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子翼感觉眼睛有点痛,缓步走近:“开了两枪,居然还是让她跑了?真是聂副司令的作风?”
聂皓天回过头来,冷漠的脸冷清的表情,只淡淡瞥他一眼,不言不语,又急步向着山体斜坡缓滑而下。
漫山的红枫落叶,却隐有蔷薇清香。斜坡处长长的滑痕,与红叶堆满的周围对比分明。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泥地上,她逃去的脚步匆忙,脚印深陷进这方潮湿的泥地里。
35码的黑色平底球鞋。他蹲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
跟随而至的项子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我曾听军中有人恶意猜测,自那日林微不幸堕海之后,你的枪法每况愈下,再也难以做到一枪毙命,这传闻我一向不在意,但今天看来,让我有少许担心。”
聂皓天拍了拍手上沾着的尘土,站直身子,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也没见他如何动作,枪声突起,林中“呀”的一声啾鸣,数米高的红枫树上掉下一只黑色小鸟。
他走近拎起小鸟,向项子翼的身边一掷:“拿回去煮汤,补眼补腰补脚力。”
“有这么多功效,还真是看不出。”项子翼拎着小鸟淡笑:“你的枪法并没退步,退步的是杀敌的心吧?你开枪前,是不是都会迟疑片刻?如果每一个罪犯,你都怀疑她是林微,那你还怎么上阵杀敌?”
聂皓天倏的回头,眼神如刀一般落在项子翼微笑的脸:“子翼,人是永远无法完全看清一个人的,如果能那他就不是人,而是一条蛔虫了。”
“呵呵,你的肚子,还装不下我吧!兄弟一场,我只是想你明白,你再不愿意相信,林微她还是死了。”
秋风中一阵难受的静默,良久,聂皓天头也不回的踏着红叶离开。项子翼从后拉他的衣袖,他反手一挥,极大的力量把项子翼甩出几步远。
项子翼的后背撞到枫树,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恼羞成怒:“聂皓天,不就是死了个女人吗?天下何处无芳……”
“草”字被聂皓天的手掌扼在喉间,聂皓天的一张脸冷洌非常,红叶被劲风摇落,撞落他的额发,那一双眸子升起疯狂的怒焰:“项子翼,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咳咳……”项子翼缺氧的脸憋出了青筋,眼睛凸起紫铜色,他本能的以手去抓聂皓天的手掌,但在武力值超凡的聂皓天面前,他的挣扎只像匐伏在老鹰爪下的小鸡一般无力。
“聂皓天,天,天哥……”
喉间的压力渐减,项子翼直直的跌坐在红枫叶下,眼前恍似剧烈摇晃的枫林稍稍平静,黑军靴的长腿踏着地上红叶淡定离去。
他用手捶地,激动中拔起枫叶掷向空中,他对着远处的背影狂号:“聂皓天,你欺人太甚。”
身边一直愣怔的亲密保镖过来牵他,愤怒的为主人鸣不平:“聂皓天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连太子爷都敢冒犯。”
“啪”项子翼在空中向后给了保镖一巴掌:“刚才呢?刚才我被他威胁的时候,你都干什么了?现在给我耍这嘴皮子功夫?哼……”
他一脚又踢飞几片落叶。虽然受辱,但是,他也坐实了一个传闻的真相。
聂皓天果然不再是从前的聂皓天,更冷更狂更傲更冷血,但也更懦弱。看似越来越强大的特种兵王,早就有了一个无法战胜的软肋……林微。
他始终不肯相信林微已死,但岁月一天天逝去,他总有一天会停止这种自欺欺人。
聂皓天,伤情能让你恍似强大,却更能在一夜之间把你毁灭。
陆晓形容聂皓天和项子翼:他们两只都是草原里最凶狠狡猾的头狼,看似亲近,也会互相窥视、各自提防。永远做不到如我和天天一般,生死之交,誓死追随。
“那是因为你没有反老大的胆子,没有和老大平起平坐的实力!”自以为坦白的赵天天的额头却挨了陆晓一记板栗。
“平起平坐?就凭一个项子翼?在他老子当权之前,他一直管我们老大叫:天哥。哼,真是一人得志,鸡狗升天。”
陆晓遥想当年项家还没执掌天下实权之时,军区大院里,一众红后代哥们均以聂皓天马首视瞻。
那时的项子翼,从早到晚跟在聂皓天屁股后面,一声一声的叫着“天哥天哥”。那样的境地,到得今天,竟然敢背后把老大调去北戴河开军事会议,明着说是为提高全军军事素养,暗地里不过就是要阻止聂皓天追查他被绑架一事。
除此之外,传闻他竟然还在老大的面前叫嚣:你只不过死了个女人。
呸,你才死了女人,你全家都死了女人!
4年来,陆晓和赵天天心里都明白,林微是九死无一生了。
连续10天的雷雨天气,被深海吞噬的那个人,即使她在聂皓天的心里如何重要,在这无情的大自然面前,她还是比尘世里的一颗泥沙还渺小。
半月后,搜索将完,聂皓天一个人回到那个山洞,直到第4天,陆晓和赵天天把堵在洞口的石块清走,把4天4夜滴水未进的他强抱了出来。
即使知己如陆晓,也无法想像在黑如墨斗的那个荒凉山洞,听着海中涛声翻滚,聂皓天的心路历程。
人人都知晓他的悲伤,却无法走进他的悲伤。
那时他和赵长虎,甚至是赵天天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就是死了个女人而已。一个女人,再深爱,年月渐久,爱意必然转淡。
忘记是从哪一天开始,在聂皓天的面前提起“林微已死”这个话题是禁忌。而今天,就连现在贵为太子爷的项子翼让他正视这个事实,也能令聂皓天失控癲狂。
虽然陆晓话里多有不屑,但也知晓现在和项子翼搞好关系,对聂皓天的前程有多重要。因此,心里亦难免忧心,嘴里便没遮没拦的问赵天天:“今天一事,两个人关系已经开始僵了,现在又给姓项的搞窃听跟踪,要是让他知道,这交情是不是又得断一断?”
赵天天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老大让装就装,你咋那么多意见?而且,我们亲自装的追踪系统,还能让项子翼的人测得出来?”
“一山还有一山高呵,赵大队长。”
“你可是军情局的头牌呵,陆大处长。”
一直站在窗边出神,好半天才走过来的聂皓天表情沉静:“项子翼4天前第一次被绑架,在要挟下透露了数据密码。匪徒解开第一重密码,必然会再来要他的第二重密码。按他的聪明,怎么可能会坐在家里等着别人来割视网膜?”