惨烈的杀气交织回荡，有如实质，撞得车身不断摇晃。
仿佛一炷香的时间，又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所有的风，云，杀气等等，全都停下来。
安静如初。
枯叶静静的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对面的高大青年。高大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年纪，身穿一身黑衣，他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几步，“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阴毒的目光难以置信的看着枯叶，喘息着道:“你……你……没想到…你还…这不可能！”
“在我枯叶面前，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枯叶看着他，冷冷的道:“没想到是你。”
“没错，就是我。”青年气息稍定，说话也流畅了起来，他看着枯叶，笑容苦的就像是吃了黄连一般：“你一定没有想到吧？”
枯叶转开了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道：“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吧？你为什么要杀我？”
青年的手慢慢抬了起来，似乎想要做什么，但他的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类似于玻璃出现裂痕的声音，然后整条手臂就无力的垂了下去，脸也陡然扭曲了起来。
刹那功夫，豆大的汗滴就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了下来。
“不要徒做无用功了。”枯叶看着他，淡淡的道：“刚刚我那一掌的力道已经透过了你的整条手臂，此刻你手臂的骨骼正处于一种特殊的分解状态，你一但用力，骨骼就会如破裂的玻璃一般，碎裂开来，建议你回去后安心静养，否则这辈子永远都用不了这条手臂了。”
“你……”青年咬着牙，突然收口，低下了头。
枯叶见他不说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悲哀之色，淡淡的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的。你来杀我，只不过是奉了长老会的命令而已。”
青年猛的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长老会那些老不死的，谁不知道？”枯叶嘴角带着冷笑，哼了一声：“他们以为我离他们千里之遥，就不知道他们干的那些卑鄙龌龊的勾当了么？”
青年慢慢直起腰来，头却低了下去，喃喃的道：“我……”
“只是我不明白。”
“什么？”
“禁地昨天才出事的吧？为什么你四个月前就会潜伏在我的身边，难道，长老会预料到了禁地会出事？”
青年沉默。
枯叶沉默的看了他半响，道：“你走吧。”
青年愣了愣，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放我走？为什么？”
枯叶摇了摇头，道：“就当我为长老会保存点力量好了。”
“你什么意思？”
枯叶无所谓的笑笑：“你不过是长老会手里的一条狗而已，我又何必和一条狗过不去？”
青年冷笑了起来：“你难道忘了这条狗也伤到了你？”
枯叶摇了摇头，道：“我要是不愿意，没有人能伤到我。”
青年仿佛明白了什么，沉默了半响，低声道：“你不为难我，但我绝不会就此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那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今天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让我恶心的想吐，不想再杀人了。”枯叶淡淡的道。
青年看着枯叶，半响，苦笑了起来：“我真的没搞懂，枯叶，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枯叶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青年却是笑了起来，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枯叶冷冷的道：“我管他们是什么人，我杀的不过是几条狗而已。”
青年愣住了，眼中锋锐如刀，冷笑着道:“枯叶不愧是枯叶，只可惜这一次你却错了，你今晚杀的这几个人，个个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他看着枯叶，慢慢道:“他们当中，有一个是欧阳世家的人，就是那个俊俏之极的公子哥。”
枯叶面色一变，冷声道:“欧阳世家？汉族十大世家之一的欧阳世家？”
“没错。”
“哼！欧阳世家又如何？”枯叶寒声道：“如此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呵呵……”青年冷笑一声，继续道：“那几个人中，还有一个，是大山的传人。”
枯叶的脸阴沉了下来，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大山那是近乎无敌的人物，他的传人怎么会才有这点本事？”
“只是挂名的而已。大山的前几个传人个个都不弱于你，他们来找你麻烦的话，你也未必能挡得住。”
枯叶嘴角挂起冷笑，淡淡的哼了一声。
青年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也不解释，接着道：“传说中大山已经活在这个世上几百年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每隔几十年，就会有所谓的大山的传人行走于世。如果这传说是真的，那么有了几百年沉淀的大山早已经天下无敌了。”
“天下无敌？”枯叶淡淡的道：“你错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天下无敌，更没有所谓的长生不死，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更何况我们人类？除非逆天改命，否则长生之谈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他看着眼中突然发亮的青年，摇了摇头道：“剩下的三个是哪里来的？”
“剩下的三个，一个来自南疆，一个来自昆仑，还有一个，连长老会都查不出来。”
枯叶的眉头皱了起来：“南疆和昆仑都有迹可寻，也好推测，这最后一个竟然连长老会都查不出来，看来的确是非同小可。”
青年老实的承认，“没错。这五个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可惜运程不好，今晚全都栽在了你手里。”
“身份倒是不错，运程却是不好。”枯叶冷冷的道。
“嘿嘿…”青年冷笑了起来:“你杀了他们，你也活不长了。”
枯叶脸上神色更冷，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青年冷笑一声，艰难的对着枯叶鞠了一躬，转过身慢慢离去。
看似缓慢，实则很快。一会儿功夫，他蹒跚的身子就隐入了黑暗中。
枯叶轻轻叹了口气，慢慢的转过身来。
“不要紧吧？”车里的南宫雯冲了出来，扶住了枯叶。
枯叶摇摇头，低声笑了笑，道：“没事。就凭他们，还杀不了我的。”
