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晚上九点从实验室出来,习惯性拖着两条已经麻木的腿回住处,远远看到别墅灰色的尖顶才突然想起来,那屋子里还住着一只来自外太空的恐怖生物。
窗口一片灰暗,方初不在。
这个时候他不在,是还没回来,还是已经不打算再回来?
中午广播站的节目结束秋水就打电话跟我告辞。
挂掉电话前他说钱浅,初初就是个别扭的小孩,你要多多担待。
一句话搞得我莫名其妙。
他居然说方初是小孩。
若小孩都是他这样早熟,中国的家长同志估计都要呕血。
事实上,我觉得方初现在的状态很好。
至少比我想象中要好太多。
揉着额头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
我的生活,但凡是与方初扯上关系的,都不会好过。
因为在我心里,对那个名字那个人,非常介意。
有人说介意等于在乎,在乎等于喜欢。
那么我对方初,是不是还有喜欢?
这个问题让我无比纠结。
可这种纠结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在我走近住处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一幕很香艳的场面。
有人在我门口上演活春宫。
男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方初。
方初紧紧抱着一个女人,两具身体贴得严丝合缝,女人藕一样的手臂箍着他脖子,舌头交缠,方初的手已经不安分地探到那女人薄薄的衣料里。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
这种情况下若我报警,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告他们影响市容。
心底隐隐的不舒服。
忍不住自嘲地笑。
方初如今于我,也不过一个陌生人。
耸耸肩,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身边穿过,雕花铁门哗啦一声打开,院子里的声控灯亮起来。
方初慵懒的声音在静寂夜空里幽幽传来,“哟,才回来?不知道我与女友亲热会不会影响到房东你的正常生活?”
我声音平静,头都没回,“我不是古板的人,你们尽兴就好,只要不是我在的时候带着女人回来过夜,基本都可以包容。我不喜欢睡到半夜听到客厅或者客房里传出男女亢奋的叫床的声音,睡眠不好,会影响工作。”
然后拉开门施施然走进去。
没一会的功夫,方初便跟进来,衬衫领子半敞,衣衫凌乱,倚着门勾起嘴角,“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等你很久。”
我恍然大悟,“不好意思,这房子我只有一套钥匙,今天一直忙,也忘了给你配一套,这样,我这套给你。”说着把钥匙扔过去,“正好实验初期准备已经妥当,接下来两个星期我会一直呆在实验室不出来,你随便即可,我不回来的时候你也可以带女伴回来,保持卫生就好。”
然后径直进厨房,烧水煮咖啡,晚上还有资料要整理。
客厅里的方初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是在今天下午向院方提出进实验室的请求的。
其实按照正常进度,不必这么早就进实验室。
原本以为六个月,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在这个城市做一些我原本以为应该做的事。
这次回来,我本就不是单纯的只为了一个课题。
我想为我从前做的错事做些弥补。
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
吴琼好了,他不再需要也不会再希望我出现。
方初,似乎也过的很好。
既然他们如今都好,多预留的时间已经没有必要,那么就尽快结束我的任务,然后回宾州。
LZ那边聘书已经下来,还等着我过去任教。
咖啡煮好,顺便帮他也倒上一杯,出了厨房,方初只手撑着下巴坐在餐桌旁,饶有深意看我,“钱浅,你很怕我。”
是肯定句。
我挑眉,把咖啡递过去,“怕?我为什么怕你?你三头六臂?还是头上有角?”
“那做什么我一来你就要躲进实验室?别欺负我没文化,我可不知道原来心理学的实验也需要闭关的。”
我笑,“我与A大的交换期只有半年,要做的事情太多,不得不抓紧一点。”
他脸色发黑,“你还要走?”
“我说过不走吗?”
“这城市对你来说就这么毫无留恋?”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夜色苍茫,远山如黛,“在国外的时候做梦,总是梦到自己的家乡,可一日终于回来,才发现原来我根本没有家乡。这地方对我来说,陌生的出奇。”
“钱浅,我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位置?当年你把我像一块垃圾一样说扔就扔,今天是不是还要把那戏码再演一遍?”
我有点恍惚,当年?
随即失笑,“方初,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些话呢?”
他脸色难看,嘴唇紧抿。
我叹息,“其实你现在这样不好吗?你有那么多女朋友,生活自由自在,大把的女人等着你去喜欢,只要你一个不愉快,想要甩谁抬脚就走,多潇洒?何必跟我较劲?”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目光恶狠狠的,“若我就非要和你较劲呢?”
我垂着睫毛,“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这是你原本就欠我的,我现在来讨还,难道不对?钱浅,你千万不要说你根本不欠我,那样,我会看不起你。”
“你又何必这样?过去那么多年,难道我们今天坐在一起就是为了要计算一下从前究竟谁欠谁?方初,你不是放不开的人。”
方初咬牙切齿,“你放得开,你什么都放得开,所以当年偷偷跑掉,一直到你飞机起飞,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钱浅,你当我是什么?”
我忍俊不禁,“我当你是校园王子,当然,是从前的。”
方初恼怒,“很好笑?”
“没有,我只是想,为什么你要这么愤怒?好像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一样,方初,我们之间有过承诺吗?”
他不出声。
“瞧,我们根本就没有过什么承诺,甚至,我根本就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毫无预警就对我们那段感情判了死刑。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我钱浅欠过很多人,但从来不曾欠你。更何况,感情这回事,本就没有谁欠谁,我从来不曾勉强过你。”
方初不再说话,恨恨看我一眼,转身上楼。
背影决然狠戾。
我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里钝痛的厉害。
伸手摸了摸胸口,这里的那个东西居然还会痛,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