南宫雯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手很滑腻，她摸了摸，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手上的是什么。
“你受伤了？”她压低了声音，惊慌的问道。
枯叶点了点头。
刚刚和那高大青年交手，他也被他所伤，从右肩至左腰，被戴在手指上的利器划了一道口子。
车里的柳玉坐起身来，她早就醒了过来，她的伤不重，只是有些虚弱罢了，担忧的四下看了看，道：“我们快走吧，这里不能久留了。”
南宫雯小心翼翼的把枯叶扶到了车上，尽管枯叶一再表示这点小伤不碍事，到却被她冷冷的瞪了回去，直到他在车上坐好为止。
“我们去哪？”南宫雯看着枯叶背上还在渗出鲜血的伤口，低声道:“你的伤口需要包扎，但是我们车上已经没有备用医疗箱了，刚刚给玉儿包扎伤口，都用完了。”
顿了顿，她试探的问道:“要不去我那里吧？”
“不行！你那里已经不安全了。”一旁的柳玉接口道。
“去我那里。”枯叶淡淡的开口道。
此刻的他面色苍白，但眼睛却依旧清明:“去我那里，那里偏远，短时间不会有人找到的。”
“好！”南宫雯发动汽车，向着枯叶所说的地址开去。
一张床，一张沙发，一个破电视，半壁的酒瓶，空气中混合着酒精和臭袜子的味道，扶着枯叶走进屋子的两个女孩都愣了愣，柳玉难以置信的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被搀扶着的枯叶笑了笑，道:“不住这种地方，住在哪里？这里的房租便宜，交通也好，还有一个小阳台，闲了还可以自己做饭，在这个地方，能找到这么一个房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只可惜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很快两人就听见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嗯啊嗯啊”的声音，终于明白枯叶所说的隔音效果不好是什么意思，不由的都闹了一个大红脸。
枯叶在沙发上趴了下来，回头看了两个娇俏的女孩子一眼，道:“你们睡床上吧，从现在开始不要来打扰我，直到我醒来，知道了呢？对了，友情提示一下，床单被套在阳台那里，我洗了没有拿进来，劳驾你们自己自己取一下吧。”
“你现在就要睡？你不包扎伤口了？”柳玉看着枯叶，不解的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阵低低的呼吸声，柳玉踏前了一步，惊讶的发现枯叶已经沉沉的睡去。
隔壁房间“嗯啊嗯啊”的声音还在继续，两人对视了一眼，脸越来越红。枯叶的脸也慢慢变红，不是羞红的红，而是红润的红，仿佛有一种无声的力量，缓缓的滋润着他的身体。
南宫雯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小瓶消毒用的碘酒和一些没有用过的纱布，用剪刀剪开了枯叶身上的衣服，轻轻的，温柔的替他消了毒，又将纱布盖在了伤口上。
柳玉则慢慢的将阳台上的床单被套拿了进来，颤手颤脚的铺床叠被，最后招呼了南宫雯一声，两人一起钻进了被子里。
房间里暗了下来。
沉默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两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好好聊上一番的，只是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出声，所以沉默又成了最好的选择。
但沉默并不代表没有话说，也许只是不知道如何说而已。
半响，柳玉低低的叹了口气，道：“他，到底是谁？”
南宫雯低声道：“他不是叫枯叶吗？”
“可是，枯叶到底是谁？”
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此，我们一无所知。”
“他不是你要我去找来的人吗？怎么你也不知道？”柳玉道。
南宫雯苦笑了起来，“我只不过是帮了他一点儿小忙而已。”
“仅此而已？”
“那你以为还有什么？你也看到了，他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他之所以帮我们，也许只是因为他觉得他欠我们而已。可是，他又何尝欠我们什么？”
沉默了半响，柳玉道：“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就像天上漂浮不定的云，让人猜不透，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你说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房子里响了起来。
两人大吃一惊，发现原本关着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靓丽的女孩正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她俩。
“你是谁？”南宫雯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女孩反手将门关上，走了过来，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看到躺在沙发上的枯叶时，脸上突然闪过愤怒之色。
“你们又是谁？”她冷笑了起来：“这世界上总有人自甘下贱，半夜三更跑到别人家里，嘿嘿……”
这话骂的相当难听，柳玉气的柳眉倒竖，冷冷的道：“你自己不也半夜三更跑到别人家里，你以为你能干净到哪里去！”
“你找死？”女孩转过头来，凌厉的目光扫在她的脸上，煞气勃发。
被她凌厉的目光所逼，柳玉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南宫雯连忙拦在两人中间，解释道：“是枯叶带我们……”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孩已经冷冷的打断了她：“你说是枯叶带你们来的？”
南宫雯点了点头。
“想不到他竟然堕落至此！”女孩仿佛呆住了，半响才低声道：“原来这些年有关他的传闻都是真的！他已经变了！”
南宫雯的神色确实变了，她看着玲珑俏丽的女孩，声音冷了下来：“你可以侮辱我，但请你不要侮辱他，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女孩瞟了她一眼，冷冷的道：“那是什么样子？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
南宫雯怒道：“你亲眼所见？你见到什么了？”
女孩冷笑了一声，不再理她，慢慢的走到枯叶身前，跪坐了下来，轻轻的温柔的用手摸了摸枯叶的伤口，从他焦黑的手臂直到背后的伤，种种神色从她脸上闪过，愤怒，悲伤，自责，……
“从那年开始，我就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一点一点改变，直至今天。”
南宫雯初时还冷笑着看着她，慢慢的却被她的情绪感染，和柳玉各怀心事的坐了下来，不再出声。
“我知道你不想回去，我也懂你心中苦楚，知你的伤，明白你的痛，但你自甘堕落至此，你的心……”
一行清泪，慢慢顺着她靓丽的脸蛋滑落。
…………
她呆呆的看了枯叶半响，慢慢转过头来，对南宫雯道:“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蕴藏多时的怒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